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别的地方去?”唐晓笑道,“一觉醒来,就忘了今天和程渲的事。”
“忘不掉。”莫牙面露委屈,“神婆子就会气我。”
“气你,却还是离不开你。男女情/事就是这样。”唐晓架着莫牙朝客栈的方向走去,“最惨的是明知不可能在一起,却还是离不开…忘不掉。虽然是对冤家,能在一起,就是福气。”
莫牙流连的扭头又看了眼码头边停着的船只,夜风吹起列队扬着的风帆,发出敲鼓般的巨大声响。
客栈里
掌柜披着衣裳给唐晓打开门,见莫牙冲自己咧嘴一笑,就知道这位高冷的莫大夫喝多了黄汤醉了过去。掌柜举着油灯把唐晓引到楼上,见两侧的屋里都漆黑一片,唐晓轻声道:“程姑娘,已经睡了?”
掌柜瞥了眼程渲的房间,应道:“这会子都什么时辰了?程卦师累了一天也该睡了,咱们轻着些,可别吵醒了她。”
推开莫牙的屋门,掌柜点起了桌上的蜡烛,火苗呲呲燃起,映亮了整个屋子。
唐晓扶着莫牙坐下,“有劳掌柜,你下去吧。莫大夫这边,我来应付。”
掌柜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开,替莫牙掩上了屋门。唐晓环顾着不大的房间——这家客栈实在太小,就算是最好的天字号房,只需一眼就可以看得透彻,什么也逃不过唐晓的眼睛。
屋里整齐的摆设显示着莫牙是一个有洁癖的人,不多的衣裳叠的平整,还透着皂荚的清香,床边的医书虽然翻的破旧,但却没有一丝边角卷起,一本本平放在枕头,随手就可以取阅。枕头里侧,是莫牙引以为傲的那副金针,被羊皮包裹好放置着。唐晓对这些一览无遗的东西没有兴趣,他沉默的又环视了眼这间屋子,没有放过一个角落。
可莫牙的这间屋子实在太普通,普通到没有任何探究的可能,就像莫牙这个人,白纸一张干干净净,但越是无迹可寻,就越是有难以估量的可能,唐晓深知这一点。
唐晓把莫牙扶到床上,他不打算过多服侍莫牙,送他回屋也只是为了窥视一二,唐晓俯身吹灭点着的蜡烛,推门离开。
隔壁那屋,程渲贴着屋门细细听了好一会儿,她虽然早早回屋,但她根本没有合眼,她听见了唐晓的敲门,听见了三人拖着步子走上楼,听见唐晓自若的问起自己,听见唐晓支开掌柜,在莫牙的屋里待足了半柱香工夫。
在确认唐晓终于离开,程渲迫不及待的奔进莫牙身边,步子敏捷的像一只鹿。程渲没有点起蜡烛,她在黑暗里生活了许多年,早已经学会在暗夜里分辨一切,她不需要光亮,也可以找到莫牙。
——“程渲…”莫牙慵懒的哼了声,“程…渲…”
程渲摸近莫牙床边,寻到了莫牙温暖汗湿的手,她捂住了那只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程渲…”莫牙的指尖动了动,“到我身边来。”
程渲抚着莫牙的手滑向自己的唇,她张开唇,轻轻吮/吸着莫牙干净的手指。莫牙感觉到了什么,他努力睁开黏在一处的眼睛,但黑漆漆的却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是一场梦吧。莫牙暗叹。
程渲倚着莫牙坐下,俯下身体伏在了莫牙起伏低喘的心口,他一定喝了很多酒,但他口腔鼻息没有难闻的酒味,满满的还是充斥着清新洁净的气息。程渲枕在莫牙坚实的心上,眼眶忽然湿润。
——“程渲。”莫牙低呼着心上的名字,“就算…我比不过你的五哥,你…也不准和他好…程渲,你是我的,你的命,是我的…程渲,你听见了没有?”
程渲抽了抽鼻子,——“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程渲一字一字应着,“命是你的,只和你好。”
梦中的莫牙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他扣紧了程渲湿漉漉的十指,不准她离开自己半步。程渲也没有打算离开,她抽出手摊开被子盖在莫牙的身上,蜷起自己的身子倚靠着四仰八叉占了大半张床的神医莫牙。
程渲才摆好一个不算太难受的姿势,莫牙闷喘了声忽的翻转过身,像一头沉睡的小兽搂住了自己的猎物。他搂的那么紧,紧到程渲根本挣脱不开。莫牙肆意着自己的霸道,梦里还能让你程渲占了上风?看你怎么逃。
程渲任他抱着,眯着眼睛满足的睡了过去,这一夜,是程渲从未有过的踏实,莫牙像一具铠甲,保护着如履薄冰的自己。
次日大早
宿醉的人醒的早,天才蒙蒙亮莫牙就悠悠睁开了眼睛,昨晚的梦实在太美,他都有些舍不得醒来,想到梦里把程渲抱得结结实实,莫牙忍不住暗笑出声——神婆子,你也有今天。
不大对劲…莫牙怎么觉得身上软绵绵的。客栈的被子硬实,哪有过这么舒服?莫牙低头去看,这一眼,差点血脉贲张直冲天灵盖——怀里那是个啥?程渲蜷着身子窝在自己怀里,温温柔柔让人浑身酥麻,她长长的睫毛覆住了美丽的眼睛,红唇微张发出轻幽均匀的呼吸声,腮边垂荡着几缕青丝,更显出迷人的姿态。
还有就是…莫牙揉了揉眼睛——程渲白衣的领口微松(没准是自己梦中拉扯的),莫牙都没有刻意去看,就能窥见衣领里裹身的棉布中衣,那中衣薄透着肉色,程渲的凸起随着呼吸的节奏不断起伏,每起一次,中衣就鼓囊着扑向莫牙,绵绵软软让人热血沸腾。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莫牙掐了把自己的肘子。
可你俩都已经好了…有什么不能看的?莫牙想着又忍不住偷看了眼,不行…昨天你才负气跑出去喝酒,喝的醉醺醺断了片儿…程渲要知道你还偷看她,非得剐了你的眼睛。
但莫牙忍不住——他是个男人,血气方刚的男人,没有见过太多女人的男人。每一个理由都可以让他抱着怀中的佳人不放,死也不放。
莫牙不想再做什么君子,他,只想做一个男子,真正的男子。
☆、第56章 口好渴
莫牙不想再做什么君子,他,只想做一个男子,真正的男子。
程渲一定是太累了,她睡的很熟,莫牙把她又搂紧了些,她还是没有丝毫察觉,她哼哼了声贴向了莫牙的颈脖,润润的红唇无意中还蹭弄了下莫牙的喉结。
——要命。莫牙的喉结艰难的滚动的,他忽然觉得好渴。
就一下,一下就好。莫牙鼓足勇气凑近程渲,颤动的嘴贴住了她的唇尖,见程渲没有躲闪,莫牙似乎得到了偌大的鼓励,他探进温湿的舌尖,划过程渲齐整的皓齿,努力的往深处寻去。终于,他和程渲缠绕在了一起,探寻着彼此的美好,用力的吻在了一处…
程渲不是被亲醒的,她…羞燥的发现,自己,居然是被顶醒的,对,就是小莫牙干的。
身下某处被异物蹭动着,睡着的程渲有些恼,握着手心朝那物一拳头砸去——要你弄我!
——“嗷…”正在幸福里遨游的莫牙惊叫了声,“好疼。”
程渲陡然惊醒,只觉得嘴巴有些湿,自己睡觉也不流口水呐。再看莫牙俊脸都变了形,龇牙咧嘴捂住了某处,程渲裹着被子一咕噜滚下了床。
——“程渲,死程渲!”莫牙都快带了哭腔,“疼死我…”
程渲不学医,也是未涉及情/事的少女,但她懵懂里也知道那处对男人的重要,自己那一拳头没轻没重,可别真废了莫牙…程渲爬起身扑向莫牙,大眼睛里闪着紧张,“你没事吧?赶紧给自己瞧瞧?”
莫牙骤的止住痛喊,闪电似的按住程渲的肩头,抱着她一个翻身压下,黑眼睛闪着得逞的亮色,俊眉一挑一挑满是得意,“程渲,你也有今天。”
——“你骗我?”程渲意识到中了圈套。
“就是骗你的。”莫牙大笑,“程渲,你还好意思说我骗你,谁装瞎把我骗的团团转?骗你怎么了,我就要…”莫牙黑眼睛狡黠的盯着程渲通红的脸,“骗你,欺你。”
莫牙嘴上凶巴巴,小兄弟也毫不示弱的剑拔弩张,程渲被他戳的生疼,不满的推了把莫牙,“你那么重,要被压死了…让开。”
“不让。”莫牙支起了些身子,但却没有挪开,挑衅的逼视着程渲。
程渲原本以为莫牙和自己闹腾几下也就完了,见莫牙动也不动,呼吸声也越来越粗重,程渲是个弱女子,哪里知道莫牙接下来要干什么,说不怕是假的,程渲有些怕了,要莫牙霸王硬上弓,自己该是…只有认命。
“程渲。”莫牙的双腮带着酒后的熏热,脸上的神色有些惑人,“我想…要你。”
程渲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莫牙没羞没臊口无遮拦,“要?”这个宝船来客知道什么是“要”吗?
莫牙不知道,他小兄弟却知道,莫牙明明没有动作,小兄弟却愈发膨胀开来,肆意想冲破束缚做些什么——莫大夫,有些忍不住了。
——“不能要。”程渲认真道,“不能。”
“为什么?”莫牙粗喘着气,他忍不住,但他爱惜程渲,不想逆了程渲的意思。
“因为…”程渲思索着,“要之前,得…成亲才行。”
莫牙知道成亲,见程渲松了口,莫牙来了精神,“那我们…成亲?”
真是个傻子。程渲偷笑,趁莫牙一个松懈,程渲推开他跳起身,理了理凌乱的衣裳,背过身道:“成亲是个麻烦事,哪有嘴上说一声就成亲的?也太便宜你。”
莫牙茫然的躺在床上,小兄弟也渐渐松弛下来恢复了平静,“成亲…”莫牙重复着,原来成亲了才能要程渲,差点儿可就犯了大错。
——“昨天。”程渲撇开话题,“是唐晓送你回来的。”
莫牙嗯了声,仰面望着天花板,“他倒是讲义气,没把我丢在海边。也是他请我喝的酒,喝了多少壶…我也不大记得了…”
程渲环视着莫牙的屋,屋里并没有什么可以让人生疑的东西,莫牙像是看出程渲所想,支起腮帮子道:“你放心,就算喝多了酒,我也能管得住嘴,我没有胡说什么,程渲,我会护着你,绝不会让你有事。”
程渲垂眉一笑,走到门边推开屋门灵巧的闪了出去,那动作轻盈可爱,床上的莫牙怔怔看傻,轻抚着程渲躺过的被褥,生出意犹未尽来。
程渲出来的那一刻,客栈掌柜恰巧上楼,见程渲从莫牙屋里出来,掌柜吞咽着喉咙瞪大了眼睛,他知道程渲眼盲看不见自己,这要是看见,那可就太尴尬。掌柜屏住呼吸,缩着身子贴紧了墙壁,像只壁虎似的挪动着,一寸一寸摸爬而过。
程渲目不斜视,昂首自若的推开自己的屋门,嘎吱关上那刻,掌柜长长吁出一口气,才绷直身子又见莫牙推门出来,四目相视,莫牙眼神笃定,掌柜一巴掌拍向自己的眼睛,哀声嚎道:“年纪大了,我一定是得了青光眼,大早上什么都看不见...莫大夫,你起了没?可得给我瞧瞧呐…”
莫牙抖了抖衣襟,理也不理的走下楼去。
岳阳城,海边码头
把莫牙送回客栈,唐晓没有回贤王府,也没有去关押刺墨的小屋,他回到了岳阳海边,眺望着沿海排列齐整的船只,沉思了许久。
程渲和莫牙,如天降一般出现在岳阳城,一个成为卦界新秀,一个迈入贤王府做了穆瑞当红的门客,没有人知道这俩人的出处,来自哪里,师承何脉…没有人知道。
原本不过是两个可以当街碾死的蚂蚁,没有人会把他们视作敌手,但现在,他们哪一个都不再可以小觑,看似无害的外表下,到底深藏了什么秘密。
唐晓心底隐隐有一个感觉,在他成大事之前,必须要理清莫牙和程渲这二人,尤其是莫牙。刺墨铁了心不肯帮自己,普天之下,他认识的人当中,只有莫牙知道可以易容的神蛊,也许莫牙…可以助自己。
唐晓早就借贤王府之名调查过这俩人的来历,可惜却是一无所获。人不可能真的从天而降,一定是自己漏了什么地方…昨晚和莫牙小酌,唐晓顿悟到自己的纰漏。
——大海。也许…莫牙和程渲是来自海上。
岳阳是滨海大城,每天都有数百只大小船只进进出出,渔民也好,商旅也罢,码头繁忙,各地来客比城门口还要多,有时也留意不到所有人…唐晓深目微亮——码头工人也多是船工,经常需要出海劳作,也许…看见莫牙程渲的船工,当日就上了渔船商船,这一去没有个月余回不了岸上…所以,这才无人知道他俩是如何来的岳阳?
——应该就是这样。唐晓回味着莫牙喝多酒吐出的话:“怎么会没见过船。别说见了,我还会掌舵扬帆,你会么?”
莫牙心思坦荡,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他不会撒谎,也不会信口吹嘘,莫牙说自己会掌舵扬帆,就一定会。
——莫牙一定是乘船到的岳阳,一定是。
旭日东升,映着唐晓自信凛凛的面容。他负手朝开始热闹的码头步步踱去,一瘸一拐。
船只虽然多不胜数,但查找一艘特定的船,对唐晓而言却不算难事。
能凭一人之力掌舵的,绝对不是大船,莫牙不是渔民,也不是商客,他的船,只会是可以载人的普通船只;莫牙有洁癖,他的船,一定不会像寻常人的那样杂乱陈旧,必定是…洁净有致,小而齐全的船。
唐晓拖着瘸腿走遍了码头的每一处,他锐利的眼睛定在了里一艘不起眼却又有些特别的船上——那是一艘不算大的船,虽然肉眼看去很是平平,但借着初升的日色,唐晓还是可以看出这艘船的不平凡。
那是由乌木制成的宝船,乌木百年成才,可千年不朽,海水难腐,飓风难毁。这样的材质,可以让这艘不大的船纵横江海,犹如无人之境。
——“你是来交税银的么?”一个大汉抱肩朝唐晓走来。
“税银?”唐晓疑声道。
大汉指着船道:“看你盯着那艘船,还以为是来替那俩人交钱来着?真是无趣,大爷我出海回来,居然还没凑得齐税银,信不信大爷我掀了这船。”
——“哪俩人?”唐晓眉心一动,“是不是,一男,一女。”
“女的还是个瞎子,真是晦气。”大汉出海久归,并不知道这些日子岳阳发生的事,他不知道自己口中那个晦气的瞎子已经荣登司天监做了卜官,交不出税银的年轻男子已经成了贤王爷身边的当红门客,他的口气满是不屑,充满了对两个穷人的鄙夷。
果然是莫牙和程渲。唐晓压制着内心的兴奋,“我能不能,上去看看?”
——“得交钱。”大汉张开手,“不交银子,谁也上不去。”
“多少。”唐晓一手摸进了袖口。
——“五十两。”大汉冲唐晓挥了挥巴掌。
唐晓淡淡一笑,摸出个金锭子按在了大汉的手心里,“够不够?你说的那两人是我朋友,这金子当税银绰绰有余,这艘船…”
大汉两眼闪着金光,忙不迭道:“这艘船交足了钱,爷您想怎么着都行。”
见大汉欢喜离开,唐晓一个鹞子翻身跃上宝船,见四周无人,迅捷的进了船舱,悄无声息的合上了舱门。
——这一看,就是莫牙莫大夫的船,但,又有些不一样。在唐晓之前,船上已经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