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司天娇答应昭帝的第二日,那九王爷便中毒身亡。原本这件事是牵扯不到司天娇的,而北魏的人查到的线索也只是和北魏内部争储有关。北魏帝年事已高,膝下十子皆已长大成人,故而这夺储愈演愈烈。只是,等到北魏的人都回去以后,昭帝才意外发现,司天娇与北魏封王有过联系,并且九王爷身中的剧毒也在司天娇的寝殿被发现。
为了北魏与大景的太平,昭帝选择了隐瞒。但至此之后,他再不像从前那般宠爱着司天娇。后来昭帝曾三次要为司天娇赐婚,但都被司天娇以深爱北魏九王爷为由拒绝了,那一度也成为锦都的一大奇闻。毕竟女子轻言爱,到底不是体面之举,更何况堂堂公主呢?
渐渐的,外界便都以为是因为司天娇太过大胆才惹得昭帝不快。
陶皇后没有回答司天娇的问题,只眸光犀利,看向司天娇的时候全然没有母亲看女儿的神色,冷冷叮嘱道:“方才本宫与你皇弟的说的话,莫要走漏了风声。”
“母后既然信不过儿臣,又何必让儿臣在一旁听着呢?”司天娇冷笑一声,凤眸闪过轻蔑:“大可以一瞧见儿臣,便让儿臣走人,这样就不必害怕你与皇弟的秘密会泄露出去了,不是吗?”
司天娇那轻蔑、不屑的目光落到陶皇后身上时,陶皇后心下便有些反感厌恶起来。
“因为,”陶皇后忍住心中的不快,淡淡看向司天娇道:“本宫要你嫁给苏墨。”
陶皇后的话,让一旁的桂嬷嬷惊讶起来。从很早以前开始,皇后娘娘便不怎么关心二公主的事情了,故而连带着对于二公主的婚事也从不过问。三年前二公主与北魏九王爷的婚事,基本都是皇上安排的,后来几次想要给二公主召驸马,也都是皇上去操心。似乎皇上很是清楚她们母女之间冷硬的关系,才没有让娘娘相看。
只是,今日娘娘突然说要让二公主嫁给战王府世子,这到底是从未有过的。想来,娘娘是真的要让二公主去战王府为七皇子铺路了。
“什么!”司天娇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眸子,她盯着陶皇后,见自己的母亲一脸的认真与平静,仿佛无论她嫁还是不嫁,她都必须要嫁一般,那淡淡的眸光带着毫不在乎的冷情。
“本宫要你嫁到战王府,为卫儿筹谋。”陶皇后道:“战王府是我们必须要抱住的大树,如今苏墨和苏宁都子然一身,正是时候娶妻生子。”
“要我嫁给苏墨?”司天娇冷冷笑着,凤眸微微扬起,挑衅道:“皇后娘娘,你以为你的本事真的这样大吗?你要让苏墨娶,苏墨便会娶吗?”
若是她的本事真的这样大,那么司卫便不需要处心积虑的夺储了。况且,司天娇对于自己的名声很是了解,一个三年来心心念念着他国王爷的女子,天底下有几个心性好的男人愿意要?
“他不愿意娶,就逼他就范。”美眸闪过一丝阴毒,陶皇后道:“堂堂公主的清白若是失给了他,你道他敢不娶你吗?你道你父皇会放任不管吗?”
这世上的阴险算计许多,不过是一个栽赃嫁祸罢了,她就不信区区一个苏墨能够逃得开?况且,陛下再如何宠信苏家,也不会抛弃皇家颜面于不顾,只要她想,就可以让天娇安安稳稳的嫁到战王府做世子妃!
☆、53西宫那位
“凭什么?为了你那扶不起的儿子,凭什么要我牺牲?你们夺储是你们的事情,与我何干?”司天娇质问着,而后冷笑道:“陶皇后,我若是不同意,你以为做得到吗!”
一连两次的称呼变换,一次比一次更疏离,一次比一次更冷。司天娇的心早已被自己的母亲伤的鲜血淋漓,而此次却整个就要支离破碎。她从来不懂,为何母后这样厌恶她,为何这样看不上她,而对司卫却百般疼宠,百般爱护,难道就因为她是个女儿家吗?就因为她一出生就不是皇子吗?
为了她心爱的儿子,那扶不起的阿斗,母后要毁了她的清白,让她嫁给苏墨,为司卫筹谋。这样绝情的话,母后也说的出来?她说的何其残忍,何其轻巧?仿若不过是随意丢一颗棋子过去罢了,阴毒的让她浑身发冷。
看着司天娇这般声嘶力竭,有那么一瞬间,桂嬷嬷是有些心疼的。二公主幼时五六岁的时候,她经常照看着,那时候二公主很是漂亮可爱,相比同龄的孩子也十分懂事讨喜。只是后来却渐渐变了性子,成了三位公主中最为刁蛮跋扈的一个。
陶皇后闻言却不生气,只见她伸出细腻白皙的手,轻柔的抚上司天娇的脸容,那蔻丹艳红的指甲泛出冷光:“只是,天娇。你以为若是你皇弟夺储失败,你还有什么往后吗?你的那个心上人还能够安稳的住在西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吗?”
陶皇后的话音一落地,司天娇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瞪大了凤眸,有些绝望的盯着眼前笑容温婉的母亲——大景朝的皇后娘娘。
她明白,她这个母亲,如今这样说,不过就是威胁罢了。她在威胁自己,若是执意不嫁给苏墨,她便会拿自己最爱的人开刀,让她痛苦,让人无可抗拒!
脸上传来的触觉冰凉而湿腻,仿若一条毒舌游走在她的面容之上。她的心,就在那一瞬间支离破碎。
她的母亲,试图压断了她最后一根稻草,她的致命弱点。
“啪”的一声,几乎不假思索,司天娇便挥开了陶皇后的手。而后她看向陶皇后,凤眸染上**裸的怨恨之色:“你若敢动宁玉,我便舍命也要你们万劫不复!”
宁玉是她唯一在乎的人,是她此生的阳光,也是唯一待她好的人。这些年要不是有宁玉在,她简直不能够想象自己会过得如何惨淡。她的母亲厌恶她,她的父皇排斥她,宫里所有的人都疏远了她,只剩下宁玉了,只剩下那个她最爱的宁玉了。
当年她毒杀北魏九王爷是为了和宁玉在一起,她知道若是她不应了昭帝,将来还是会有其他的王孙公子求娶,毕竟她年纪到了,该嫁人了。所以,她只能这样做,悄无声息的给九王爷下毒,杀了他。在那之后,以九王爷做借口,堵住所有的亲事。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料到,父皇发现了一切,从此以后,她便失了圣宠。
可是,她不在乎啊。只要有宁玉就好,只要和宁玉在一起,她无所畏惧!
说完,司天娇不待陶皇后有什么动作,便甩袖离开了容华宫。
直到那墨绿色的影子离开了容华宫,桂嬷嬷才忍不住劝道:“娘娘何苦呢?明明知道公主最是在乎西宫那位,娘娘这般威胁,恐怕适得其反。”
陶皇后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逆着光,淡淡问道:“嬷嬷,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心肠狠毒,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
“娘娘,老奴不敢。”桂嬷嬷吓了一跳,跪下身子便道:“是老奴多嘴,老奴罪该万死。”
伺候陶皇后这些年,桂嬷嬷自然知晓,陶皇后此番是心情不佳了,故而她想也不想,便赶紧跪下认错。
“嬷嬷,你起吧。”陶皇后睨着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桂嬷嬷,眼底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她的思绪。
“谢娘娘开恩。”桂嬷嬷闻言起身,却不敢去看陶皇后。
她想起许多年前,皇后娘娘刚生下二公主的时候,虽然心中失望不是个皇子,但到底也不曾厌恶自己的孩子。
后来七皇子很快便又出生,皇后娘娘极为欢喜。在那段时间,只是少了一些对二公主的关注,但却依旧没有到厌恶的地步。直到二公主九岁那年,不知为何,娘娘突然间的便疏远了二公主,且从那之后,再看二公主的时候也都是厌恶之色。
桂嬷嬷一直在猜测,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皇后娘娘这般对待自己的嫡亲女儿?可一直到如今,皇后娘娘也不曾泄露半分。
就在桂嬷嬷暗自猜测的时候,陶皇后的声音忽然传来,只听她平静无波的嘱咐中透着一股冷意,道:“桂嬷嬷,明日遣人同圣心说一声,就说本宫实在有些惦念她,让她这两日便自来容华宫一叙。”
“是,娘娘。”桂嬷嬷应了一声,心中暗暗想着,看来皇后娘娘是要敲打敲打大小姐了。
☆、54父女对话(二更)
战王府,落樨园
苏子衿半倚在贵妃榻上,手中执着一本书,身上披着毯子,温软绝美的脸容埋在书中,神色平静无波。
“主子,王爷刚回来。”就在这时,青书敲门入内,低声禀报道:“现下正在外头,说是要见主子。”
“等了许久,终于回来了。”苏子衿闻言,不疾不徐的放下书来,微微一笑,道:“带他进屋罢。”
说着,她将手中的书递给一旁的青烟,示意她将其置于案几上。
青烟接过那书,随即说道:“主子,你劝雪忆去睡吧,都已经午时了,他还玩的乐此不彼,任我怎么说也是不听。”
苏子衿摇了摇头,而后她看向一旁摆弄夜明珠的雪忆,缓缓笑道:“雪忆,该是你午睡的时候了。”
雪忆每日午时之前都会小睡一会儿,这对于正在长身体的他来说,是极有好处的。但有时候雪忆玩起来都不顾一切,也只有苏子衿才能劝服他一二。
“可是……雪忆想玩。”雪忆看向苏子衿,瘪了瘪嘴,有些可怜巴巴的模样,道:“子衿姐姐,雪忆不困,不想睡觉。”
苏子衿瞧着雪忆那副小模样,不由无奈道:“罢了,今日便让他玩个彻底吧,左右不过一日,晚些时候他困了,自会早早去歇息。”
顿了顿,她又吩咐道:“只是,雪忆,待会儿有人来谈些事情,你便自己安静些玩。”
“喔~”雪忆一听到苏子衿这般说,不由开心的呼喊起来:“雪忆最喜欢子衿姐姐,最最喜欢子衿姐姐了,雪忆一定不给子衿姐姐惹麻烦。嘿嘿!”
“主子,”青烟叹了口气,扶额道:“主子总是这样纵容雪忆,哪天给惯坏了可不好。”
“无妨的。”苏子衿笑了笑,神色温柔:“雪忆这样乖,是惯不坏的。”
“哼,青烟讨厌。”雪忆瞪了一眼青烟,随即又道:“雪忆只喜欢子衿姐姐和小木木。”
“小木木是谁?”就在这时候,战王爷的声音传了过来,不多时,便瞧见他带着贴身暗卫无常出现在视线之中。
战王爷在瞧见苏子衿之前,别提心情多糟了。一心只想着要赶紧快来,收拾这小兔崽子。不仅逼迫他,算计他,还将他阻在了落樨园外头。来来往往的下人们看见他一个堂堂战王爷被阻在了自己女儿的门外,还得通报一声才能进去,简直是丢脸极了!
可如今瞧见了苏子衿,他便又发不出脾气了。就好像对着他那爱妻一样,无缘无故便怂了下来。
他环顾了下四周,发现苏子衿将落樨园布置的极为清雅简单。仿佛从前是什么样儿,现在依旧什么样儿,只多了一些日常用品的摆放,其余的却基本一如当初她没进府中时候那般。
原本战王爷不过是随口一问,青烟却忍不住变了脸色。而后只瞧见苏子衿从容一笑,漫不经心道:“王爷今日进宫可还顺利?”
本要回答的雪忆,一瞧见苏子衿说话,便想起方才自己应了苏子衿要安静一些,于是也不理会战王爷便兀自在一旁玩耍。
“怎么能不顺利?”战王爷淡淡反问,他见苏子衿并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倒是没有太过介怀。对于苏子衿身边这个叫做雪忆的孩子,他是知道的,故而在他看来,这`小木木,左右不过是玩具或者其他什么。
只是,令他颇有些惊奇的是,这个叫做雪忆的少年,手中玩着的东西,是前些日子陛下赏赐的夜明珠,没想到苏子衿竟是这样疼宠这个少年,连御赐的物件也随手给这少年把玩。
苏子衿弯了弯如画的眉眼,素手指着面前的那黑白分明的棋盘,缓缓笑道:“王爷可要来一局?”
苏子衿这一声又一声的王爷,忽然之间便让战王爷觉得有些刺耳,苏子衿一般在外头会给他点颜面,唤他一声父亲。可到了府里,她就左一声王爷,右一声王爷的叫着,叫的他头都大了。
“好。”压下心中的不快,战王爷点点头,也不客气的便坐了下来,随即他颇有些自得道:“不过你爹的棋艺甚佳,到时候你输了可莫要哭鼻子。”
这一声`你爹''''''''的自称,苏子衿倒是有些愣住。记忆中与战王爷倒是没有见过几面,但每次见面都不曾多言,而战王爷对她的态度也是严肃冷淡的。今日他这突如其来的变了态度,偏生让苏子衿产生一种怪异的感觉。
☆、55父女摊牌
见苏子衿眸中一闪而过的诧异,战王爷的脸皮倒还尚且绷的住。今日因为骂了一句苏子衿兔崽子,惹的他的爱妻生气了,想来这能够让她消气的方法,也只剩下这么一个了。
事实证明,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虽不确认苏子衿的真实身份,但在那之前搞好关系也是无妨的,说不定顺道可以探听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儿呢?
无常沉默不言,但鉴于他跟着战王爷十多年了解,想来王爷是为了讨王妃欢心才如此自称。
苏子衿没有理会战王爷的那句话,而是依旧言笑晏晏道:“陛下可有说如何为子衿主持公道?”
见苏子衿如此态度,一旁的青烟也跟着心中冷哼,这王爷还真是会装孙子啊,早干嘛去了?如今对她家主子这样亲近讨好,怎么看怎么奇怪。
更何况,王爷似乎对自己的棋艺很是自得,但实际上主子的棋艺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好吗?
顿了顿,苏子衿又道:“王爷执黑棋先走。”
说着,她捻起白棋,淡淡抬眼。只见战王爷诧异的看向她,似乎对她的相让十分不满。但他到底没说什么,只兀自下了一颗黑棋,似乎对于结局早已笃定。
苏子衿从容一笑,紧接着下了一步黑棋,又问了一遍,道:“王爷进宫一趟,陛下可有说要如何为自己主持公道?”
“陛下让七皇子前来负荆请罪,直到你原谅他为止。”战王爷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抬眸朝苏子衿看去。
见她脸色如常,丝毫没有不满的模样,战王爷心下安了几分。转念一想,苏子衿这般通透的人儿,大约也知晓,这已经算是陛下对她最好的弥补了。
诚如战王爷所想,苏子衿确实想的明白。司卫身为堂堂皇子,象征着皇权,无论如何,在这件事上,昭帝也不可能当着天下人的面子重惩司卫。而她今日之所以逼得战王爷处置这件事情,主要还是因为……她想看看,苏彻究竟在昭帝心中是怎样的地位。
外界皆是传闻,昭帝待战王爷如同手足,可说到底,皇家有何兄弟情谊之说呢?更何况战王爷不过是异姓封王罢了,历代君王皆是薄情,这功高盖主怎会允许?只是,苏子衿却是没有想到,昭帝似乎真的待战王爷极好,能够让自己的皇子前来给她区区一个郡主赔罪,算是十分不同了。
“陛下倒是有心了。”苏子衿朱唇微微挑起,转瞬便荡起一抹高雅的笑来:“想来陛下是待王爷极好的,子衿竟是沾了王爷的光。”
“陛下是个明君,当年你尚未出生的时候,为父便与陛下出生入死了。后来你遭到歹人掳走,你娘亲日日以泪洗面而且还大病了一场,直过了好几个月才缓过劲儿来,为此陛下心中一直有愧。”战王爷叹了一口,脑海中回想起过去的事情。那一年与东篱国的战争,打的十分惨烈,回锦都的时候,昭帝亲自迎接,还同战王爷说:这一仗夺了万千人的性命,可唯独好在你还活着。
顿了顿,他又道:“你如今回来,陛下心中才稍稍安了许多,可……”
说到这里,战王爷手中的黑棋落了一子,而后他看向苏子衿,桃花眸子闪过一缕精光,快的令人难以捕捉。
“王爷这戏倒是做的极好,天下皆言,战王爷性子耿直,不懂阴谋算计。”苏子衿闻言,不由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来:“可如今子衿看来,传闻不可全信。”
苏子衿感叹昭帝待战王爷好的那句话,是试探,而战王爷同她回忆往昔的话,又未尝不是试探呢?
一般而言,人们眼中的武将多愚钝、秉性刚正直率。故而,战王爷给人的印象便是不屑阴谋诡计的纯臣。只是,苏子衿却不这样认为,战王爷作为一个多年驰骋战场的主帅来说,若是真的愚钝,恐怕早早便死在了战场,即便说全军覆没也未可知。但事实证明,战王爷其实是个有城府之人,他只是刻意给人一种莽夫的印象罢了,否则不可能这次还能这样明目张胆的妄图套路她。
战王爷听苏子衿这样说,不由微微愣了愣,似乎没有料到苏子衿竟这样通透,而且拆穿的这样直接,他自认为演的非常真诚了,她却还是一眼看穿。
“你若真是我苏彻的女儿,当真是极好的。”半晌,他才扯出一抹欣赏的笑来,接着道:“可我不知道,你是还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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