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说什么?”
“咱们三个人合伙,凭什么你一个人做主,那钱我打算用来买个大车,我们这车真的快不行了,要出去被交警逮到一次,就得送去销毁。”胖子说道:“胖爷我连车都看好了。”
我闭着眼睛,其实花这笔钱我也肉痛,我是真不知道对方的地那么大,一上头就不好下面子。而且谈的时候她儿子也来了,我有心在她儿子面前表现出我和她妈是朋友的样子,所以他报的价我也没还价。
“钱没付,合同也没签。”我说道:“要不明天你接待吧,你要真不想买,那就你来说吧,我最近脸皮薄。”
“我说就我说。”胖子说道:“明天我就戳穿他们母子的嘴脸,肯定是仙人跳。”
晚饭吃面,我们三个人默默吃面的时候,闷油瓶少见地看了我一会儿。胖子哗哗吃完,表现出一种抗议,然后碗也没洗就走了,就剩我和闷油瓶两个。
风铃一直在响,我慢慢地吃着,然后揉了揉脸开始发呆,闷油瓶端走我的饭碗就开始洗碗。
我挠了挠头,看了窗外一会儿,也起来收拾了桌子和他一起洗。
那晚吃饭的时候,天边有很红的晚霞,像鱼骨头一样一丝一丝地从蓝天中拉出线来。我想,这好像也并不是什么真正的烦恼。
晚上我在房间里和小花聊事情,他们最近忙得很,我就问他田地的事情,他回了我一句:“来年给我寄点胡萝卜。”
“你就这么个态度吗?”我打字问他。
“怎么,我还要给钱吗?”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有没有美好的建议,或者鼓励?”
“你以前种过东西吗?”
“没有,苔藓和水草算吗?”
“种植和风水,还有天文历法,它们和我们从小接触的东西本质上是一样的,你看得懂人心,就看得懂麦子和棒子,加油。”
然后他就下线了。
我叹口气,起来做了几个俯卧撑,觉得这句话仿佛在暗示什么,似乎很有哲理,又似乎很敷衍。
第112章 雨村笔记 田园篇(3)
我早已经学会不为这些事情纠结,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决定静观其变。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她就来了。不仅她来了,她儿子也来了。
这在我意料之中,这笔钱不少,她儿子要在镇上开一个KTV,需要一笔投资款。而对他母亲来说,卖掉祖地的使用权是唯一的选择,所以她才会做出这个决定。
她儿子应该很看重这次生意,所以交易的时候肯定会亲自来,这种孩子平日里一定会觉得母亲笨且迂腐,担心母亲会犹豫,搞砸他的“事业”。
当然,这种投资往往是失败的,外行人忽然去做一门陌生的生意,是必须要交学费的。
如果他身边还有几个带着坏心的朋友,就更麻烦了。这种人一般会称呼冤大头为XX总,百般阿谀奉承,拉他入伙开店,给他一部分投资份额,说大家一起做大做强,其实钱基本上都是冤大头出的。冤大头不熟悉业务,也看不懂账目,但被架上去了,只能表现出自己很大度、很懂经营,几份假账就能让他以为未来可以躺着收钱。
我没有下楼,而是让胖子去处理。胖子太聪明了,肯定是第一时间就明白了事情的本质,我想知道他是怎么处理的,因为要论这方面的人情世故,他真的比我厉害太多了。
结果,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首先,胖子直接拒绝了买地的建议,导致那儿子当场就翻脸了。
这种人基本上都非常容易翻脸,所以我早上已经把楼下比较贵重的东西收了起来。
但他却没有砸我们的东西,而是直接用茶杯打了他妈妈的头。
那一下非常重,还没等他打第二下,就被胖子直接扭得肩关节脱臼,拖出了门外。
我只能下去,把他妈妈和他一起带到医院。他妈妈流了很多的血,我不明白,作为一个儿子,怎么能对妈妈下那么黑的手。
在包扎的时候,他妈妈还一直和我们道歉,我和医生交代了一下,就和胖子到门外说小话。
“你就是这么处理问题的?”我问胖子:“还是说我没看到高明的地方?”
胖子拿出一根烟叼着,直挠头:“那怎么办?让他继续打?他那时候的表情,非把他妈打死不可。”
“等他们出院了,他还会继续动手的。”我说道:“都是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我们管不了。”
胖子看了我一眼,我也看了他一眼,他就道:“走吧,我知道怎么弄。”
我跟着他来到那儿子观察病房,我看了看,病房里就他一个人,就进去把门关上,然后靠在门上不让人打开,胖子就朝他走过去。
她儿子其实非常识时务,看到胖子和我进来,他没有发飙,而是默默地朝墙边退去。
他知道胖子的厉害。
胖子把他逼到墙角,就问他:“捅死过人吗?”
他非常紧张,脸色惨白,胖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像瑞士军刀一样的小刀,把刀刃翻出来,递给他:“来,帮个忙,捅死我。”
那儿子一脸懵逼,胖子拉过他的手,把刀放到他手里:“来啊,捅我。”说着胖子还把身子转了过去。
那儿子拿着刀,不知道我们想干吗,忽然他绕过胖子,朝我冲了过来。
我本来想直接肘击他,但胖子根本没让他得手,一把揪住他的后脖子就把他拖倒在地上。
他的眼睛血红,我觉得很麻烦,这种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完全是由怒气驱动的,没有理性。
胖子还想继续逼他,我知道胖子是想瓦解他的愤怒基础,让他知道有些人是无法被伤害的,但其实这样也很难真正阻止他伤害他妈妈,因为这种人可能会害怕任何人,但永远不会怕他妈。于是我拦住了胖子,但就在那个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一个能很好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法。
胖子看着我,问我干吗,我说道:“他妈妈是不是叫李兰兰?”
胖子点头。
我又说道:“把李兰兰训练成散打金虎的段位,需要多少时间?”
胖子愣了一下,看着我,忽然露出了一种有意思的表情,笑了起来。
“摔跤吧妈妈?”他问我道。
我点头。
第113章 雨村笔记 田园篇(4)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和胖子开始觉得这个想法有点问题,或者说,非常不智慧。
我的想法很简单:儿子经常打妈妈,是因为打妈妈是不会受到惩罚的。他殴打任何一个外人,都会受到反击,唯独妈妈不会反击。
这说明这个儿子本心是非常怯懦的,只要不把他逼到发疯,他会一直是个怯懦的人,并且害怕受到惩罚。这种人在家中,很有可能是不把母亲当成一个和他一样的人来看待的。
但如果母亲反击呢?当儿子拿起烟灰缸砸她头的时候,她用手格挡,并且一个顶心膝,把儿子从窗户顶到院子里,那么我相信这样的事不会有第二次了。
但把五十几岁的母亲训练成一个散打高手,有没有可能?如果母亲有极大的信念,想要训练自己去殴打儿子,那的确是有可能的。但眼下这个母亲,我觉得是不太可能的,就算被打成这样,她也一直在维护儿子。
我看过不少这样的母亲,我实在是找不到任何办法来处理这种情况。
胖子一边炒着最后一个菜,一边和我说:“试试嘛,说不定是个练武的奇才。”
我挠挠头,叹口气,我就是黑瞎子半路训练出来的,我知道在没有基础的情况下,练到我这个程度有多苦。
这个年纪真的需要极强的信念才可以,虽然在回来的时候,我还觉得这主意特别靠谱,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那还是按我的办法?”
“什么办法,让他捅你?”我嘲笑他:“这是什么破烂老片里的桥段。”
胖子把最后一个菜放下,示意我去拿啤酒。我放下筷子,去边上的冰箱里拿出啤酒来,又看了一眼闷油瓶,他的头发已经非常长了,感觉眼睛都看不见了。我把啤酒丢给他,一边想着我们头发都长了,得去理发了;一边想着到底该怎么办。
当时是不是不接卖地这茬就没这个事了?
三个人继续吃饭,胖子继续说道:“我让他捅我的意思是,他只要捅我,我就立刻报警。他这算是故意伤害,我不接受和解,他能判个三年。你放心,牢里的教育绝对比我们好,出来还有联络员每周联系。”
“他不会捅你的。”我说道,“否则他这种性格的人早就进去了。”
闷油瓶打开啤酒,我们三个人惯例碰了一下啤酒瓶,然后各自喝了一大口。冰凉的啤酒去掉了暑意,感觉连外面的蝉鸣都清凉了起来。
那天晚上我们一共喝了30瓶啤酒,最后胖子带着醉意去外面撒尿,我在边上倒垃圾,然后他忽然对我说道:“把那块地买了吧!”
我打了一个嗝,看向他:“怎么说?”
“让他儿子去开KTV吧,用我们的钱去开KTV。”胖子说道:“至少让他妈这一年可以消停一点。”
“我们三个可是当地一霸。”我说道:“我们还对付不了一个不孝子?”
“对付不了吧。”胖子说道:“我和你那么熟了,我连你都对付不了。”
他抖了抖,收家伙,然后转身进门:“下个季度你来炒菜,胖爷我要当悠闲的店草。”
我叹口气,闷油瓶出来,他要去巡山夜跑了,他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让我跟他一起。
“走。”我说道。
在热气中,我跟在他后面,往山里走去。
第114章 雨村笔记 田园篇(5)
山上一点儿风都没有,特别热。很快,我的汗几乎都能从手指尖滴下来,刚才的那点微醺,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并且变成了一种因为太热而产生的热熏。
我们两个人来到山顶树少的地方,风终于吹到了我们脸上,有了一丝凉意。下面几个村庄的灯光很有味道,我眺望着,心情很平静。
福建的村子都是十分富裕的,路灯很多,看着很好看。远处还有一些特殊的种植园,到了晚上要用一种灯照着,形成了一片一片的灯带,一望无际。
周围并没有蚊子,按照传统经验,在这种地方我们肯定能被蚊子抬走,但也许因为闷油瓶在这里,四周的蟋蟀都不叫了。
他直接拧断旁边的一根灌木树枝,那种植物似乎含水量非常高,捏着枝丫就有水滴下来,他抬头让水落进嘴里。
我也有样学样,他按住我的手,摇摇头:“有毒。”
然后他用手电照了一下,我才发现我搞的那根树枝和他拿的不是一个种类。
他递给我一根他拿的那种灌木枝,我学着他的样子喝下去,那水有一股血的味道,但还算好喝。
“每天巡山,有什么好玩的?”我随口问他。虽然我知道这问题很蠢,他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性不回答,有百分之四的可能性用两三个字打发掉,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会给我一个有信息量的答复。
他看了看我,没有回答,但看向了一个没有路的方向,似乎那里有我要的答案。
我也看着那个方向,等他反应,他忽然朝那个方向走去。
哦,今天居然想分享什么景点给我吗?月亮从胖子的胳肢窝里出来了?我心说。
我跟着他走,他直接走进一边没有路的林子里。我跟进去才发现并不是没有路,他早就踩出了一条只能一个人通行的土路。我们一路往里,一会儿手脚并用爬坡,一会儿往下走,最后到底是下坡还是上坡我都搞不清了,最后,我们来到了一个大概半人高的洞口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