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纯张口无言,他总不能对沈宝山说女子的三从四德,既是人家兄长说了,谢文纯想了想道,“沈兄……既是如此,便让沈师妹在郡守府做个属吏罢。”
第二日,郡守府田部便多了一个同郡守大人一般俊秀的年轻人——听说还是郡守大人的亲戚,走后门进来的,不过这个叫尤慎的年轻人也太有活力的点,天天闲不下来似的。
谢文纯听着田仲卿对他说的郡守府诸人对沈莜的评价,心中松了一口气,幸好有他这个面容俊秀的真男人在,沈莜才不会被怀疑是女子,也幸好沈莜不爱交际没被粤东诸官吏的女眷们见过几次。
待晚上回到房中同楚娇说了,楚娇倚在他身边笑道,“夫君早这样不就好了。”
谢文纯摇摇头,“田部事情最近越发忙了,沈师妹虽有才学不过欠缺为官的经验,只怕受不住。”
“沈姐姐啊,最是要强,更何况既是做不好,也不会扯后腿不是?夫君不要担心了。”楚娇摸了摸谢文纯的碎发。“夫君,你还是不续须好看。”
一年下来,谢文纯的胡须终于留起来了,谢文纯美滋滋的摸了一下自己唇上方的胡须道,“这叫男子汉气概。”说着,故意去蹭楚娇的脸,把楚娇痒得咯咯直笑。闹够了,楚娇气喘吁吁道,“夫君,前日里我听了一个偏方,要夫妻同食三月东海之滨化开的雪水,如今正好是三月,夫君能否派人……”这又是她打听来求子的偏方了。
谢文纯摸了摸她的头发,“什么古怪方子,娇娇你也信。”将楚娇搂到怀中,“我现在想啊,每日和你两个人也不错,儿子晚些生就晚些,省的他打扰我们。”这是谢文纯的真心话。
楚娇闷闷的道,“不要,我都要老了,再晚就不好了。你派人去嘛,求求你了。”她今年二十,在大晋女子十四五岁便产子中确实算是“老的”。
谢文纯嘴上应下来,心中想着到时候让濯香过段日子随便弄碗水来骗骗楚娇就是了,捏了捏楚娇的脸,“娘子哪里老了?明明就是个豆蔻小姑娘!来,别愁眉苦脸的,给叔叔笑一个?”
楚娇的脸被他揉着,挤出一个怪模怪样的笑脸,谢文纯轻啄了一口,“真美!”
楚娇笑了出来,“你这胡子,好痒啊!”
“不专心,为夫要罚你!”说着,谢文纯轻拍了一下楚娇的柔臀,紧接着又揉捏起来,“顽皮鬼,痒不痒?”
温言软语,红颜几度巧笑,胭脂味渐浓。
渐浓,渐浓,自是云袖笙歌,一舞难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请假一天,整理一下思路,真正想写的终于要开始了。。。orz
笔走江山赋
第61章 有孕
“靠岸了!”随着水手的叫喊,欧文灵巧的跳下了货船——这是一个二十出头、满脸雀斑的红发小子,“小伙子,上了岸先去找白云商会,别乱走!”船家老伯热情道。
“知道了,谢谢老伯!”欧文的汉话说的还算流利——他是波旁大商人最信任的手下,听说遥远神秘的东方开放了他们的口岸,这次来是为了先行查看的。一路之上,船家和他说让他这样的异国人,去找白云商会最为稳妥,做什么生意也不至于吃亏。不过小欧文,却想着要先四处看看。
“新鲜热乎的灌汤包喽!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要来一些么?”一个小贩问欧文,眼中没有丝毫对欧文眸色发色的惊异,他只关注欧文的钱袋。
欧文小心的尝了一个,随即就被这美味所征服——耶稣基督,这是怎样受上帝钟爱的食物!欧文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又尝了些糕点、糖酥才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来到一个集市中心。欧文惊异的睁大了眼睛,这还是那个强大却封闭的东方大国么?集市上不乏他这样的白种人,竟然还有黑人,还有一些看上去并不是汉人的晋国人!
就在欧文张大着嘴左顾右盼时,一个高鼻深目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晋国有句话,他乡遇故知,你是波旁人?”
欧文见到老乡又惊又喜,“你也是波旁人?”
“我叫科迪,在粤东作游商。”科迪派着欧文的肩膀,“老兄,你也是来大晋做生意的么?去过白云商会登记么?”
这已经不是欧文第一次听见白云商会了,他好奇的问了出来,“为什么都要去白云商会?”
科迪笑道,“因为白云商会能提供做好的保护,最多的利润!你来粤东时日短,还不知道,我们异族商人可是受过一段时间打压的,后来这个汉人办的白云商会——却联合起来了我们波旁、弗朗机,还有大晋的夷族,这才真正让我们赚到大笔的黄金!”
看欧文满脸的不相信,科迪笑道,“去白云商会看看?那里有成型的条文,保准让你做梦都笑醒!”科迪如此卖力,除了老乡见老乡,还有个原因就是——他是白云商社的“行走人”,也就是专门介绍、推销的人,说服一个人入会,他能得一两银子呢。
欧文被半拖半就的来到粤东首府伊沐的白云商会,只见外门并不如何招摇,入内却是自有庄严肃穆之气,来往人俱行色匆匆,连活泼的欧文都敛了神色,偷偷对科迪道,“科迪,我们不会来到大晋的衙门了吧?”
科迪心里偷笑,这孩子也傻了点,真不知道是那个贵族派这么一个人来,嘴中道,“白云商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来这里的都是有事情要办,喧哗的都会被永远除名,不过也正因如此商会的纪律是最让人信服的了。”说着领着欧文来到一间偏房,自从书案上拿了一个册子递给欧文,“看看吧!”
“这,这就是大晋的印刷术?”欧文手都要发抖了,这样一本书在波旁可是只有贵族老爷才能看的啊!却随随便便的被自己捧在了手里。
“这是活字印刷。”科迪心下颇有优越感的道,“怎么样,条件都不错吧?”
欧文见这册子上印的是自己本国的文字,上面写着:加入白云商会的店铺、商人,无论本金、收益多少,一律享有白云商社提供的法律保护,维护会内成员在大晋的权利,如有违背,白云商会承诺赔款商家损失的十倍。这还不算,最吸引欧文的是另一行字:白云商会提供各商家间买卖联系的沟通,外商商品可销往内陆!
欧文的心砰砰直跳,他看出科迪是白云商会的“托”,却心甘情愿的跳了进来。“科迪,麻烦你,帮我递下我家老爷的名帖吧?”
当欧文拿着科迪带着他取到的“初步合同”,满心欢喜的准备出去逛上几圈便立刻返回波旁让老爷速派商船——时间就是金子,他们家族决不能再落人后,便看到一位带着面纱的大晋贵妇在丫鬟搀扶下缓缓走到正厅,那贵妇身着暗红织锦长裙,乌黑秀丽的长发绾成繁复的发型——欧文说不出来,只觉得十分富贵,而她的肚子却是微微凸起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柔和气质。欧文长大了嘴,低声问科迪,“这粤东哪位长官家的夫人么?比伯爵夫人也不差什么了。”
科迪也不知道这每次来都带着面纱的富贵女人是谁,但却不愿在老乡欧文面前落了面子,说出了自己听到的流言,“听说这位夫人,是我们白云商会老板的情人!她每个月都会来的!”
“白云商会老板的情人”楚娇,进得屋内摘了面纱,翠翘为她轻轻扇着风,“夫人,坐下歇歇吧,天气热,当心中暑。”
楚娇坐在主位中,“哪有那么娇气。”对陪坐的白云商会如今的大管事道,“账本我看了,这个月收入还算不错。”
那管事面色一喜,随即谢道,“全赖郡守夫人指点有方。”
其实楚娇没“指点”什么,不过勉力应对罢了,白云商会如今的成果倒有大半算到崔氏和商会从多宝阁几家铺子调来的掌柜的功劳,她笑道,“我近日来,是叮嘱你一番,不日我们便会离开粤东,到时粤东的生意就劳烦你薛掌柜和玉掌柜负责了。”
想到那个作风泼辣的瑶族女人玉娜冰,薛掌柜暗暗叫苦——郡守夫人不在,若起了争端谁压制那个母老虎?却也不好说什么。正在此时,屋外传来一阵娇笑,“楚姐姐,娜冰来晚了,该罚!”
一阵香风,只见一高挑丰满女子推门而入,她鼻高眼深显是有夷族血统,手拖着一个托盘,笑道,“姐姐,喝点雪梨汤解解暑,热到我的小外甥就不好了!”
楚娇不由自主的抚了抚自己的小腹,面色柔和了许多,因玉娜冰迟来的不快也消散了,“玉妹妹也坐下吧,刚才正说到我和夫君回京后这粤东的生意还要你和薛掌柜齐心协力了。”
“姐姐放心,有我玉娜冰在,不管新任郡守什么来头也别想打压我们商会。”玉娜冰自信笑道,“更何况,薛掌柜老谋深算,我们怎么也不会吃了亏?”
薛掌柜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同玉娜冰的风情万种比起来就木讷了许多,简单道,“请夫人放心。”
便在此时,房门外传来一温润磁性的男声,“夫人,我来接你。”正是谢文纯——他还带了个银制的半脸狐狸面具。
楚娇面上绽出笑意,迎上去道,“夫君今日不忙?”
谢文纯握着楚娇的手,“不要老站着,快去坐下。”
薛掌柜和玉娜冰齐齐行礼道,“主上。”
谢文纯点点头,对他们道,“夫人身子重,你们不要拿乱七八糟的事烦她。”
楚娇偷偷怼了谢文纯一下,玉娜冰收了刚才的笑意严肃道,“还请主上放心。”
“我离任后,是京里派来的苏如晦大人接任,此人守成有余开拓不足,不过粤东此时正需要沉稳之人,你们不要主动惹事便好。”苏如晦,就是当年和谢文纯同榜的那个榜眼。
玉娜冰和薛掌柜齐齐应下,谢文纯又对他们说了些大局上的事,便扶着楚娇坐上轿子回府了。轿子上楚娇取笑谢文纯道,“又不是瓷人,看你的样子还以为我是八个月了呢!”
谢文纯笑着按住她作乱的手,“夫人不是瓷做的,夫人是水做的!”
楚娇心下甜蜜,还是问起正事来,“夫君,玉娜冰在粤东……不会有异心吧?”玉娜冰如今将瑶家族长之位传给了她的一个年幼堂弟,但事实上,随着谢文纯政令的推行瑶家族长这个名号已经没有多少含金量了,有含金量的是一直被玉娜冰牢牢把握在手里的瑶家精壮和武器。
“她的儿子随我们入京,怎么敢有异心,更何况她还能找到比夫人更好的主人么?”谢文纯笑道。三年前,楚榕向他要避孕之药以防和玉娜冰这个“低贱”的夷族之人有了孩子,却不想被玉娜冰发觉直接关进了地牢——具体情节不可描述,半年后玉娜冰有了楚榕的孩子。当楚榕终于“逃出天日”,却发现谢文纯和玉娜冰已达成“协议”,这女人竟成了白云商会的二把手。谢文纯这么做,也是为了平衡白云商会内部的权力结构——俱是汉人少不得就要欺压夷人和异族,到时候逼得他人反抗就不是建立白云商会的初衷了。
“真要带那个孩子上京?”楚娇有些忧虑的道,“人多眼杂,不会有人认出来他和楚二公子的相像吧?”
谢文纯一笑,“阿野长得像玉娜冰,不会有人有心思去想那么多的。”只带孩子入京,也是为了告诫留在粤东的玉娜冰和她的——宠侍,容楚公子(下文皆代楚榕)。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玉娜冰和容楚这辈子都只会有这么一个孩子了,谢文纯并不担心这二人心生异心,更何况这对“怨侣”恐怕忙得没心思想这些。
“不说这些了,今日那臭小子有没有又踢你?”谢文纯凑上去轻轻摸了摸楚娇的肚子,自从有一次他感受到有个小脚丫踢了他手掌一下就上了瘾,有事没事总想碰一碰再感受一次。
楚娇看出来他隐藏的心思,颇有些炫耀的道,“宝宝今日和我打了三次招呼呢!”她怀孕是第三个月,刚刚能感受到孩子的动作,夫妻两个都无比新奇、欢喜。
谢文纯轻轻摸着楚娇微微凸起的小腹,“臭小子,想不想踢踢爹爹?”这话说的颇有点腆着脸犯贱的感觉。
楚娇噗嗤一笑,“宝宝八成睡觉呢!谁理你!”
谢文纯讪讪放下手,“娘子,此去天京你重着身子又要吃苦了。”
“这有什么,大夫都说胎位正,小心些不妨事的。”楚娇反过来安慰谢文纯,“一个多月就到天京了。”
“不行,我们慢慢走,娘子要紧!”谢文纯皱眉道,走得太慢又担心楚娇身子越来越重,太快又担心伤到身体,皇帝这升官的调令真不是时候——谢文纯默默的想。
楚娇抱住谢文纯的手臂,“夫君,有你在身边,我好安心。”
谢文纯要升任的,是三品户部侍郎,天京如今风起云涌——襄王颇有封太子之势,然而六公主安阳公主的嫡亲弟弟七皇子虽年仅十一却才思敏捷,颇得盛宠,其母更是如今的皇贵妃,在皇后已逝,皇帝迟迟不立储的情况下,京中如今党政得厉害,这并不是个回京的好时机——对普通人来说。但对谢文纯来说,他父亲谢松当年敢把太子拉下马,他这个做儿子的胆子也不小,从隐隐的风声中嗅到的——是无限的机遇。
谢文纯本以为沈莜、沈宝山兄妹自跟着他一道上京,却没想到,沈宝山竟主动来找他辞行。
“你说什么,想出海?”谢文纯哑然。
沈宝山神色坚定,“子珩,我年近而立,读书不成,习武无方,于大晋官场的种种也不能习惯。我自再次恢复神智便在粤东,所见来往行商,大海的广袤,子珩,我想出去见一见,闯一闯。”
谢文纯沉吟,沈宝山的想法他能理解,但大海风浪无情,沈宝山也许见到了成功的好处,却没见到那些被大海无情吞没的骸骨,“沈兄,如今海上航路远未成体系,恐有危险啊……”
沈宝山一笑,“子珩,若成了体系,我还出海做什么呢?”
谢文纯定定看着沈宝山,他这才发现,他一直小觑了这个痴傻十余年的沈兄弟!沈宝山为的不是为商的钱财,他是想去探路、去开辟航道!良久,谢文纯爽朗一笑,“沈兄,请受我一拜!”
沈宝山有些不知所措,“子珩,子珩?”
谢文纯正色道,“沈兄此行功在千古,利在千秋,当受文纯一拜!”一边在心中飞快的盘算着,以如今白云商会的财力,能为沈宝山提供多大的船,多少财力支持?又有哪些武器,能携带出海?他如此迅速的接受了沈宝山的想法,除了沈宝山坚定要求外还有沈宝山的心性实在很适合这个任务——坚定,质朴,不为外物所动,最重要的,他是沈灼然的儿子,一个绝对会支持新政的人。
得知兄长要远行出海,沈莜十分平静,在谢文纯的注视和沈宝山躲躲闪闪的眼神下,沈莜噗嗤一笑,“怎么,怕我生气?”
沈宝山很怵这个妹妹,见沈莜笑了他也跟着憨憨一笑,沈莜正了神色,“兄长,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不过,我不要异族人作嫂子!”
谢文纯见沈宝山窘迫,“解围”道,“师妹,我会给沈兄带几个会武的汉人女子的,说不得到时候连侄子都有了。”
沈宝山红了脸道,“你们!”
谢文纯哈哈一笑,心中默默想到沈宝山的心性作掌舵之人自是稳妥,只是还需为他寻一长袖善舞之人为辅才是。这一想,便想到近日来到粤东“投奔”他的、屡试不第的、曾是岳阳书院的同窗唐——昔年灼然先生的坚实拥护者唐不语身上了,谢文纯心里默默想着不知当年热血还剩下几分,能否说动他随沈宝山出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