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身体好了一点能动了就要上路,不能再耽搁下去,同易行止告别后,谢文纯被强制着按到马车上,崔氏和楚娇俱严禁他下马车。
谢文纯横躺在软垫上,楚娇在一旁给他剥着葡萄,一时间谢文纯乍闲下来颇为不适应,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的时候。“娘子,自己也吃些。”
楚娇一笑,这才停下自己吃了一颗,两人没要丫鬟伺候,崔氏则自己在马车内补眠。“再吃些糕点?”
“要桃花糕。”谢文纯彻底暴露了爱吃甜食的嗜好,“这一路下去不知道要胖多少了。”
楚娇看着他最近渐渐养回来点肉却仍然清瘦的脸颊,“夫君想必是那种吃不胖的了,唉,娇娇倒是羡慕你这一点呢。”她便不敢多吃甜食,生怕身材发胖。见谢文纯手拿着桃花糕,忽的一笑道,“你果然喜欢桃花香吧。”
谢文纯笑道,“你不是早知道了?当年才把我骗去桃林。”
“明明是你求我去的!”楚娇想起当年自己的大胆,至今仍感到不好意思,却也无比庆幸自己迈出的那一步。
谢文纯想起旧事,眼神也温柔下来,忽道,“娇娇,我们生个儿子吧。”半月前他出了孝期。
楚娇脸色一红,“说什么胡话!”
谢文纯闲来无事,越想越兴奋,“娇娇,你说我们的儿子叫个什么名好?佑稹?还是靖?他以后会想从文,还是从武?”
楚娇横了他一眼,“女儿你就不稀罕了?”
谢文纯一脸温柔笑意道,“女儿就起个小名叫桃子,她定会像你一样美丽可爱,我要让她做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楚娇轻轻靠在谢文纯肩膀上,很小心的不要碰到他的伤口,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眉间闪过一丝忧虑,她服过避子汤,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
谢文纯敏锐捕捉到她的忧虑,轻轻将手环在楚娇腰间,“别担心,我问过大夫,好好调养不会有事情。”
“夫君……你对娇娇真好。”
“我……没做什么。”谢文纯真心实意的说道,“娇娇,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楚娇却不期然想起了近日崔氏曾问过她谢文纯可有收纳侍女的事情,还有之前府上嬷嬷对她说过让丫鬟伺候谢文纯便不必喝避子汤了,若表哥房中有了其他女人,还会一直如此温柔体贴么?更何况,一想起有朝一日会有这一天她便觉得自己的妒火快控制不住了,原本带来的陪嫁丫鬟翠翘----更是想把她嫁了人了事。楚娇不安的靠近了点,轻声道,“一辈子。”
一路无事,永定二十八年春,谢文纯到达了粤东郡守府。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一些。。。唉,辣鸡实验
第55章 扬灰东海
郡守府诸人,早就做好准备,恭候在府城正门,在城门前三接三迎后,谢文纯坐着轿子来到郡守府衙,家眷则从后门入了官宅。
“大人,衙门到了。”轿外粤东郡尉肖蔷恭敬道。前面的路是显官威,后面则必须下轿参拜了。
谢文纯头戴乌纱,身穿绯色官服,胸前打着象征四品的云雁图案,面上不见丝毫骄矜,下轿一步三跪,公服参拜仪门。到得办公的大堂门前,谢文纯向北行三拜九叩之理以示感激天恩,这就算正式上任了。
谢文纯入得公堂,接受下属们的参拜。粤东九县,县令一个不缺,齐齐到来。谢文纯带所有人行礼完毕,道,“本官初来乍到,年纪尚浅,暂不会改动政令,还请大家各司其职,若有什么事情,本官会寻各位大人前来相商。”
话虽如此说,但下面几个县令虽地处偏远,也知新郡守是沈灼然的嫡系弟子、改革派的铁杆,在江东还搞了一番动静,怎么可能不搞事情。不过谢文纯这番话说出来众人心中还是一定——不怕他管事,只怕他新官上任急于立威,不懂装懂。
县令们各自有职司,不能离任过久,见过上官就各自回去了。郡守有三个主要的副手——郡丞、郡尉、监御史,谢文纯对郡尉萧蔷和监御史苏理道,“二位有职责在身,自去办公罢,还麻烦郡丞焦敏大人陪我在郡守府里走走。”
二人应是下去,郡丞焦敏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不卑不亢的给谢文纯指看各处办公的场所。粤东郡守府同江东格局上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占地宽广,只是内里颇为空旷,不少设施很是陈旧。焦敏作郡丞作了快十年,上一任郡守一见这萧瑟的郡守府便极其不悦,却见谢文纯一脸淡笑,仿佛极其满意似的,“这棵盆景倒是别致。”
“这是苗族人慕名大人,献给大人的贺礼。”焦敏笑道。
“哦?我来之前,粤东就有我的名声么?”谢文纯挑眉问。
“大人十七岁高中状元,文采风流,即使是我们这偏远之地也听过大人的名声呢。”当然还有传言说新郡守貌如谪仙、风流无比,这些焦敏就不说了。
将郡守府逛过一遍,谢文纯对焦敏道,“劳烦焦大人了,本官刚来粤地家中不便,来日请各位喝酒。”
焦敏诚惶诚恐,虽说郡丞官职也不低,升迁与否却还是郡守说的算,道,“下官职责所在,大人叫下官焦敏名字便是。”
官场不论年纪只论官职,谢文纯也就再不推辞。来到后宅,便见冯风正在正院之中指挥人安置东西,见谢文纯来了,冯风迎上道,“老爷,老夫人和夫人都等着您用饭呢。”
崔氏坐在正位之上,楚娇在旁侍立伺候用饭——之前在天京便是如此规矩,后来在江东自在了三年如今却又恢复了礼仪举制,气氛颇有些安静,丫鬟们也没人出一声。
见谢文纯进来,崔氏露出个笑容,“文纯,快坐下罢,今日累了一天,好好补补。”
“还是母亲疼我。夫人,别作那么多规矩了,一起坐下来吃吧。”谢文纯对楚娇道。
楚娇迟疑不动,崔氏淡淡道,“既如此,便坐下吧。”
谢文纯这才发现两人之间气氛有些怪异,不过也没多放心思,路途之上一直没有好好用饭,如今伤也好全了,更是食指大动。用过饭谢文纯正要直接跟着楚娇去她房内,崔氏道,“如今不必江东,郡守家中也该摆出个样子来。文纯,你平日里的屋子在正房,书房等都在一间院子里,我和阿楚在后院东西两侧,另辟两间院子将来给侍妾住。”
谢文纯一愣,之前在江东确实是直接和楚娇住到一处的,不过在天京谢府确实是如此规矩,母亲如此安排也就不说什么。“母亲安排便是。”
话虽如此,谢文纯只是去正房看了一眼,便来到了楚娇的东厢房,楚娇迎了出来,笑道,“郡守大人回来了。”
“郡守夫人今日可好?”谢文纯故作严肃道。
“不好,一点都不好。”楚娇道。
谢文纯没想到是这个回答,惊奇道,“怎么个不好法?”
楚娇一笑,“你一天都在忙,吃晚膳了才回来,以后不会都这般吧?”
谢文纯笑道,“反正公房离后宅也不远,以后一有机会我就溜回来。”
“哼!你之前在云海也这般说!”楚娇不信,不再纠缠道,“刚用过饭,喝些茶水吧。”说着示意翠翘去倒茶。
谢文纯问起饭前的事情,“今日我进去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你和娘闹矛盾了么?”他这话问的十分直白,也是把两个人都当自己人的缘故。
楚娇有些不安的低了头,“不过是些小事情,夫君,是娇娇的错。”拉着谢文纯的袖子晃了晃,她怕谢文纯觉得她不孝。
谢文纯笑了笑道,“怕什么,娘不也是你姨母?和夫君说说,怎么了?”
话虽如此,但楚娇从小就怵崔氏,今日的事情明着是因为一件新购置的罗汉松放在哪里,其实却为了——冯风更听谁的话一些。崔氏之前吩咐了冯风让人把那罗汉松放到厅房,楚娇后来又吩咐其放到院子里,崔氏看到罗汉松没有按她的要求放置,就撂了脸色。
楚娇自是只能说表面上是什么事,谢文纯听了哈哈一笑,“这是什么大事?再买一盆就算了。”
在江东时家里的“财政大权”时楚娇管,如今却交还给了崔氏,楚娇心里也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但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说。“这种事情,不用夫君来操心。倒是夫君不如给我这小院子提个匾吧?状元谢郎文采风流,也给我添添光。”
谢文纯来了兴致,“好啊!在天京娘的院子就有特殊的牌匾,还是爹给写的。这可得好好想想……未央院,如何?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情绵绵无绝期,娘子喜不喜欢?”未央,便是不尽之意。
“未央,未央。”楚娇念了几遍,眼睛发亮,抱住谢文纯的手臂,“谢谢夫君。”
“和夫君还客气上了。”谢文纯拍了拍楚娇的脑袋,“等改日得了闲,带你去集市上逛逛,听说粤东的沙茶、卷粉都很美味。”
楚娇欣喜道,“明日应该就有空吧?”
“额,这个,明日大概会去各衙门走一走,恐怕没什么时间……”初来乍到,谢文纯希望能尽快熟悉郡守的工作。
楚娇略带失落道,“公事要紧,夫君金口玉言,可一定不要忘了这件事情。”
“一定不忘。”谢文纯保证道。“娘子,我们歇息吧……”
“我,我今日来了葵水……”楚娇低头道。
谢文纯略显失落,不过揽着楚娇道貌岸然的道,“想哪去了,我们躺下说说话。”
楚娇羞道,“哼,假道学。”谢文纯伤着不能动时两人在马车中便时时说话,楚娇分外享受那样独处无所不言的时光,到了粤东分别一日这才有些失落,如今趴在谢文纯怀里只希望这样的时光永远不要到头才好。
第二天,楚娇早早醒了,却发现谢文纯比她醒的更早,正在床边静静的穿衣。“夫君,怎么起这么早?”
谢文纯一笑,“睡不着,就起来了,没叫丫鬟们进来。”
楚娇知谢文纯这是心中又有事情了,也起身道,“让丫鬟进来伺候洗漱吧。”
夫妻二人洗漱过后,晴柔上前来要给谢文纯绾发,楚娇道,“左右时辰尚早,我来吧。”
谢文纯笑道,“娘子,为夫今天可是要见人的。”
楚娇眼睛一瞪,“我能绾好,你等着瞧吧!”
晴柔和翠翘对视一眼,站在一旁,最近夫人一些近身侍候老爷的事情越发不让她们沾手了。
楚娇慢慢把谢文纯的头发梳开,即使每日同床共枕还是忍不住感慨于谢文纯头发的发质之好。
谢文纯笑道,“将来我们的孩子也会如此的,娘子不要再艳羡了。”
当着丫鬟们的面,楚娇一窘,不小心拉断了谢文纯几根头发,“啊!疼不疼?我错了……”
谢文纯也不敢再拿话撩拨她,一动不动的任由她把头发绾上——反正还要戴官帽,束的一丝不苟即可,也没什么难度。“怎么样,我厉害吧!”楚娇颇为得意的道。谢文纯现在还没戴官帽,一身朱红官袍,齿白唇红,端的是风度翩翩俊逸不凡,楚娇一时也有些看呆了,“夫君还是穿红衣好看。”
谢文纯却颇有些遗憾的凑近了铜镜,摸了摸自己的唇上方,他二十岁了胡子却总是长不起来,看上去不够威严。
楚娇看明白他在惋惜什么,笑道,“夫君,胡子有什么好的!看着就老了许多,娇娇不喜欢。”
谢文纯摇头道,“你不懂,这官越大啊,胡子就越好看,胡子越好看就越有威严。”
“说什么瞎话哄我呢!夫君板着脸就很威严,胡子不胡子的就算了!”想象了一下谢文纯蓄了须的样子,楚娇连连摇头。
“我去公房了,娘子好好休息,有什么想买的就告诉冯风。”谢文纯迈步出门,今日是第一天,他也想看看粤东官员的风气如何,去得早一些。
来到衙门,却见门房正倚着门打瞌睡,濯香哼了一声,“见了郡守大人,还不行礼?”
门房吓得一激灵,跪下道,“郡守大人恕罪,小的不小心睡着了,求大人恕罪。”
谢文纯摆摆手,“行了,公府辰时便有人来往了,都精神点。”也没有发火。
也许是来得太早,谢文纯只觉郡守府之人均哈气连天,问旁边的郡丞焦敏道,“之前,郡守府的人都起得很晚么?”
焦敏略带尴尬的回答道,“郡府事情不多……大家平时也就懈怠了一些。”这还是新郡守上任,属吏们才来的早了,平时多半都日上中天了才会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