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黎明挑眉,“很简单,你不是说你想嫁给我么,如何证明?简单点,就是你如何让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而不是为了暂时敷衍我故意撒的谎?”
“季黎明,你别得寸进尺!”澹台引此时动弹不得,她哪里找得到什么证明自己的办法,更何况她本来就是为了敷衍才会答应嫁给他的,出了这道门,他是她的谁?自然是不死不休的仇人!
“爷喜欢得寸进尺。”季黎明冲她微笑着眨眨眼,“尤其是对大祭司这样原本高远不可攀附和亵渎的人,得了一寸我就还想再得一尺,你说怎么办呢?”
澹台引彻底怒了,“季黎明,你敢再对我做出不轨之事,我便传信回灵山,让整个巫族封杀你!”
季黎明站起身走到床榻前坐下,手指轻轻抚过她绝美的轮廓,弯唇一笑,“果然是个难得的烈美人。”
“把你的手拿开!”澹台引怒瞪着他,恨不能将目光化为利刃直接将他千刀万剐。
“啧……刚才还说要嫁给爷来着,这么快就变卦了?”季黎明食指指腹压在她柔软红肿娇艳欲滴的唇瓣上,细细描摹着轮廓,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
这个女人全身都是刺,可被尖刺包裹的内里,却处处美好得让人迫不及待想要去探索更多。
季黎明看着她,不可抑制地心跳加快。
“我……”澹台引一时语塞,心中暗骂怎么这时候竟然找不到言辞来反驳了!
季黎明俯下身,近距离观察她的表情。
澹台引呼吸一窒,心脏狂乱地跳了起来,她尽量放轻呼吸,以免被他看出异样,然而心跳声还是出卖了她。
季黎明压在她唇瓣上的指腹一路向下,到了她的心脏位置,停住,慢慢展开手掌心去感受着她心脏的飞快跳动。
“你看,你分明是有反应的。”季黎明凝视着她的眼,“你的心出卖了你。”
澹台引没说话,她突然觉得累,不想再和他吵架,更不想再在这件事上与他有任何牵扯,她更希望这一切只是个噩梦,待梦醒后,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神殿熟悉的浮雕。
面色和语气都平静下来,澹台引道:“季黎明,放了我好吗?这件事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今日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相干,行不行?”
这一刻的澹台引,神情说不出的安静,安静中又带着难得的认真和诚挚。
季黎明看得出来,她这是很认真地在求和。
心头微微一动,季黎明鬼使神差地解了她的穴道。
澹台引终于得到自由,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和他计较那么多,她很清楚,在拿到潘龙珠之前,自己不可能真的杀了他,所以再怎么下去都只会是死循环,永远纠缠不清,还不如当作什么都没有过。
挣扎两下,澹台引坐起身来就要下床。
季黎明突然展开双臂抱住她,将下巴搁在她肩头。
澹台引全身僵住。
“别怕,我只是抱抱你。”季黎明的声音轻柔而缓慢,让澹台引高悬的心落下去几分。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得到他的呼吸不太平稳。
澹台引并不想去关心他为什么难过,她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去玉湖楼,一定要打听清楚有关琉璃湾的消息,否则不能如期拿到潘龙珠,不仅女帝会对她失望,更有可能秦王那边会因为她的失误而出事。
许久之后,季黎明缓缓放开她,安静道:“你走吧!”
澹台引自然不会客气,站起身整理好衣服,又去铜镜前重新梳理好发髻,这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千依已经下去大堂里点好了晚餐,上来的时候看到澹台引的房门开着,她走过去敲门。
澹台引惊了一下,转头看见是千依,她眸色复杂,勉强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意,“请进。”
千依缓步走了进来,“大祭司,刚才我一直四处找你,怎么没见到人?”
澹台引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初次来齐国,觉得什么都新鲜,所以出去转了一下。”
大祭司竟然有兴致出去转?
这让千依感到非常惊奇,她坐下来,笑道:“原来大祭司也是有小女儿心思的。”
澹台引有些走神,并没有在意千依说的话。
千依见状,以为是自己惹她不高兴了,赶紧转移话题,凝视了澹台引一眼,忽然道:“大祭司,你的唇……”
澹台引立即反应过来,食指不由自主地抚了一下唇瓣,忽然想起方才在季黎明房间,他也是这么将温热的指腹放在自己唇瓣上的。
顷刻拉回思绪,澹台引道:“刚过来,有些水土不服。”
千依恍然,小声道:“大祭司,我看你好久没有吃东西了,所以刚才多点了些菜肴,不过你放心,都是些清淡的,你要不要……”
“好。”千依还没说完,澹台引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千依瞠目结舌,若是她没记错,这一路上她劝过不少让大祭司吃东西的话,但每一次都是被拒绝的,刚才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实际上她本没有抱着多大信心,可让她意外的是,大祭司竟然答应了!而且还答应得这么爽快。
澹台引一脸无所谓,这么多清规戒律都被季黎明那个混蛋给破了,再破一次又何妨?反正她又不是庵堂里的尼姑,不过就是今后修炼的时候气息不纯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晚饭时分,季黎明慢慢走了下来。
澹台引早就和千依坐在桌上开吃了,千依一边说笑一边给澹台引布菜。
站在扶梯上看见这一幕的季黎明犹如见到了鬼,再三擦亮眼睛确定桌子上吃东西的那位是澹台引之后,他转身就想上楼。
难得这个女人肯吃东西,他觉得自己若是下去了一定会打扰她的雅兴,说不定她连胃口都没有了。
季黎明才转身踏出一步,楼下千依已经唤道:“哥哥,你怎么还不下来?上去做什么?待会儿可没时间了。”
季黎明身子一顿,慢慢转过来,发现澹台引根本就没在看他,仿佛不知道他的存在,只是动作优雅地吃着饭。
季黎明嘴角微扯,迁出一抹笑,重新走了下去来到桌边,在澹台引对面坐下。
千依连忙唤来小厮添碗筷。
“哥哥,你刚才想上去做什么?”千依一边给他布菜一边问。
“我是想起忘了一样东西没拿。”季黎明说话的时候,语气漫不经心,双目却定在澹台引身上,她神情淡然,低垂着脑袋不紧不慢地吃饭,对他的目光视若不见。
千依笑道:“哥哥没想到大祭司竟然开始吃饭了吧?”
“是啊。”季黎明勉强应声,“真让人高兴。”
后面这句话,让澹台引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捏着筷子的手指紧了紧,若非他打破了她那么多戒律,她会赌气连这最重要的食欲也给破了?
终究是没出声,澹台引把一腔怒火混合着饭菜咽了下去。
“哥哥快吃吧!”千依并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心思,“玉湖楼的拍卖快开始了,我们可不能就此错过。”
“哦。”季黎明应了声,低头吃菜,却发现味同嚼蜡。
……
玉湖楼是齐国都城最大的拍卖场。
早前已经放出消息说吉禄当铺的东家即将拍卖从琉璃湾出来的深海宝贝,所得款项将用来建造学院,让更多寒门弟子有机会与贵族一同入学。
这件事的轰动效应很大。
士农工商,商人的社会地位最低,他们虽然有钱,却无法挤进贵族圈子。
为寒门子弟建造学院这种事是要被记载入史册的,这对于富商来说,是扬名的绝佳机会。
因此,今天晚上来玉湖楼的大多是富贾。
天色才刚暗下来,玉湖楼前已经灯火通明,车水马龙,人潮熙攘,提前预订了位的富贾们由玉湖楼的婢女领着往楼上包厢而去。
留在外面的都是围观的百姓。
季黎明他们走过来的时候,玉湖楼外面已经站满了人。
澹台引不着痕迹地皱了眉头。人多的地方,她一向很讨厌。
季黎明突然拉住她的手,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郑重道:“今晚人多,务必跟紧了,否则待会儿容易走散。”
澹台引抿了抿唇,本想抽回手,却突然觉得握住她的那只手掌宽厚温暖,让她躁动的心突然之间就平静了下来。
澹台引很厌恶自己这种反应,最终还是皱眉抽回手,加紧步子跟着季黎明走。
季黎明知道她不喜,也不勉强,拉着千依七拐八拐终于挤进人群,立刻有黄衣女婢盈盈福身,行礼之后领着他们往楼上走去。
千依惊讶地看着季黎明,“哥哥,你订了位?”
“嗯。”季黎明点点头。
虽然他的面色很平静,可在千依看来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通常这种时候,哥哥不是会高扬着眉梢然后自夸一番的么?怎么今日这般安静?
千依目光往后一扫,发现澹台引也安静得很,这两个人似乎并不打算说话。
收回视线,千依想着应该是紧张的缘故吧?毕竟今晚这种场合是非常关键的。
拍卖场的建筑格局,四面都有互通的游廊,每一面上有五间包厢,中间围出一个非常大的内天井,中央搭建了高台,外面人群熙攘,内天井里女婢穿梭,显然距离拍卖还有一段时间。
季黎明在桌旁坐下,倒了一杯茶递给对面的澹台引。
澹台引视若不见,没有接。
季黎明也不尴尬,端回来自己喝了。
千依看完了场内布置转过身来问:“哥哥,你说今晚雏阳君也会来,知道他的包厢在哪里吗?”
季黎明瞟一眼窗外,弯唇,“就在我们这间的正对面。”
千依顺着往对面看了一眼,那间包厢门窗紧闭,门口有几个黑甲兵守卫,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排场还挺大。”千依低声咕哝。
“那是当然。”季黎明接话,“雏阳君可是齐国除了齐缙公之外最尊贵的人,若是齐缙公到临终前都没有继承人,那么,齐国的君主之位可就是他的了。”
千依转回来坐下,托着下巴,“那又如何,雏阳君身份再尊贵,那他也是齐缙公的弟弟,兴许年纪和齐缙公差不多,想必即便是上位了也待不了几年。”
“这你就想错了。”季黎明神秘道:“这位雏阳君本名兰泽,其实非常年轻。”
“嗯?”千依惊了一下,“有多年轻?”
“年岁嘛,看上去没比我大多少。”季黎明道:“他是先齐公最小的儿子,也是除了齐缙公之外唯一在权谋争斗中存活下来的儿子,当年先齐公老来得子,对这个小儿子宠爱有加,几乎是捧在手心里的,若非如今的齐缙公为长子,先齐公险些就把君主之位传给兰泽了。先齐公去世之后,齐缙公继位,他还算仁道,把兰泽封了雏阳君,不至于赶尽杀绝。”
千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雏阳君是个糟老头子呢!”
季黎明笑笑,显然心思并不在这些事上。
已经到了拍卖时辰,其余十九间包厢里面全部坐满了人。
玉湖楼的主人亲自登上铺了红毯的高台说了一段开场白,这才命人把货拿出来。
原本按照拍卖规则,拍卖之前理应让参与的买主知晓货物的有关资料,但这一次很是奇特,所有人都不知道究竟拍卖的是什么,只知道出自吉禄当铺的东家之手。
实际上今天晚上参与的富商们心思根本不在那样宝贝上,他们只想借此机会捐款建学院名扬天下。
玉湖楼主人才刚说完开场白,好几间包厢的门便打开了,十几位富商在仆人的伺候下坐了出来,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高台锦盒上。
千依特地往对面瞟了一眼,发现雏阳君根本就没有要出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