“我们的医术，很多时候也是依靠厉鬼的互相冲突来达成平衡，帮助患者压制厉鬼复苏，但这样做……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张重清叹了口气，露出落寞之色：“那天晚上，张洞的一句话我其实很赞同学医……已经救不了这个时代了。”

　　“因此，我就有了全新的构思，如果反过来，不利用厉鬼的冲突，而去利用厉鬼的拼图特性会怎么样呢？”

　　“同样的一种灵异，可以成为很多厉鬼的拼图，最普遍的就是阿霞的鬼衣，几乎可以成为任何厉鬼的拼图。”

　　张重清缓缓地将自己的计划讲述出来：“而庖牙的几道菜，也给了我不小的灵感，于是我开始构思，若是能用我们大鸿的医术将几种原本会互相冲突不能在一起的灵异，拼接到一起强行变成拼图会怎么样？”

　　“于是我开始研究将两种互相冲突灵异的冲突部分除去，只留下可以和平共处，乃至可以互为拼图的部分……不得不说我欠了庖牙一个人情，在这方面他的那些菜肴的确给了我很多帮助。”

　　“经过一段时间的合作，我成功地完成了实验，而庖牙也开发出几道新菜，因此我们就开始联手做事，最终的目标，是拼接创造出一只新的厉鬼，一只……可以将所有灵异无条件当做自身的拼图。”

　　唐龙被张重清的胆魄和果决给惊呆了，更让他震惊的是，对方真的成功了。

　　因为鬼婴……真的具备将所有吃下去灵异驾驭的能力！

　　“大掌柜的对此表示过忧虑，因为担心万一这只厉鬼失控，可能会导致时代彻底崩溃，但在请教过秦瞎子后，他也没有阻止我们，而是默许了这一切。”

　　张重清看着手掌中的鬼婴，宛如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伯华，本来我不打算把你扯进来的，只打算一个人偷偷饲养这只鬼婴，这样就算是将来最糟糕的事情发生，鬼婴失控，并且连我都压制不住它，世界被毁灭了，你也不用背负这份罪孽。”

　　“可现在，你已经知道了它的存在，并且在梦中听到了那个声音，我便将这一切都告诉你吧，包括你一直想知道的……你娘的情况。”

　　“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掀开门帘来到后堂，走进太平间，来到了那口黑色棺材旁边。

　　这口唐龙靠近时发出各种古怪声音，甚至最近开始入侵他梦境的棺材，此时却寂静无比，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

　　直到张重清将手掌按在棺材盖上，轻声道：“昭宁，我来了。”

　　里面才缓缓传来那个熟悉的女声，不过和之前如泣如诉的声音不同，此时的女声中却带着浓浓的眷恋：“这次要多少肉？”

　　“我把伯华带来了。”张重清缓缓开口。

　　“伯华？”女声显得有些慌乱，“怎么会带伯华过来？你答应过我不告诉他的！”

　　“他已经快要发现了，自从那天开始，你身上的灵异就开始影响到他，甚至不断地出现在梦里。”

　　明明这件事唐龙谁都没有说，然而张重清却了如指掌：“昭宁……你就快要彻底维持不住意识了，最后……我带伯华来见你一面。”

　　女声沉默了良久，也跟着叹息一声：“可我怕看到伯华后，会动摇自己的信念。”

　　“别担心，我不会动摇的。”张重清斩钉截铁道，“就算背负再多骂名，就算伯华会恨我，我也一定会把这一切进行到底的。”

　　“昭宁……你不是一直想看儿子一面吗？他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

　　女声呜咽起来，最后带着几分哭腔道：“好，打开棺材，让我最后看伯华一眼吧。”

　　这一刻，就连张重清的手掌都有些颤抖，随着“吱呀”一声，漆黑的棺材被打开了。

　　一个身材好到爆炸的大美女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她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眉宇间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岁月沧桑感。

　　“伯华……”她看向张伯华，一脸悲切，然而眼角却流不出泪来。

　　“伯华。”张重清叹息一声，“从小到大，你不是一直问我娘是什么样吗？这就是你娘。”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唐龙完全懵逼了，这女人的模样……分明就是自己帮助曹洋关押的鬼肉源头鬼，当时自己还吐槽她是富江来着。

　　“你娘……就是一直以来提供鬼肉的那只鬼。”张重清一字一顿，似乎是在割自己的肉一样，“当年你生下来不久之后，她就为了帮助我实行这个计划，自愿躺进了鬼棺当中，将自己从人类转变为厉鬼。”

　　“到了现在，她身为活人的意识已经所剩无几，只有在和我交谈的时候才能短时间维持住，但对你的眷恋却几乎已经成为本能，因此哪怕是处于厉鬼意识占据上风的时候，也在不断地呼唤你的名字，想要亲近你。”

　　“现在，你娘的时间所剩无几，计划……也终于走到最后一步了。”

　　“什么最后一步。”唐龙不由自主地开口询问。

　　“你娘将会用自己的身体，再次孕育鬼婴……”张重清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一股承受着无尽痛楚的果决。

　　“我将其称为……鬼母计划。”

第350章 你知道的（K）

　　在墓碑老人蔡元常和黑色手机的力量之下，隐藏在民国黑暗历史最深处，连七老都不知道的辛秘呈现在唐龙眼前。

　　“为什么……”唐龙忍不住喃喃自语道，“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自然是为了对抗灵异，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而厉鬼则无穷无尽，真正要对抗整个灵异时代，单凭人力始终是难以为继。”

　　张重清缓缓道：“因为灵异力量很难被传承，爹这一身灵异都乃是经历无数次生死，和无法复制的巧合才得来的，就算是想传承给伯华你也没办法，每个踏上灵异圈的人，都只能走自己的路，并且大多数是绝路，死路。”

　　“现在局面暂时还算稳定，是因为灵异并没有大批量出现，并且有大掌柜的，张洞这等活跃在第一线的强大驭鬼者，他们或许可以平息一时的局面，但等到他们寿数耗尽呢？”

　　“我知道大掌柜的在想办法，让他自身的灵异力量传承下去，我也相信以大掌柜的能力，这个办法他一定会找到。”

　　“但我认为，想要得到大掌柜的传承，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困难且危险的事情，后辈当中未必能有这等人物。”

　　唐龙心中不由得暗自敬佩，因为张重清所说的几乎是全中，大掌柜的的确化身鬼货郎，将自身的传承延续了下去，然而后辈当中却没有人能接得住。

　　若是没有唐龙这个开挂的帮忙，拿到了那张货单的曹洋也只是勉强解决了厉鬼复苏的问题，却根本走不到上交全部“货物”，成为新一代鬼货郎的那一步。

　　此时昭宁也跟着开口道：“我和重清一起商议良久，做过很多次尝试，最后总结出一个，可能也是惟一一个能彻底终结灵异时代的存在。”

　　“强大无比的灵异力量，活人的意识，最关键的是，无尽的寿命。”她苦笑一声，“老实说，这三点无论哪一点都不是能轻易完成的，我们又做了海量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直到……”

　　她突然说不下去了，满脸愧疚之色。

　　“直到我们将目标对准了自己的孩子。”张重清接了下去，他的脸上也有着浓浓的愧色，但表情却仍旧坚定。

　　“伯华，爹和娘对不起你，当年在你娘怀上你之后，我们就有了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若是无法找到这样的灵异，那么自己孕育一个会不会也是一种办法？”

　　“于是，还在娘胎中的你，被我们注入了灵异，试图让那只强大的厉鬼在娘胎中就彻底死机，和你融为一体无法分离，这样你即是鬼，鬼也是你，可以无限度地使用强大的灵异，并且拥有活人的意识。”

　　“而寿命的问题……则可以用分裂开解决，也就是鬼肉……”

　　唐龙听的心惊，原来在秦老之前，关于直接孕育异类的操作就已经在进行了，而且对象居然是师父张伯华。

　　“只可惜，最后失败了，你娘为了保住你的性命，以身体承担了所有的灵异和反噬，在你顺利诞下之后，她已经奄奄一息。”

　　“所以，她自己躺进棺材当中，充当下一阶段的试验品，以及鬼肉的提供者。”

　　张重清说到这里，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痛苦的神色，也红了眼圈：“伯华，爹是个没用的，冷血的懦夫，身为一个大夫，居然连你和你娘都保护不好，甚至还要每天从你娘身上割下肉来当作药引……”

　　“不是这样的。”昭宁下半身还坐在棺材当中，上半身却轻柔地靠在丈夫身上，“重清，我比谁都明白你的胸怀，你的理想，你知道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也知道，我所承受的一切痛苦，你都知道，并且你比我还要痛苦。”

　　她伸出手指，轻轻一划，张重清的衣衫随之破碎，露出隐藏在下面血迹斑斑的身躯。

　　那赫然是一具破烂无比，勉强被缝合在一起的肉块，上面纵横交错着无数伤口，已经痊愈的也仍旧疤痕入骨，还有许多没有痊愈的地方，在无声地渗出血液。

　　“你每从我这里取走一次肉，都会从自己身上挖走等量的部分，来和我感受同样的痛苦，但我知道……你最痛苦的，其实是心啊。”

　　“你那张一直风轻云淡的脸庞下面，隐藏着一颗伤痕累累，早就哭泣过无数次，流淌的只有血泪的灵魂，所以……不要在看轻自己，我始终在这条路上与你同行。”

　　唐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低下头去，刚刚掀开的棺材盖子，上面赫然刻着一句句话。

　　“他知道的。”

　　“他一直都知道的。”

　　黑色手机的任务提示，居然是这个意思，“他知道的”这四个字中，不但没有恨意和怨念，反而是昭宁在清醒的时候，一遍遍重复的，用来激励自己，让自己不至于彻底被入侵意识的话语。

　　这是一句句包含着无数眷恋，爱意和信念的话啊。

　　“昭宁……”张重清终究是红了眼圈，抱住自己的妻子，半晌才缓缓开口，“你的心意，我都知道，我都知道的。”

　　短短的一句话，没有什么山盟海誓，惊天动地，甚至连“爱”这个字都没有，却将两人的感情和默契描述的淋漓尽致。

　　这就是本次试炼任务提示为“他知道的”原因。

　　整个大鸿中药铺，都逃脱不开这一句话，知晓了这一切，才算是真正传承了大鸿的精神。

　　过了好一会儿，张重清才恢复平静，继续对唐龙道：“那之后一晃又过了二十多年，你长大了，我的计划也逐步完善，最后诞生的成品就是这东西。”

　　他竖起手掌，掌心不断挣扎的鬼婴身上闪烁着青黑色的光芒：“它从屠户肚子中诞生，拥有了屠户那可以储存并且使用厉鬼灵异的能力，甚至更强，因为屠户储存和使用其他厉鬼的能力都是有限的，而它却是无限的，鬼没有寿命限制不会死亡，更不会厉鬼复苏，无限成长确保了力量足够强大。”

　　“而最后一点活人意识的问题，则可以通过用鬼母孕育来完成，并且鬼母孕育还能解决另一个问题。”

　　张重清用力一握手中的鬼婴，它竟是手脚直蹬，露出窒息的神色。

　　“现在这小家伙还只是灵异的产物，不是真正的厉鬼，所以是可以被杀死的，但孕育之后，它将化作真正的厉鬼，也是未来的希望。”

　　他认真地看向唐龙：“伯华，本来我是不打算然你参与进来的，但今天你已经知道了全部，那么我现在要求你回绝张洞的邀请，留下来和我一起孕育鬼婴。”

　　“接下来我会放下药铺中的一切事务，守在棺材旁边，确保鬼婴顺利孕育，而你就彻底继承药铺，成为大鸿的新任掌柜。”

　　“而那之后，我们父子一起将这只厉鬼养大，让它拥有活人的意识，这个过程肯定困难重重，也绝对不会被人理解……但当它长大成人的那一刻，灵异将得以终结。”

　　昭宁也伸出手臂：“伯华，加入我们吧，我们一家三口，齐心协力来拯救这个时代。”

　　“原来如此……”

　　唐龙直到现在才明白了一切，饿死鬼的来历，它的能力为何如此强大诡异，还有其孕育的能力。

　　原来一切的一切，竟是这样！

　　饿死鬼是被鬼母所孕育出来的，而鬼母驾驭的最主要灵异为鬼肉，因此饿死鬼才拥有让雾霾感染活人诞下新的鬼婴的能力。

　　而王珊珊孕育鬼童的情况，也不是巧合，而是饿死鬼曾经也有过这个阶段——只是单纯灵异产物，并非是厉鬼，可以被杀死的阶段。

　　也就是说，鬼童是饿死鬼依靠从鬼母那里得到的部分灵异，让王珊珊怀孕分娩出来的新灵异，它的真正父亲不是杨间，而是饿死鬼！

　　从饿死鬼失控造成灾难这一点来看，张重清和昭宁夫妇还是失败了，不管如何以人类的方式抚养鬼婴，不管夫妇两人的感情和信念多么坚定，人类的意识，终究是不可能战胜厉鬼的本能。

　　但也不是完全失败，或许还有着部分意识残存在饿死鬼体内，因此它才会选择王珊珊，诞生下新的鬼童，留下了这一丝新的希望。

　　在原作里，杨间也正是依靠这一丝希望，化身杨戬完成了对灵异时代的终结。

　　这是一种灵异的传承，意志的传承，张重清和杨间，两个处于不同时代毫无交集的人，同时选择做出了牺牲，才能迈出那最艰难的一步。

　　而现在，得知了一切来龙去脉的唐龙，面对张重清夫妻的邀请，当然是果断选择：“不，我拒绝。”

　　“为什么？”张重清顿时一怔。

　　“因为你们的计划中，有着致命的漏洞。”已然知晓了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唐龙当然可以直接下结论，“这孕育的本质，其实就是让……娘的意志来取代鬼婴的意志，或许等到它成长之后，爹你也准备以身饲鬼，用自己的意志去帮助娘来一并控制鬼婴。”

　　他说到“爹”和“娘”的时候还有点别扭，因此迅速跳过，切入正题：“但就算你们成功，让一只厉鬼具备了活人的意识，它也仍旧会遵循本能行动，成为一只拥有智慧的鬼，是绝对不会站在活人这一方的。”

　　这些话，是原作里张伯华对杨间说出来的，而后续唐龙的遭遇也印证了这一点。

　　杨戬是吃了杨间的鬼童，因为鬼童是灵异的产物，介于人和鬼之间的存在，因此不会失控，拥有了杨间意识的它选择守护时代，驱除厉鬼。

　　而通过在珠穆朗玛峰上那场奇特的仪式，重新完成孕育和诞生的杨戬，实际上已经是真正的厉鬼，所以即便有杨间的意识和智慧，它也已经失控了，所以才会对众人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