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后半夜,蹿天猴不孚众望,从右相府里全身而退,一进门,蹿天猴就笑出来了。这是孔山第一次见蹿天猴笑。怎么说呢,从此夜叉在他心里有了脸。
蹿天猴说:“查到了一些信息。当年这个案子,右相的妹妹,也就是当朝的皇后娘娘当年确实害过露妃。传过谣言,说露妃跟海贼王有什么关系。甚至下过药。露妃当年算是独得皇上恩宠,所有妃子嫉妒是很正常的。但从日记里看,应该不是他陷害的我们皇上。甚至右相一度想借此机会扳倒左丞相,也就是你姥爷。但没想到,你姥爷直接把这个事儿交给了你父亲办。”
“那有啥有用的信息啊?”
“当时宴会上的情况,被原来的御用画师画下来了。当时宫里经历过这些事儿的好多人都已经换了,当时的人都有……”
第18章 悄悄留下小秘密
孔山带着和尚寻摸了一圈人,发现当年的知情人大部分都死了,露妃宫里还健在的,只剩下了一个以前看大门的刘太监。
只是没想到刘太监从宫里出来以后这么落魄,住在中都北边儿的一个小村里。可能这就是得势者多助,失势者寡助。
这个村里只有十几户人家,几乎都是太监,和尚感慨:“这村倒是也清净,肯定不会有小孩乱闹腾。”
沿着一段窄窄的胡同,走到底就是刘太监的家。
这种宅子的风水并不怎么好,特别容易冲煞。房子也十分破败,房上的瓦片七零八落的,院子里枯黄的杂草上盖满了叶子。这是孔山第一次看到一座建筑在摆烂。
但起码它也是个固定住所,这已经是好多人追求一生的目标了。
孔山和和尚进去之后喊了几声:“有人在家吗?”
正屋大门敞开着,里边传了一个气息微弱的声音:“谁呀?”
孔山第一次听那么苍老的夹子音,一机灵,赶紧自报家门:“我是司天台的孔山,有事来请教。”
“进来吧。”
孔山率先推门进去,昏暗的光线下,看到屋里边儿只有一张大床、一个八仙桌、一把椅子。一个头发全白了的人半躺在床上,床上的被窝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破破烂烂,有些棉花向往自由,偷偷探出头来绽放。
床上的人也不睁眼,说:“司天台怎么会有事能找我?”
“想找您打听一下,关于十五年前,宫里那一次中秋庆典的事情。”
老头不耐烦地摆摆手,侧过头:“都忘了,都忘了,你们走吧,我就知道找我没什么好事。”
孔山肯定不死心:“还请您帮帮忙,这个案子十分重要。前辈有什么困难,我们也能略尽绵薄之力。”
老太监也不是等闲之辈:“没拿官话压我,这说明是你们自己偷着查这个案子吧。我一把老骨头了,不一定哪一天就走了,或者黄土一盖,或者房瓦一盖。”
“房子我们可以派人来修。”孔山觉得还是有戏,赶紧补了一句。
老太监这才来了精神,指了指凳子:“你们坐下说吧。”
孔山坐了下来,和尚看了看旁边没凳子,就坐到了太监的床脚处。
刘太监有点不适应,往旁边挪了挪:“我吧,宫里带的东西都没了,也快死了,帮你们就帮你们了,毕竟也没有多少个以后了。但是我这一辈子,还有一个心愿未了,就是希望我走的时候,人是完整的。”
孔山听了这话,一下子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好多太监年幼的时候都格外穷,没有钱让人净身,所以就把割下来的东西,抵押在净身的人那里。等有钱了,再把自己的宝贝赎回去。
当然,做净身人也不是善茬,他们会打听宫里的情况,也因为认识那么多太监,所以格外容易。如果知道这个太监混得特别好的话,他会把价格标得很高,确实会让这个太监再肉疼一次。
这就是卖个预期,所以好多人也把这个叫作炒期货。这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民间都知道“期货可居”,只可惜一般背景拿不到官方许可的执照。
孔山也不知道为什么,刘太监怎么混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都赎不起自己的宝贝。所以等他开口以后,觉得这个事儿十拿九稳,毕竟孔山家又不缺钱。
“这个没问题,麻烦您给一个地址,我们去帮前辈讨回来宝贝。”
刘太监说了一个地址,孔山记下,匆匆告辞。
两个人来到刘太监说的地址。这宝贝屋就站在皇城到太监村这条路的旁边,提醒着来来回回的太监,走得再远,也别忘了自己的根在哪里。
也没什么装潢,就是个普通的民房,但房门的对联别有味道。
上联:与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下联:不如选老母与大人伺候。
横批:职业无贵贱。
他们下马走进去,直接说出来意。
那位大夫倒也不意外,带着他们来到了后院,进入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面放置一排排木头架子,架子上挂着丝锦绣的精致小袋,散发着特别的气味,应该是用了药物做了防腐处理。孔山说:“师傅,我们想赎回刘白胜的宝贝。”
医师说:“没问题呀,我帮你找一找,他多大岁数呀?”
“六十几了。”
“没想到还挺能活。”医师走到了后边的架子说,“来,在这呢。”
“这个要多少钱?”
“也不跟你多要了,看着你们应该是有什么事儿求他,不然一般都是本人来。你们给五千两银子吧。”
孔山有点惊了:“怎么那么贵!”
五千两,这个数额也太大了,甚至不是自己家里一下子能拿出来的,他觉得一二百两已经是极限了,和尚在旁边也挺吃惊:“我把我的卖给你,一千两行不行?一千不行,五百两都行。”
大夫白了一眼说:“捣什么乱呀,买不买啊?”
“师傅,我们诚心想买,您给个实在价呗。”
师傅说:“这就是实在价了,我又不是不知道刘白胜在宫里混得什么样,他就一直装穷,都养得起干儿子,赎不了自己宝贝啊。”
“那降降价吗?总得有个砍价的空间。”
大夫轻蔑地笑了一下:“这就是砍下来的,还再砍呀。”
孔山知道这事有点难办了,拉着和尚走了。
“怎么出来了?”
“林安买东西的时候,砍不下价格,一走老板就自己降价,咱这样咋不行呢?”孔山又在回忆当人质那会儿的经历。
“你说这个东西谁知道是真的假的呀,既然都不知道真假,那咱们为什么不买个便宜的给他?”
“但咱也不能丧良心,等他死了,他宝贝肯定就很便宜了,咱再买下来烧给他。”
“孔山,没想到你他妈还挺善良。”
“也没想到你这脑袋瓜还挺灵光。”
俩人互相认可了一下对方,又进去了,直接问:“师傅,你们这便宜的多少钱啊?”
“啊?”大夫第一次见有这么问的,扔给他们一个小袋子,“晦气,这个送你们了。你是孔大人的小儿子吧,这种事别说出去了,给你爹丢人。”
孔山大喜过望,感谢再三。拉着和尚出去了,心想,给我爹丢人又不是我丢人,我会在乎?真有意思。
二人拿着宝贝,火速赶往了刘太监家,一进门,把那个东西往八仙桌上一放,对刘太监说:“已经帮您把东西赎回来了,您看一下。”
刘太监立马来了精神,坐起来对孔山说:“给我给我。”孔山把袋子双手奉上,然后悄悄在和尚衣服上擦了擦手。
刘太监眼里亮起了光,颤颤巍巍打开袋子,火冒三丈,一下子把宝贝扔了过来。和尚多年习惯,直接把宝贝当暗器踢了回去,正中刘太监脑门。
刘太监被别人的宝贝击中,更生气了,浑身颤抖着说:“假的不成,改来硬的了是不?”
孔山吃了一惊,和尚还嘴硬:“这可是我们高价买来的。”
“我不管是你们被坑了,还是你们想来骗我。但这个就是假的,骗人都不专业。我是十一岁的时候入宫阉的,那时候怎么可能有这么大?”
孔山和和尚面红耳赤,但又不能认,只能再三赔礼道歉,孔山用南疆练就的演技痛骂医馆,刘太监翻了个白眼,转过脸不看他们,他俩只好再去医馆磨。
“师傅,您也知道孔苏格是我爹,给我爹个面子吧,再便宜点。”
“三少爷,最少最少,三千两,不能再便宜了。”
“师傅,您这样做生意,不怕商部查下来吗?”
“三少爷,不瞒您说,商部归右相管,我们这可由右相爷罩着呢。”
孔山明白过来了,看来这个老板是吓不住了,但孔山也不是善茬:“师傅,您可不要后悔啊。”
一炷香以后,孔山和和尚带着一队人马进入医馆。
大夫立刻迎出来,但也有恃无恐:“哟哟,来了那么多大爷,我们这正规经营,也劳烦不到刑部吧。”
跟孔山过来的队长立马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经营不归刑部管,但我们收到举报,这里有人买卖人体器官。”
大夫脸唰一下就白了,还能这么扣帽子呢?就这么扭曲律法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帽子戏法?
“三爷,军爷,咱有话好说。三爷,借一步说话。”
“老板,现在没法借一步了,我总不好受贿吧。”孔山也没法说软和话,刑部也想把这些太监们的命根子都握在手里。
“把这儿给我封了。”队长大手一挥,一队人马立刻行动,贴上了封条。
大夫一屁股坐在地上,有点不知所措,喊了一句:“你们等着,治不了你们了。”起身就要去找保护伞。
“你走不了了,你这是大罪。”几个士兵上去就把大夫按住了。
“也别太为难他了。”孔山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但没办法了。虽然他知道,有右相护着,大夫肯定也会放出来。
“三少爷,按照咱的律法,举报奖励钱货的五分之一,这二百多根……”
“我只需要一个人的就行,其他的替我捐了吧。”
“那三少爷您挑着,我替那些太监们谢谢你。我们刑部还是作风清廉的,会打折处理,然后上交国库的。”
孔山对他们也很了解,没再说些场面话,带着和尚和刘太监的宝贝,返回破屋中。终于得到了点有用的消息,当年有倭人密会露妃。密会之后,露妃的贴身宫女夜间会偷偷溜出去,打那时起,皇宫再没有人顺利生过小孩。
第19章 说句心里话
孔山和和尚回去,赶紧找林安分享了一下他们得到的消息,三人商议以后决定一方面继续从孔苏格嘴里套线索,另一方面去找画师屠秀秀。
孔山觉得中都找个人太容易了,一个画师从宫里出来之后,最常见的做法就是开个画室,有这个金字招牌,也不愁挣不到钱,尤其是结婚画,排不上队。虽然被坊间诟病画得过于好看而导致不少人觉得走错了婚礼,但又不是坊间给钱,还是新郎新娘给钱,所以还能大肆捞金。
不过找人去知名画室问了一圈,大家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林安干脆带着钟黑鸦和蹿天猴上街上,直接进画室打听。
他们扮作南方富豪的样子,走进一些个大画室,佯装要买画。老板看人很准,一看林安这个气质,还带着两个保镖,赶紧笑脸相迎:“我可以给姑娘推荐几幅,请问姑娘买画是自己欣赏、送人或者另作他用啊,我们画室都可以开票的。”
林安,倒是直接:“你们认识一个叫屠秀秀的画师吗?”
老板说:“不认识,一定是个不知名的画师,京城有名有姓的画师作品我这里都有。”
林安话锋一转:“唉,上次在他那买了幅画,结果画得太差,我们想退掉,但是找不到他人了。”
老板说:“屠秀秀啊,我好像想起来了,姑娘,他就住离着不远的大芬胡同!只不过现在改名了,一时间没对上号。”还真是,同行是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