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次又一次的争吵中,逐渐领悟了意识和意识之间的区别。”
“就好像网络中一个又一个的圈子,因为每天接受相同的信息,所以他们对同一个事物的看法往往会更为接近。”
“每一个人都是由这一生所接收的信息所塑造。”
“从小到大看了哪些书,学了什么东西,上了什么课,老师的话,父母的话,甚至是网络上的一个视频,一个段子,一个图片……这一切信息的集合,最终塑造了一个人的意识,影响到人在一生中的每一个选择。”
“就好像此刻的你和我。”
只见赵婉兮伸入海面下的裸足再次抬起,整片海面随之剧烈摇晃了起来,竟在远方掀起了一波波海啸似的浪潮。
“师兄,你是否愿意看一看我这些年来看到的世界?”
扑面而来的海啸之中,有镜世界的弱肉强食,有现世的战火纷飞,有城市崩塌,有强者激斗,有黎民悲泣……一幕幕的光影组成了赵婉兮的经历。
从镜世界赵家渡过的童年,到天地大变开始后的乱世,赵婉兮看到、听到的种种信息在林星的面前快速闪过。
但赵婉兮知道以师兄的修为,哪怕仅仅是一闪而过,对他来说也是极长极长的时间,足以看个清楚,并牢牢记在脑海之中了。
……
夜视的摄像头画面中。
满脸泪水的曾犁从床上苏醒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一旁,却是摸了一个空。
他立刻回想了起来,他的妻子和女儿都已经死在了西海的战场上。
最初抱着尸体坐在战地医院外的他,并没有感受到什么撕心裂肺的痛苦,仅仅是有一种虚幻的茫然。
就好像整场战争,无数死亡,满眼的废墟,鼻尖的硝烟味,手上刺痛的烫伤,妻女僵硬的尸体……这一切都仅仅是一种幻象一般。
直到每个深夜从湿透的枕头上醒过来,一次次意识到自己再也触摸不到妻子柔软的身体,再也闻不到女儿清香的头发,再也听不到她们欢快的笑声……痛苦便像是潮水一样涌来。
他没有办法再活下去,死亡已经是唯一的解脱。
但至少在解脱之前,他还要做一些事情。
……
无人机的镜头中。
匍匐在山崖上的曾犁正将手中的狙击枪对准了数百米外的山道。
看到山道上出现的道士时,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将枪口缓缓瞄准了对方。
伴随着一声枪响,道士的身上溅起一团团血花,便化为一具尸体倒在了地上。
看着倒在地上的道士,曾犁的脸上闪过一丝激动之色。
……
跌跌撞撞的摄像头中。
一队身穿迷彩服的士兵正在山间前进。
突然间,恐怖的呼啸声从后方传来。
“是罡气!快散开!”
伴随着一声呼喝,士兵们纷纷朝着周围的树林散开。
但下一刻便见一道金色人影一闪而过,一名战士便已经飞上了天空,最终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内陷的胸口上渗出一团团鲜血,他扭动了一下身体便彻底失去了气息。
激烈的枪声、惨叫声在视频中不断响起。
不断晃动的画面中,到处都是断肢残臂,刚刚还在赶路的士兵们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群屎尿一般的东西,就凭你们这些习得的微末技艺,也敢来新国捣乱?”
终于,金色的人影停了下来,一把捏住一名士兵的脖子,将之高举了起来,狞笑道:“怕吗?求我的话……”
呼!一道人影猛地扑了上去,死死抱住了金色人影。
下一刻火光便从那人影身上炸开,将三人齐齐吞没。
“开!火!”
嘶吼声中,黯淡的金色人影磕磕绊绊地走了出来,满脸是血的他狂怒地看向镜头的方向:“你们这些狗屎……”
下一刻,黯淡的金光彻底消失,他的头盖骨被子弹掀开,整个人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镜头极速移动了过去,扫向那两名已经血肉模糊的人形。
紧接着镜头后方伸出一只手枪,枪口对准了其中一具还有气息的人形。
曾犁的声音从画面外传来:“兄弟,你们先走一步,我晚点就来。”
……
无人机的夜视镜头中。
冲天的火光正在村落中亮起。
一道人影一边四处点火,一边开枪将一个个惊慌失措的村民打死。
直到杀死了全村上下的每一个人,曾犁才停了下来,看着被火光吞没的村子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无人机中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曾犁,擅自离队,屠杀平民,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误?”
狂笑着的曾犁抬起头,看着半空中的无人机呵呵笑道:“不是他们告密,我们怎么会中埋伏?”
“这个世界中就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只有让这个世界的畜生也都感觉到痛,感觉到怕,他们才不会把现世当成猎场,一个个都想要往现世跑。”
“与其整天那么被动抵抗,不如杀到他们怕。”
“比屠杀的速度,难道我们会比不过他们吗?”
无人机中传来一声叹息:“你疯了。”
……
监控摄像头中。
无数枪口的瞄准下,曾犁愤怒地说道:“你们要抓我?”
对面的士兵脸上带着一丝畏惧,缓缓说道:“曾长官,你想要跨越灵穴必须接受检查和后续监控……”
曾犁冷笑起来:“你们是在害怕我吗?”
士兵解释道:“所有掌握了第二传承的人,回国后都需要接受15天的监控,这是规矩。”
曾犁深吸了一口气,良久后说道:“那就照规矩来吧。”
……
赵婉兮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图文资料,还有各种视频,淡淡总结道:“在一次次的屠杀中,曾犁反而变得越来越强大,很快就成为了当时现世强者中少数掌握了第二传承的人。”
“不过那个时候的他,虽然情绪已经越发极端,越发自我,但仍旧因为过去的生活惯性,保持了一定的克制。”
“直到夏国和新国开始和谈的那一年。”
“曾犁在新闻里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叫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人。”
“那人是夏国要释放回新国的一名镜世界犯人,也是杀了曾犁的妻子、女儿的人。”
“曾犁袭击了当时运送犯人的车队,斩杀了除司机以外的所有人。”
“后来他在夏国和新国的联合追捕下四处逃窜,一路上越杀越多,其中还包含了超过三百名现世人……”
就在曾犁的各种资料浮现于林星面前的同时,更多更多和曾犁相似的新闻、情报一个个冒了出来。
“曾犁的情况绝非是个例,类似这样的例子我随随便便就能找出成千上百个来。”
“不论是镜世界,还是现世,在天地大变灵机翻涌之后,所有实力增长迅猛的修炼者,他们共同的特点便是有着极端的情绪,且行事任意妄为。”
“越是胡来,便越是强大,越是强大,便越是胡来。”
“如今现世的稳定,只不过是靠老一辈掌权者在支撑罢了,他们保留着过去的思维惯性,又因为年纪的关系修为增长也少,所以才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但随着他们老的老,退的退,当现世的新一代强者们逐渐掌权后,你觉得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赵婉兮用白嫩的脚趾轻轻点了点下方的虚海,便看到各种发生在海外各国的乱象浮现出来。
有强者划分地盘,各自建国的某个海岛。
有统治者被斩掉脑袋,正抢班夺权的某个小国。
还有一片混乱,彻底陷入无政府状态的某个草原。
“师兄……”赵婉兮一脸绝望地看着林星:“我讨厌我出生的赵家,讨厌河溪府,讨厌新国,我真的讨厌镜世界那种全是疯子的地方……”
“但现在看来,灵机翻涌后的现世,已经无可避免地走上了镜世界的老路。”
“强者才能主宰的世界,想要变得强大却一定会走向癫狂……只要环境没有变化,那这就注定是个没有希望的世界。”
“现世的各大强国不论如何努力,如何挣扎,最终也只会培养出和镜世界没有区别的疯子。”
“而要改变环境,就要打破仙庭的布置。”
“但可能吗?就算你变得如何强大,仙庭只要削去你的修为,就能叫你从头再来。”
“灵脉的一次动荡,就能让整个世界再也没人可突破到第四传承。”
“邪气的一次转移,就能让一个世界的人思维变化。”
“师兄,你能拿什么来改变这个世界?”
林星看着眼前虚海中沉沉浮浮的无数现实,没有回答赵婉兮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能找到大光明佛吗?”
……
现世。
原白鹰国东北处,现光明佛国的土地上。
城市中到处都是各种造型各异的佛像。
广播中时不时传来阵阵佛经的诵读之声。
夏剑龙盘腿坐在佛像面前,一边敲打着木鱼,一边却是眼珠乱转,脸上满是不耐之色。
来到佛国已经一年时间,他却是越来越不习惯此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