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八爷呢?你不要告诉我他真的只专宠你一个。”书雪这话是明知故问,皇子在十二岁时就会有四个人事格格,身边美奴娇婢成群,决不会委屈自己。
八福晋犹豫了一下,不自在地说:“男人是什么本性您还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只守着我。”
“那就没有一个有过消息?”问题出在谁身上书雪心中大致有谱,事实究竟如何依然迷茫。
“要是有就好了,我哪至于这般为难——”八福晋的嘴变成了O形:“你的意思是原因出在我们爷身上?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书雪对自己百分之二百的鄙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我不是有病吧,coss侦探也就罢了,还和别人谈论对方丈夫的生育问题:囧。
“我没说是八爷的问题,只是想知道你没嫁给八爷前他是怎么对妾室的。”
“我们爷极重规矩,别说婚前,就是成亲后很长一段时间她们承过宠也是要喝避子汤的。都是我没用,不能生下嫡长子——”八福晋极力捍卫丈夫男子汉的尊严。
书雪沉默不语:果然如此。
八福晋坐靠起来,哀声求道:“嫂子,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敢打您的主意,求您可怜可怜我,给我指条明路吧。我向萨满真神起誓,绝不会把您的话传出去。”说到最后,八福晋已是泣不成声。
书雪苦笑不已:八福晋这是把自己妖孽了,恐怕不少命妇都带着有色眼镜看自己吧,悔不当初一时逞强,留下无尽后患。
“弟妹,我非妖非怪,恐怕帮不了你。”疏不间亲,即使是心有成算也不会鲁莽行事,这方面的亏她吃得太多了。
“嫂子——”八福晋更显凄然,远不复方才的乐观。
书雪心有不忍,边为八福晋拭泪边感叹道:“弟妹,你这不是难为我吗?”
“我——我实在是没办法,外人都说我嫉妒,可我——我——,表哥让我求您,您总会有办法的是不是?”
“表哥?是九爷?”书雪总算是抓到罪魁祸首了,难怪八福晋不松口,原来背后有高人指点。不过胤禟未免自信太过,今晚之前她对八阿哥夫妻的事儿可是一无所知,还真被他撞着了。
八福晋动静不小,连外间的抱琴都掌灯询问,书雪无法,只得披衣下床,来到桌案之前。
八福晋见状,知道事情有门,顾不得穿衣就下了床,一声不语的跟在书雪身后。
书雪执起笔,想到安王府与胤禩的唇齿关系,觉得不能凭借一己猜测信口开河,又放了回去。
“嫂子,你写呀。”八福晋十分着急。
“写什么?”
“你不是要给我开方子吗?”
“我对医术不过粗通,连太医都没法子的事儿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那——”八福晋面露失望。
“弟妹,你生于王府,又嫁进皇家,就应当知道这世上最能危及性命的不是□□,而是——”书雪一顿,盯着八福晋说:“人心。”
八福晋汗毛倒竖,她能独霸后院近十年,又怎么可能是真正的小白,自然听得出书雪话里有话,连眼泪都来不及擦,只是怔怔地出神。
“嫂子的意思是?”过了许久,八福晋才回过神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
书雪立即撇清关系:“我什么意思也没有。”
“那你说——”八福晋关心则乱,即使知道“不可说”的规则也忍不住追根问底。
书雪回到床前,静静地说:“睡吧。”
八福晋睡没睡着书雪不清楚,她自己却是一夜没有阖眼,思忖着自己未来的下场,如今有太后庇护还好说,以后如何就难以预料了。
经过一夜调整,八福晋又是英姿飒爽的大妇了,临离开之前,欲言又止的看着书雪,见其低头不语,方有些不甘心的离开了潭柘寺。
书雪自我催眠:各人自扫门前雪。该说的已经说了,结果如何就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了。
潭柘寺经过半晌混乱很快归于宁静,八阿哥胤禩的贝勒府却陷入了一片阴郁之中。
“八哥,八嫂怎么样了?”胤禟让八福晋去求书雪,亦是存了万分之一的希望,除却自家八哥的子嗣问题,也有以此做敲门砖的意思,毕竟是当年赌约的见证人,胤禟连得四女,压力巨大,惟愿从书雪这儿得到一线生机。
“喝了药睡下了,她对那毒妇自幼濡慕,哪曾想到会受此暗算,恐怕一时之间很难转过这个弯儿来。”胤禩难得出口骂人。
“八哥,这事儿你得斟酌,安王是看好你的,未必就知道这种内维私事。”胤禟眉头微皱,还是出声规劝哥哥三思而行。
“依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办?”胤禩脸上乌云密布,任是谁知道自己可能没有子嗣也不会有好心情,更何况是胸怀大志的皇子。
“八哥”胤禟想了一想说:“这事儿还是遮下的好,安王老福晋已经没了,就凭一个老奴才的话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闹大了对你的声誉不好,当务之急还是找寻名医治愈病症为要。”
胤禩长长吸了一口气,无奈地苦笑道:“恐怕是难了。毕竟已过这么多年,要想痊愈怕不容易。”
胤禟狠拍一下扶手,痛骂一声:“妇人!”忽的灵机一动,转头看向胤禩。
胤禩愣了愣,转瞬即明白了胤禟的意思,试探着问:“简王嫂——”
胤禟却摇了摇头,“此事尚需再议,她能知悉内情也是因为阴差阳错与八嫂同榻,至于医术如何恐怕难说,且男女有别,八嫂还好,你——”
胤禩好容易抓住救命稻草,岂能轻易放弃,近前向胤禟深深一揖:“全仗九弟周旋,成与不成哥哥感激不尽。“
胤禟慌忙起身避让:“八哥不必如此,弟弟自当尽力。”口上虽然不说,心中不免感到为难,因为事涉至亲之人,只得勉强应了。
☆、九十五、担虚名代人受过
九十五、担虚名代人受过
书雪全然不知自己又被人惦记上了,每天该干什么干什么,小日子依旧惬意。
一眨眼,年关已至,康熙与皇太后具有厚赐赏下来,又有后宫主位跟风赠礼,加之雅尔江阿在朝中得意,冰炭孝敬的宗亲外吏较往年何止翻了一倍,简王府一时风头无两,竟几与康亲王府比肩。
乐极生悲的典故就是这样来的,原本出于简亲王妃职责的书雪还要规劝雅尔江阿一二,以免引起老康的忌讳。不曾想简王府自身就把把柄递了上去。
过完元宵节,距离收功就只有七天时间了,轮值命妇逐渐清闲下来,不时聚到一处聊聊佛法、话话家常。
“今儿是冰嬉之会,咱们看不到热闹了。”五福晋语出感叹。
“是啊。”十四福晋笑道:“在家时极喜欢滑冰,自嫁进皇家后竟没有再玩过,去年带着弘明,今年却是在潭柘寺,可见天意如此。”
“不过是冰嬉,哪里扯出天意来,你若想滑,让十四爷单给你辟一处场子就是了。”书雪调侃堂妹。
“姐姐,你说什么呢。”琼琳脸色绯红,目显娇嗔。
书雪还待要说什么呢,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不及问话,苏长定慌慌张张地闯进来,连滚带爬的跪到了地上。
五福晋二人吃了一吓,待看清来人身份后方舒了一口气,双双看向仍然端坐的书雪。
“你怎么来了?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儿?”能让雅尔江阿跟前第一红人苏公公失态若斯,恐怕不会是小事儿。
“福晋,出大事儿了,三阿哥把十七爷和四阿哥推到湖里去了,到现在还生死未卜呢。”苏长定顾不得在侧旁听的五福晋与十四福晋,直接把事情吐露出来。
一句话惊得在场三人目瞪口呆,过了许久五福晋方讷讷地说:“三哥怎么如此糊涂,竟敢做出如此不悌之事。”
书雪摇摇头,看着苏长定问:“你说的是咱们府上的三阿哥和四阿哥吧?”
“是”苏长定缓了一口气,勉强稳下心神。
五福晋恍然大悟,又自嘲见事不明,如果真是几个皇子有事也不会扯到简王府身上。
书雪站起身,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旁边的琼琳眼疾手快,上前扶了姐姐一把方没有发生闪失,又转头喝问苏长定:“有什么事儿你缓缓地说,让我们听明白。”
由于有外人在场,苏长定说得极为隐晦,不过书雪总算是听懂了。
现今的简王府后院是伊尔根觉罗氏一家独大,因为雅尔江阿公务繁忙且与书雪有约在先,数月都是独寝书房,只是偶尔去伊尔根觉罗氏房中商议府务,几个妾室不明内因,对伊尔根觉罗氏恨得咬牙切齿,甚至于因此化敌为友,彼此抱团取暖。曾经脑残到和书雪打擂台的陈氏聪明了一回,用借刀杀人的手段对付情敌,王府旧人吴氏又有意无意向她透漏了不少当年先福晋与伊尔根觉罗氏争斗的隐秘,陈氏自以为得计,指派人添油加醋地说给了永谦知道,永谦被雅尔江阿保护的近乎小白,身边又没有得力下人规劝,一时间钻进牛角尖,认为母亲和哥哥都是被伊尔根觉罗氏害死的,将扎穆巴母子恨得咬牙切齿。
最近一段时间,雅尔江阿威震朝野,永谦子凭父贵,在宫中的地位水涨船高,不免十分得意。又有上次骂了十七阿哥胤礼未受严惩的前例,更加助长了自以为是的想头,冰嬉会上见扎穆巴和胤礼玩得投缘竟把他晾在一边,难抑心头怒火,索性亲仇旧恨一起报——悲剧发生了。
胤礼和扎穆巴的跟班一个错眼就不见了主子,唬的魂飞魄散,看到湖边又站着满脸愤恨的永谦,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救人的救人,找太医的找太医,报告的报告,一时间人仰马翻,不惊动主子是不可能的。
气壮如牛的雅尔江阿被胆大包天的儿子轰去了二魂六魄,勉强吩咐苏长定看管昏迷中的扎穆巴后,提溜着永谦就不管不顾地去了永和宫,康熙关心儿子安危,哪里有心思理会其他,诸皇子大臣情知简亲王霉运当头,又不便跟着看热闹,索性悄悄出宫等消息,倒是胤禛兄弟出入永和宫没有忌讳,加之关心雅尔江阿,便跟着同去,话却是不敢多说的。
苏长定将扎穆巴送回府,后院自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见闹得不像,苏长定即与安总管商量让他照看五阿哥永焕,自己则亲自来潭柘寺报知福晋。
书雪越听越淡定,到了最后她只有一个结论:永谦完了。不管此前康熙有没有动过换掉他的念头,现在是决计与世子之位无缘了。至于雅尔江阿,凭与老康之间的情义加上此事最大受害者的身份,应该不会被收拾的太惨,顶天被夺爵,伊尔根觉罗氏她们——
“更衣,我要进宫。”事已至此只能见招拆招了,不管对永谦印象如何,作为王府的女主人决不能在此时置身事外。
“姐姐。”琼琳一下急了:“你——我陪你一块儿去。”原本想劝书雪不要去趟浑水,又觉得不现实,只得中途改口,提议随行。
“我也去。”五福晋深得太后喜欢,和书雪向来要好,唯恐她受到牵连。
“不必了。”书雪婉言谢绝二人的好意,勉强笑笑说:“我在太后与皇舅面前还有些体面,想来两宫是不会迁怒的。”
二人不好勉强,且尚需防着止安禅师有什么法事吩咐,书雪一走她们就得顶上,是以虽然提着心,又不能不留在此处节制命妇,以免书雪因擅自离寺而罪上加罪。
时间紧迫,仪仗是不方便用的,全副品装又不能骑马,书雪向止安禅师告罪后便借了五福晋的马车,以期尽早进宫。
幸好有御赐腰牌在手,书雪很顺利的进了紫禁城,入宫后不及向太后请安,直奔永和宫而去。因为来过几次,总算是熟门熟路,径自穿过正殿来到了后院。
书雪拿眼一扫,发现除去老康的随侍,太后和佟贵妃以及德妃的宫人也汇聚一齐,又有各宫主位派来问讯的太监宫女以及往来的太医,可谓人满为患。
最显眼的是跪在院落中央的雅尔江阿父子,纵然今年尚算暖冬,仍不免有寒凉之气,雅尔江阿还好,永谦已是嘴唇发紫,摇摇晃晃难以跪稳。
众宫人多认得书雪,纷纷躬身问好,雅尔江阿闻声抬头,脸上尽是苦涩,叹息一声后方道:“你来了。”
书雪咳了两声,没能说出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雅尔江阿知道书雪因这场奔波犯了旧疾,急忙解下斗篷递了过去,书雪并没有接,瞥了永谦一眼又给雅尔江阿穿上,转头对守在门外的魏珠说:“劳烦谙达通报。”
魏珠微微欠身,转头打帘子进去,半盏茶的工夫即出来传谕:“和硕文华公主见驾。”
雅尔江阿眉间的晦涩一闪而过,盯着妻子的背影又是一声长叹。
康熙与太后分坐胤礼榻前,佟贵妃和德妃在太后身后安抚落泪的陈嫔,太医跪在一边,又有胤禛和胤祥兄弟垂首而立,站在康熙背后,端的是壁垒分明,丝毫不因一时情急而更显紊乱。
康熙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书雪并没有叫起,语气生硬地问:“你不在潭柘寺主持太皇太后的法事,进宫做什么?”
书雪知道康熙迁怒,只得磕头认错:“儿臣有负皇舅恩典,身为简亲王妃未能行继母教化之责,请皇舅降罪。”
康熙“哼”了一声,冷冷地说:“你去告诉雅尔江阿,胤礼命贱,受不得他们父子的跪。”
书雪见话说得重,不敢争辩,只是叩头请罪。
太后心中叹息,虽注意到书雪似有不适有心说项,又不能不顾及陈嫔和老康的舐犊之情,也就不好在此时说什么。
原本对书雪略有迁怒的陈嫔倒是看不过去了,抽噎着上前给她求情:“主子,王妃在潭柘寺为先太皇太后祈福,此事很不与她相干,请您明察。”
康熙见书雪虽然一身正装,此时却显得十分狼狈,知道自己方才是迁怒了,见陈嫔说情,即缓缓地吩咐道:“起磕吧。”
书雪起身,又谢过陈嫔方问起胤礼的病症:“十七爷的身子可安。”
太后忙道:“太医说,只要退下烧就无大碍了。”
书雪近前看了胤礼一眼,果见其脸色绯红,像是高烧未退的症候,即回头询问太医:“旧日曾听闻烈酒涂身配以刮痧之法可以退热,不知医道可有此理?”
太医一愣,很快回答:“烈酒确有散热之能,不过刮痧之法微臣却不曾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