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弧度优美的殷红唇边,绽出抹不易察觉的——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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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何因请于……寡人?”
河间王刘德忽然想起什么,直问窦婴为什么请他出手,而不是找大哥?
捋捋胡须,窦太傅理所当然道:“不欲殿下……绝交恶于栗氏也。”
河间王暗叫一声‘狡猾’——说到底,栗氏家族还是有可用之处的。
见刘荣还在犹豫,
太子太傅窦婴意味深长地讲道:“殿下,殿下及大王乃……今上之子;此次,方为……栗氏之‘外’孙也。”
栗夫人的儿子们交换着眼神,无声地商量……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乱纷纷的脚步;其中,还参杂女子揪心的哭喊和哀求:“殿下,殿下!殿下呀……”
内侍尖细尖细的话音,隔着拉门向贵人们禀告:“殿下,左良娣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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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同意,
没有邀请,
书房的门一下子就被从外面拉开了——强行拉开。
在宫女宦官一片惊呼声中,
栗良娣钗环歪斜,云鬓凌乱,只穿着居家的便袍就闯了进来。
“太傅……太傅……”
栗良娣也不寻夫婿,看准了魏其侯窦婴直接冲上来,捧着肚子‘扑通’一跪,纳头就拜。
“太傅,太傅,饶吾弟一命!”
大腹便便的孕妇以头触地,一个接一个,结结实实磕响头:“饶吾弟一命,饶命呀!太傅饶命,饶命……”
额头,迅速变得又红又肿。
在场的众人都傻了!一时无措。
窦婴惊跳起来,急忙就往边上躲。
但是,他躲到哪儿,栗良娣就追到哪儿——双膝跪地,膝盖在地板上挪着追!加上顶着的那个大肚皮,旁观的人都替她累、替她悲、替她苦。
“殿下,殿下……”太子太傅急得没办法,只得大声叫栗太子。
好学生刘荣来解围了。
太子宫左良娣却挥开丈夫,双手死死揪住魏其侯曲裾的下摆,涕泪滂沱,苦苦哀求:“太傅,舍弟年少,然并无得罪太傅之处啊!太傅,太傅……汝何忍害其性命?何忍?!”
太子太傅窦婴被个孕妇绊住,走嘛走不脱,甩又不敢用力甩。
四周,刀锋似的眼光纷至……
充满了种种质疑,重重鄙视;仿佛窦太傅是个明则道貌岸然,实际欺凌柔弱妇孺的人渣!
窦婴尴尬得要死。
河间王袖手,
栗太子无措,
太子宫的书房,霎时陷入一堆堆一团团混乱……
作者有话要说:有修改
建议连着上一章,两章一起看
☆、第70章 辛亥失踪的新郎
——长乐宫·长信宫——
窦太后换了寝室,从夏季的清凉殿搬入适合秋冬季安居的暖阁。
宫室内充斥着象征丰收和富足的丰满暖色调。
雕满了祥云和神兽的黄花梨木大床上,橙红橙红的绣花被中段高高的拱起——前看不到头,后瞧不见脚;软绵绵趴在窦太后怀里。
大汉皇太后颇有些无奈地搂着绸面被包包,象抱个超大襁褓似的,一脸疼爱又好笑的表情。宫女内侍们早自觉自愿退至两道帘子之外,给祖孙俩留下说悄悄话的空间。
“大母,大母哪!”
绣花被内,传出女孩娇糯糯的声音:“不……”
“阿娇,阿……娇……”摸索着大概是后背,窦太后不轻不重地一下下拍着,边哄边劝:哪能老不说话呢?那不真成哑巴了?什么都不说,光靠写写画画,多不方便啊!
“否啦……啦啦……”
橙红包包竖起来些,摇摇摇,转瞬间又软倒在窦太后身上:“大母,娇娇不喜,不喜!。”
“阿娇……阿娇呀,汝意欲何为?”皇太后被摇得吃不消,讨饶似地问孙女。
被头自行掀开……
松蓬蓬的乌发下凤眼亮晶晶的,挑动着希望的火焰:“大母?请大母谕令内外,曰娇娇喉疾反复,再度不能言也。”
“阿娇,因何能而不言?”窦皇太后呻吟,为孙女满脑子的奇思怪想头痛不已,下决心今天无论如何也要问清楚小妮子干吗老热衷于装哑。
“大母,”娇娇翁主扁扁嘴,蹙蹙眉:“嗯!啊!言多……必失……”
“阿娇!”皇太后抬手,在孙女后脑勺轻轻扇一巴掌,以作警告。
“噢,大母!”阿娇捂着脑袋,噘噘嘴,嘀嘀咕咕地抱怨:“今……人之言,多虚妄,少实际,阿谀奉承,夸大其词……”
讲到后来,馆陶翁主简直嗤之以鼻了。那些个官员啦,内外命妇啦,宫人内侍说的大多是套话,假话,门面话,客套话……总之,装腔作势,毫无意义——光听听都嫌烦。
可是,礼节要求‘礼尚往来’。别人客气了,己方也必须客气回去;否则就会被认为失礼。托辞嗓子生病不能说话,正好可以免掉那些无聊的应酬……
听了这套匪夷所思的‘理由’,窦太后哭笑不得,举手又敲了孙女一下,笑骂:“荒谬,荒谬!”
“大母,大母……”娇娇翁主可不管这些,搂着祖母左摇右晃,撒娇撒痴——依了她又怎么样呢?反正这一不涉及国政,二不违反汉律,三无损于皇家名誉,有啥不可以?
窦太后矜持,不语。
“嗯!莫若……一载?半年?”
见祖母不如平常那般好说话,娇娇翁主尝试着退一步——退一步,海阔天空?
窦皇太后微微叹口气,抚着孙女的秀发说道:“阿娇,吾孙,非大母无情……”
‘难道还有人能强迫祖母?皇太后祖母?’阿娇翁主大感意外,往下追问:“大母,何……如?”
大汉皇太后低头,亲亲女孩的前额,告诉爱孙很遗憾这回不能遂她的愿了——皇家,需要她痊愈的喜讯来……
……遮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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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汉皇太后的长乐宫发布消息:
鉴于馆陶翁主喉疾痊愈,窦皇太后凤心大悦,加恩改变嫔御进长乐宫的当值方式。也就是说,从原先的‘随机抽取’改换成‘排班轮值’。
内宫,沸腾了!
汉宫的嫔御们,喜极而泣!
凡是家族中有女儿在宫里的人家,弹冠相庆!
这些年来,到太后宫给婆婆站规矩,让天子的姬妾们吃足了苦头。
吹风,暴晒,着凉,中暑,昏厥,站立太久脚抽筋……为了等抽选结果,硬挺着不敢睡,几乎人人都染上神经衰弱和睡眠障碍。
就在所有人都陷于绝望,以为只能一年年地往下熬之时,没想到皇太后竟善心大发,开天恩了!
不仅仅是外戚,京都的豪门贵族圈也跟着骚动起来。
大臣官僚在考虑是不是趁皇家高兴的机会提个建议或要求啥的,比较容易实现。
贵妇们则想借这个时机与长公主多套套近乎;负责打理家业的主妇念及渐近的新年佳节,开始琢磨该如何调整进献皇太后和长公主的礼物——情况变了,心情和需要自然也会变。
当人们被攸关切身利益的种种念头和期冀围绕,谁还会对太医署漏出的一星半点小道消息多加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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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栗夫人居所——
绕过前面空荡荡的起居室,栗蕙兰亲自端着托盘,走进女儿的卧室。方形的盘上,是碗香喷喷的汤汁。
“吾女,吾女……”把托盘放在床前的矮案上,栗夫人招呼女儿来喝鸡汤。
内史公主蒙着被子,头朝里躺着。
听到召唤,内史公主翻身,推开被子半坐起。
探头向母亲身后看看,没见到希望出现的熟悉人影,栗公主失望地抿抿嘴:“阿母,妗子呢?”
“呃……”栗夫人端碗的手一顿;
须臾,故作平静地告诉女儿舅妈糜氏因为有事,所以没有进宫。
内史公主不信,小脸儿变得有些苍白:“妗子,妗子怨望内史……”
舅母糜氏既是栗夫人的表姐,也是栗延和太子宫栗良娣的亲生母亲;同栗夫人这边向来亲密,对内史公主也诸多疼爱。以前,这位栗门主妇三天两头地往内宫跑;象现在这样连着三天不露面,从没发生过。
“阿母,阿母……”
放下鸡汤,栗公主急切切抓住母亲的手——舅母不肯入宫,必定是怪她连累了表兄。可是,可是,她怎么知道太子太傅窦婴出那种歹毒的主意?她是无辜的啊!
虽然心头暗恼表姐矫情,栗夫人还是帮糜氏说好话,坚持糜氏是为了筹备婚礼和新年才减少入宫次数。
这么短时间内,宗正要负责梁王主和内史公主两桩婚事,准定手忙脚乱。王主婉的夫婿与生父不和,周氏家族是不指望了,只能由宗正一方多担待些。栗家则不同,定居京城,人多势众,自然要多多参与,亲力亲为;相应的,糜舅妈就不得空了。
听母亲这么讲,内史公主心中稍定,但依旧存着担心:“然,然,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