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小白猫睡的太沉了,怎么摇晃也不醒,金蟾的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她费尽辛苦搞来的小白猫生了病,谁知下一刻,便有轻微的鼾声从小白猫身上传来。
看来是睡的太熟了。
金蟾只好先给小白猫洗澡,小白猫乖乖的,整个过程都在熟睡,一动不动,过程进行的很顺利,金蟾替小白猫擦了身子,小心翼翼的把小白猫安放在小窝里,又把装了小鱼的碗放在小窝旁。
万一小白猫晚上醒过来了呢。
果不其然,到了亥时三刻,小白猫,也就是我们的宋玉珠果然睁开了眼睛。
此时的金蟾已经睡下了,虽然月光从窗户的缝隙中漏进来几丝,但室内仍然一片漆黑。
宋玉珠发现自己的身上湿漉漉的,看起来在她沉睡的时候,有人给她洗过澡了,但是她一点也不喜欢身上这种湿湿的感觉,于是她依然例行公事,伸出自己的小舌头,把全身够得到的地方舔了一遍。
哼,谁洗澡都不放心,只有自己的舌头才是最可靠的呢!
宋玉珠把自己身体上的小短毛舔的足够柔软,心里总算舒服点了,这才立起身子,把两只前爪搭在草篓子的边沿,好奇的探出头往外看。
这是哪啊?
她想起来昨晚的境遇,自己最后好像被托管给了一个瘦瘦的女人,八成现在还是身处英国公府吧。
不管了,肚子饿的要命,先出去找点吃的再说。
我蹬,我蹬——
宋玉珠如今身小腿短,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跳出了小窝,她饿的两眼发昏,到处寻找食物,鼻间传来了熟悉的味道。
是鱼腥味!
循着那曾经极致的诱人味道,宋玉珠摸索到了金蟾的爱心鱼盘,将小红鼻子凑过去闻了闻。
怎么是生的呢?
小鱼儿是活的,闻起来非常新鲜,可是真是下不了口呀。
作为一只猫,吃鱼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若是放在很久以前,她遇到鱼肯定也是迫不及待地扑上去,三两口就把它们吞入腹中。
可是自从做了人,她就再也吃不下生鱼或者活鱼了。
好歹也要清蒸或者红烧一下吧……
吃生鱼,多野蛮。
吃活鱼,多残忍。
作为一只接受过人类神马儒家佛家道家宋家熏陶的猫儿,宋玉珠时刻谨记,自己一定要保持优雅,以前那些粗鲁的习惯,能改正一定要改正。
也真是难为这畜生化做的小姑娘了,面对鱼儿这样小妖精,竟然还能柳下惠坐怀不乱。
宋玉珠鼓励自己,一定要好好做人,所以慢慢蹭着身子,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心不动,则不痛。
看不到那两条小鱼在自己面前游动,宋玉珠的心情好多了。
英国公府安静异常,估计大部分人都睡下了,宋玉珠爬上一棵大树,两只爪子扒拉着树枝俯瞰着整个英国公府,房檐重重,被高高的围墙围起来,就像是一座迷宫一样。
宋玉珠四下望了望,不远处有微亮的光芒,她算好距离,身轻如燕的从树上跳到了就近的墙头上,然后沿着高墙往那光明处而去。
眼前的院落修建的很清雅,有修剪得宜的绿植,也有芬芳扑鼻的鲜花,照壁上镌刻着行云流水的书法,写的什么字不得而知,但是宋玉珠下意识的就觉得这字比怀远侯府里她爹爹引以为傲的悬挂的任何对联中的字都好看。
好奇心促使着宋玉珠从高墙上纵身跃下,不偏不倚,恰好跳到了院里那口深井的边缘处,差一点点就掉了进去。
宋玉珠吓的“喵呜”了一声,堪堪稳住身子。
那扇明亮的窗近在眼前,窗前有个被放大的修长的人影,那人影好像也在提笔,姿势和下午赵老先生教的一模一样,但是同样的动作,总觉得这人做起来更加赏心悦目呢,宋玉珠不知道他在写些什么,可她的一声微弱的叫声却着实打扰到了他,窗上人影身型一顿,旋即放下了笔。
宋玉珠有种窥视别人被发现的窘迫感,正想着去哪里躲躲,但是此时,门,却打开了。
“诶,少爷!”东篱对着门里惊奇的喊道,“井边那有只猫!”
东篱披上衣服出来看,看见一只小白猫趴在井边,洗干净的小白猫看起来更惹人怜爱,他自己都难掩声音中的兴奋,“这不昨晚上那只小猫吗!”
东篱伸手去抱宋玉珠,宋玉珠却下意识的抗拒东篱。
虽然猫是很难认人的,但是作为记忆力最好的猫,宋玉珠还是把东篱认出来了。
这个男人也很凶很凶的,昨天还叫自己“小畜生”呢!
而且,一口一个“畜生”,骂得很难听,宋玉珠现在最不喜欢别人这么叫她了呢!
于是,宋玉珠望着那只朝自己伸过来的魔爪,毅然决然的撤动后腿。
然后,伴随着猫叫,只听“扑通”一声。
“小猫掉井里去啦!”东篱大叫。
也幸好井里有水桶,宋玉珠恰好掉进了半吊在井中的水桶中,这才让东篱轻而易举的把她给捞了上来。
“这蠢猫,哈哈,笑死我了。”东篱听祁瑜的吩咐,给宋玉珠找了块小毯子,把湿漉漉一身狼狈的宋玉珠牢牢的像粽子一样包了起来。
然后把宋玉珠放在桌子上,一会儿戳戳她的脸,一会儿揪揪她短短的胡须,一会儿摸摸她的小粉鼻子,这期间还不忘幸灾乐祸:“啧啧啧!蠢猫,叫你不让我抱你,掉井里了吧,看你下次还跑不跑!”
祁瑜此时正在专心作画,但是由于东篱实在太过聒噪,他只好放下了笔,隔着屏风探头张望了一眼。
东篱吵到了祁二少爷创作,自己却浑然不知,只顾着专心逗弄眼前新得来的小玩具。
不得不说,这小白猫圆圆的脑袋圆圆的眼睛,虎头虎脑的,还真是讨人喜欢,尤其是她现在把半截舌头露出来,粉粉嫩嫩的,看起来又柔又软,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娇憨,东篱都有点想养个动物玩玩了。
不知道祁瑜什么时候走过来的,等东篱意识到祁瑜站在自己身后,这才意识到做错事了。
“二少爷您坐!嘿嘿!”他站起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祁瑜,又殷勤的给祁瑜倒茶。
祁瑜坐下来,接过东篱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茶水清淡,还是冲不掉他嘴里残留的苦味。
长年喝药,让他觉得任何食物都是索然无味,而茶一类的饮用品更是涩涩的。
东篱道,“少爷,要不我把这猫送回去吧,你早点歇息着?”
看了那圆头圆脑的小白猫一样,“且留着吧。”祁瑜摆摆手,“佛像今晚是一定要画完的,你明早就给她送过去。”
东篱还想劝,“我怕你太累了,这两天吃江京的药,病情刚有点起色……”
祁瑜的目光落在小猫身上,看起来完全没在听东篱说话,东篱知道,少爷性子固执,坚持的事情别人怎么劝说都不会更改,所以也就不再自讨没趣了。
☆、第6章
祁瑜一天要喝两次药,一次是起身吃过早膳后,一次是睡前,但是眼看着祁瑜心无旁骛的专心作画,这下子又不知什么时候能歇息了。
祁瑜的房间是五间的构造,最西二间是祁瑜的卧室与起居室,最东二间是祁瑜的书房和传膳室,中间是会客接待的地方,每个小间以屏风或者虚扇隔开,东篱如今就是坐在会客的凳子上面朝东边的书房守着祁瑜,他一手托着腮,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埋头作画的祁瑜,不一会儿,眼皮子就开始打架,渐渐的,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终于合上了。
宋玉珠趴在东篱的腿上,看这男人的头上上下下的点动,觉得怪好玩的。
等到东篱彻底睡着了的时候,宋玉珠费力的从裹着的毛毯里钻了出来,长长的尾巴摇了摇,不小心蹭到了东篱的手腕。
东篱忽然“啊”了一声,支起摇摇欲坠的头。
祁瑜抬起眼皮看了东篱一眼,“你先歇息吧。”
“那哪行,我得守着少爷——”他一边说一边打哈欠,声音越来越含糊,也越来越小,“我还得盯着少爷喝药呢……”
祁瑜无奈,“去歇息吧。”
东篱实在撑不住,胳膊摊在桌子上,大头一枕,“我先睡会儿,少爷你画好叫我啊……”
祁瑜这次还没说话,东篱就彻底呼呼大睡起来。
宋玉珠心想,这个人总算睡着了,他总是欺负她,真讨厌。
宋玉珠尾巴一摆一摆的,站在祁瑜的屋子里审视着每一处摆设,搜索了一圈,总算让她找到了。
在东二间摆了一张好大好大的桌子,桌子正中央有一个很精致的盘子,里面装着什么不得而知,但是一定是好吃的。
宋玉珠来了精神,迈着轻轻的猫步先是跳上了凳子,跳上凳子后偷看了这个房间中那个醒着的男人一眼,男人专心致志的画这什么,丝毫没注意到她。
那就好。
宋玉珠再一跳,终于上了桌。
果然!
盘子里是好看的点心,花花绿绿的,和怀远侯府的点心不一样啊。
宋玉珠的肚子好饿,她迫不及待的伸出了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其中一块,甜甜的,舌尖残留着一股清香的味道。
是桂花糕的味道。
宋玉珠一头扎进去,小舌头舔啊舔,可是桂花糕好硬,根本就咬不动……
好伤心,好捉急,好吃的就在眼前……
祁瑜总算把佛像的身子轮廓勾画出来,接下来便是上色,他有些疲惫,活动了一番手腕,习惯性的抬起眼,只见那小猫依然在舔弄那个放点心的盘子。
难道猫也对点心感兴趣?
祁瑜起初是不想管的,虽然盘子里的食物是给人吃的,猫的舌头舔过之后人就不能碰了,但是祁瑜从来不吃点心,膳房送来的点心最后都是进东篱的肚子里,所以,这一切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就在他不经意的看那小猫一眼的时候,那小猫刚好偏过头,与他四目相接,就在下一秒,那小猫身子陡然一震,就像是受了惊吓一样。
祁瑜一下子明白了:这小猫是在偷吃点心,并且并不想被自己发现。
然后,就见那小猫忽然间退了两步,然后后爪一弯,以一种端庄又宁静的坐姿正对着自己,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祁瑜的唇角微微弯了弯,那小猫伸直了脖子,看起来毫无愧色,为了掩盖它的罪行,它竟然还伸舌头舔了舔嘴边的点心渣渣。
祁瑜已经不知道该说这小猫聪明还是蠢了。
宋玉珠的心怦怦直跳,要知道,这还是她第一次和眼前这个男人对视呢。
男人穿着雪白色的衣裳,肩上披着宝蓝色的大袄,远远站在那里,身型修长,就像一尊不可亵渎的雕像。
他比她几世来见过的任何人类都好看,近乎苍白的脸色,墨黑如瀑一般的长发,他朝自己缓缓走来,宋玉珠歪了歪头,就看见他对自己笑了。
那一笑就好像三月里冰雪初融,柳枝抽了嫩芽,心上长出了小花。
宋玉珠忘了跑,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宋玉珠才意识到,作为一只偷吃的小贼,她是怎么做到淡定的等着人类找她算账的?
男人的手伸了过来,宋玉珠缩了缩脖子:外面天那么冷,他会不会把她扔出去呢?
正想着,忽然鼻尖就闻到了桂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