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没落就听得公子湛清冷中带着微微无奈的声音道:“好好把他带回来,出去的时候,带王太医出去。”
甲一震惊地抬头。
公子湛却不想再多解释什么,转身走向内殿,“去吧。”
刚刚走到寝殿头中的眩晕感就一阵一阵传来,直接合衣躺在了床上,看来三弟很心急,效果来得如此快。故作轻松还是解不了半分心中的无奈,不让他去,他要恨自己恨青瓷,可让他取,却明知是一场空……
事情怎么会走到这种地步,三弟如何做才是对的,大姑娘又该如何解脱?
从怀里掏出信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话,大姑娘离去的原因,身不由己,不知该如何处理种种都在上面,拿到信后公子湛就一字一句地看了数次,现在双眸晕眩却始终记得最后的那几行字。
他一生苦难都因谢家起,身为谢明安的女儿,我无颜辩解亦无法再面对他。所以请求殿下,拖住他半日即可。
请宽恕我的自私,他已半脚入深渊,我却无力度他。
夜幕刚下,沉重的宫门缓慢打开,然后一群人驾马疾驰而出。甲一跑在公子玉身侧,不时的打量他的神色,夜凉容貌也变得模糊不清,只一双眼睛黑到没有人气,沿路偶尔的灯笼光一闪而过,红光闪烁,满满的执拗。
唉。
既然大姑娘已经骗了一次,又让太子殿下拦住了人,决心已然明朗,主子何必执着?追到了强留下人,不照样是怨偶吗?可看到公子玉的双眼,看着他紧绷的下颚,甲一没有劝,也没必要劝,劝不住的。
一行人从宫门而出,直接奔向城门,朝着乔望舒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乔望舒是真的发现了经商的兴趣,他并不认为商人有何卑贱,反正家人也都不入仕的,怎么高兴就怎么随着性子来。不仅要亲自去选马,顺带了解到了入冬后草原调料香料稀少,还做起了南来北往的商客。
一行人不急不慢地前行,反正冬至前到漠北就行。所以哪怕已经走了一天,公子玉却只花了大半夜的时间就追上了车队。后面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最前面的乔望舒动作一顿,稳住缰绳,抬头看向天幕。
一片鸦青色,正是昼夜交替的时刻。
还没等乔望舒看清已经模糊得不见轮廓的圆月时,耳边就传来了气喘吁吁的质问,“人呢?”顿了顿,偏头看向已经在一旁的公子玉,他整个人的脸色透着一种不正常的青白,拉着缰绳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显然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公子玉。
公子玉看了他一眼,直接翻身下马,直接挨个挨个掀车门,看清里面的人后马上看下一个,动作越来越快,神情越来越凛冽,只剩最后一个马车的时候,脚步甚至都有些踉跄,阿姐,你不在吗?
最后一个马车的车门打开。
希望还没跃上眼底就换上了呆滞。
没有,没有,这里没有阿姐,阿姐去哪了?
僵硬的走回到乔望舒的身边,抬着头,漆黑的双眸惊恐道了呆滞的地步,“阿姐呢?她不是跟你一起走了吗,人呢?”乔望舒还没回答,公子玉马上就转换了神态,质问,“是不是你把我阿姐藏起来了?!”
这人果然有病。
乔望舒下马,丝毫不让地看着公子玉,冷笑道:“你的阿姐?我没记错的话,你可以不是她亲弟弟,这些年阿姐阿姐的叫着,就以为是真的了?”
“青瓷不在我这,你往别处找去吧!”
回答乔望舒的,是冰冷的刀锋抵在自己的胸口。顺着冰凉的剑锋看去,执剑的人面无表情,神情凛冽,双眼黑到没有一丝生气,一字一顿,“我再问你一次,阿姐在哪?”刺痛传来,剑尖已经没入胸口。
他是真的会杀了自己,乔望舒一点都不怀疑。
对此,乔望舒并不意外,更丝毫不怕。
抬眸看着公子玉的双眼,冷笑更加明显,“怎么,你把青瓷逼走了还不够,你还要把她逼死吗?”
“我什么时候逼过阿姐了!”
“你没逼她?”
乔望舒直接仰头大笑,“哈哈哈。”好半响都停不下来,笑到眼泪都出来了,伸手摸了一把脸,眼中冰冷无限,“你没逼她,你会把谢明安弄成那个样子?你明知道若青瓷知晓这事她一定会查什么。”
“她知道了原因,她没办法责怪你,可她也不能原谅自己,懂吗?”
“谢明安再混账也是她爹,为人子女,哪怕一杯黄土葬了也好过那个样子!”
“你做的时候就没想过被青瓷发现的可能吗?!”
“你让青瓷怎么面对你,不是你逼她的,是谁!”
连着低吼而出,甚至不顾胸口上的剑大大的往前了一步。
公子玉震惊到连瞳孔都有些涣散,只是呆呆的看着乔望舒,喃喃道:“我没有,谢明安对阿姐又不好,我以为阿姐不会在意的……”脸色白成了一张纸,手中的剑也再握不住,踉跄的退后了一步,好似连呼吸都不换了,只是张着嘴看着乔望舒。
乔望舒并不觉得他可怜,看到他这种狼狈,甚至隐隐有些快意。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无情么?你跟青瓷在一起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她是一个最心软不过得了?”
走到公子玉面前,低眼看清了他满眼的仓皇,声音极冷道:“你逼得青瓷远走,你逼得青瓷放弃一切,你逼的青瓷一个人背井离乡!”
“你还有脸来找她。”
“是不是非要把她逼死了你才甘心?!”
“不,不,不,我没有,我没有……”
公子玉一边摇头一边后退,浑身脆弱到好似风一吹就散了,踉跄倒退了好几步,茫然的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四周,没有,没有,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再也听不到那个熟悉的呼唤,阿姐,你在哪,我找不到你了,阿姐,阿姐……
“阿姐!!!”
仰天怒喊却是得不到一句回应,公子玉茫然地看着鸦青的天幕,一直清澈内敛的双眸此时只剩一片混沌,模糊记得,当年阿姐从江南回京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清晨,自己在有些刺骨的河风中送走了阿姐。
那次,还可以追上。
这次,我该去哪里找你?
阿姐,你在哪,我该怎么找你?
甲一一直盯着公子玉的背影,一个背影就萧索到了让人不人察觉,一边盯着,一边嘱咐太医快拿药箱,主子的身子一直在强撑,又在马上疾行颠簸了一晚,这口气,怕是撑不下去了!刚想到这,就知见公子玉的身子一阵摇晃,然后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主子!”
甲一一个健步就奔了过去,扶起公子玉,人已昏厥,双目紧闭,眼泪纵横在脸上,嘴叫鲜血直流,满满的死气布满了脸颊。
“王太医快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知道我老大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跳槽了。 我不讨厌空降兵,但前提是你别不懂装懂指手画脚! 他乱指,我背锅!
_(:зゝ∠)_ 麻蛋,今天把辞呈交上去了
☆、第99章
季瑶背着小背篓从山里往家赶,此时已是日暮西斜金乌坠地霞光铺满天空,远远地就能看家谢家村到处燃起的炊烟,一鼓作气往山下冲,刚到村口的时候却脚步一顿,偏头,竟钻进一旁的小道去了。
初冬寒意已经冷冽,小道两边的树木枯黄,越往里走越觉得湿冷,季瑶弯腰搓手和着热气,快速地小跑穿过树林,迎面就是一片冷幽的湖泊,岸边草木枯黄,绵延的湖水也好似沉睡了一般没有一丝涟漪。
季瑶却无暇看这些,而是躲在了树木后,小心的望向那个岸边立着的人影。
她果然在这里呢。
银白色的狐裘披着及腰的青丝,整个人就那么静静的立在湖边似在遥望远方,不发一言和周围的寂静融合在了一起。季瑶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只能看见青山绿林并不知晓是哪里,只尤记得三奶奶似乎说过,那边,是京城的方向。
季瑶小小的双眼里透出的是疑惑,她是谁,为什么来谢家村,又为什么,连续一个月都站在湖边,无人相陪她亦不与人说话?
躲在树后看了许久,季瑶不敢出声那人也不曾转身,直到四肢冻得僵硬季瑶才动了动发麻的手脚,又看了一会才转身往家去了。
“瑶瑶今天回来得有些晚啦。”鹤发的老人拄着拐杖立在门口笑道。
季瑶扬着一张笑脸,两边的梨涡明显,声音清脆。
“三爷爷好,我今天进山走得远了些所以迟啦!”
“好孩子,快回家去,你娘还等着你呢。”
“晓得了。”
一路往家去,一路上这样的问候声都没断过,这就是谢家村。整个村落都是亲戚关系,虽然姓季,季瑶的娘却是谢家的女儿,本是嫁到隔壁村的,只是命不好,不过几年丈夫就得病去了,夫家也没什么亲戚,索性带了女儿回了谢家村。
推开屋前的竹篱笆,一边逗弄迎上来的小黑狗,一边大声道:“娘,我回来啦,我今天采了好多的药,明天让谢三叔带我去集市上去卖,几天的药钱都有啦!”欢快地推开木门,一屋子的药香空无一人。
屋子里没看到人,季瑶把药篓子放在地上就直接跑向了厨房,果然,一名身形异常消瘦的妇人正一边捂着嘴低咳一边做饭,季瑶直接上前一下子把夫人拽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熟练的给灶台添加柴火。
“娘,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了,我现在已经会做饭了,你好好在屋子里歇着就是了!”
“你下次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谢七娘坐在凳子上,看着刚刚比灶台高半个头的小丫头熟练地烧火做饭,本就有些病态潮红脸颊的双脸更红,却是气的。气自己没能耐身子又不争气,也幸好回来还有个落脚地,村长也把原本自家的田还回来了,还有几个兄弟帮忙照看,吃穿是不愁的。
就只恨自己不争气,一年到头都断不了药,让丫头才八岁就进山采药卖钱!
捂着唇又低低地咳了几声才道:“哪里就这样娇贵了,我一天到晚都在床上躺着,好歹起来松乏松乏,做饭又累不着人。”
又道:“只是你,怎么近日进山的时辰越来越长了,可是在里面遇到了什么麻烦?”
季瑶做饭的动作一滞,圆溜溜的眼睛睁大,“没有呀,是我贪玩,跑进去了些。”谢七娘瞪了她一眼,念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山里虽然村民常走,深处却是去不得的,那里面牲畜多着呢!”
“你下次再这样,我是再也不让你出门得了……”
“娘,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季瑶立马站直身子举手发誓保证,心中小小的吐舌头,要不马上认错娘得念半个时辰呢,自己听还罢了,把娘累着就不好了!
未尽的话被季瑶的活泼给弄得只好吞了回去,谢七娘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丫头性子活泼是好事,难为家里如此境况她还这样乐观,可好像过头了些?
“唉,我也不说你了,快些做好,用完快些去三奶奶那,别迟到了。”
我不想去……
季瑶看着谢七娘脸上的潮红,这句话楞是说不出来,抿了抿唇梨涡明显,“娘放心,我会好好听三奶奶的话,争取明年京里来嬷嬷的时候被选上!”话音刚落却是马上摇头,骄傲的挺着小胸脯,“我这么聪明伶俐的,一定会被选上的!”
谢七娘终于被逗乐,眉梢的笑意让浑身的病气都散去了些。
“你阿,就会耍宝!”
“我是娘的孩子,不仅会耍宝,我还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呢!”
把谢七娘给哄高兴了,季瑶小小地松了一口气,转身继续在灶台上忙活。
刚用完饭连碗都没收就被谢七娘赶出了家门,随手在路边折了一根枯枝在地上戳来戳去,季瑶小嘴噘得都可以挂小葫芦了。娘的意思自己知道,她身子不好照顾不了自己,若去了京城的谢家做个三等二等丫头,就是最好的出路了。
可自己真的不想去……
听奶奶们说得,前头那些姐姐去了谢家就没人再愿意回来了,若自己去了,娘该怎么办?
一路磨蹭又磨蹭,还是到了三奶奶的门口,将树枝丢到一边,拍了拍脸,笑着冲了进去,“三爷爷三奶奶我来啦!”
“丫头快来,爷爷给你留了好东西呐!”
里屋的三奶奶还没应声,坐在院子里下棋的三爷爷就招手,待季瑶走进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油包,在有些昏暗的天色下打开,白白嫩嫩的小糖块正躺在里面呢,“快吃快吃,我特地给你从糖丫头嘴里给你扣下来的,快吃,别让她瞧见了!”
谢糖糖正是三爷爷的孙女,两三岁,正是学舌要糖吃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