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侧的孟瑶闻言,心下亦是不解,只是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就见她平静的笑着,脸上有无辜之色,道:“公子这话……难道本相说错了?可若是依着公子所言,莫不是本相要站在大景朝这一头,才是最明智的?”
如此一番反问,不仅点名了楼宁玉‘公子’的身份,而且还将楼宁玉心向大景的表现,点明了给众人看。
一时间,底下众人皆是议论纷纷,暗骂楼宁玉吃里扒外,身为东篱人,却是为着大景着想,更是有人讽刺起来,只道楼宁玉是大景养出来的皇子。
楼宁玉听着那些言论,却是一派从容,就见他微微一笑,如玉的面容犹如三月骄阳,甚是暖人:“左相想来是误会了,方才左相还说公平起见,怎的如今一转脸,便又要站立派别了?莫不是左相方才所说的,不过是明面上的话,只为掩饰内心的不同?”
说着,楼宁玉便又顿了顿,抿唇道:“我东篱光明正大,若是要用那等子方法取胜,委实有些不光彩的很,若是现下左相如此行事,将来指不定……其他国家的人要怎么笑话我东篱!”
清风明月,温暖如春色,楼宁玉的形象,随着他的话音落地,也一瞬间被拔高了起来,瞧着在场大部分的人,皆是暗自点头。
诚然输赢很重要,但若是因此在其他三国眼中成了卑劣之人……委实有些不好。看来这左相……还是目光太短浅了!
“公子可真是强词夺理!”听着在场之人转了口风的言词,孟瑶心下有恼恨之意升起,只觉这楼宁玉莫名其妙,非要搅了她的好事!
那一头,司言却是冷冷抿唇,漠然出声道:“既然左相如此要求,本世子便让你东篱一次,又有何妨?”
这话,无疑便是径直点名了东篱的人卑劣且怯懦了,顺带着,更是将孟瑶方才的话,暗示作强‘逼’之意了,听得一众人等,皆是不悦皱眉。可奈何司言的话,又不无道理,甚至于仔细去想,孟瑶的言词……确实有些逼迫之意。
顿时,好些个人便是将责任全都安在了孟瑶的身上,听得孟瑶心中的怒意越发盛了几分。
只是这时,楼霄却道:“世子言重了,左相大抵是表达有误,若是世子不喜,大可忽视,至于谁先开始,本王以为,可以抛铜币抉择,正面向上则是世子先,背面……”
“不必了。”司言打断了楼霄的话,如玉的面容清冷一片:“王爷先,本世子不喜占人便宜。既然前两次都是本世子有言在先,那么最后一次,便让给王爷。”
司言的话,几乎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看的一旁墨白眼底,更是有笑意涌现,而钟离和楼宁玉,却是有些好笑,也不知这司言是太过正直了,还是当真有那么大的自信毫发无损。不过无论哪个,在楼宁玉看来,他自己的名声已是打出去了,而孟瑶的名声,也同样低落了下来,左右他的目的已是达到,其余的……他倒也是不好多管。
苏墨和司随皆是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苏子衿,见苏子衿神色极为从容,眉眼依旧含笑,似乎没有担忧之意,两人心下便有些不解起来。
不过,没有容众人多想,楼霄只为难的点了点头,沉吟道:“世子既是如此执意,本王也不好勉强,只是作为弥补,本王以为,世子可以多得一支羽箭。”
孟瑶眯了眯眼睛,心下依旧有气恼浮现,楼霄的盘算倒是打的很响,如此的话,至少他面上也是好看的,只是与此同时,她自己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丢了自己的名声。
司言闻言,只微微颔首,冷峻道:“随意。”
不过短短两个字,自司言口中说出,竟是莫名的清冷而贵气,便是北姬辰和钟离,都有些赞叹这厮的好风采。
两人算是达成了一致,于是很快的,司言便侧身到了一旁,等着楼霄行动。
瞧着如此一副冷静自持的司言,楼霄眼底闪过一抹杀意,那骇人至极的情绪快速掠过,以至于在场众人,皆是丝毫捕捉不到。
只见他伸出臂膀,一手拿起弓弦,另一手捻起羽箭,箭在弦上,随着一声下令,飞箭驰骋而去。
只是,没等到众人看清,便见楼霄速度极快的便又拿起了两把羽箭,双箭齐发,带着一股子凌厉的杀意,朝着司言飞射过去。
一连三把飞箭过来,司言只身形一闪,立即便伸出手,接住了三支。
他的速度很快,快的众人只堪堪瞧见他那白色纹麟的衣角一动,下一刻便见他稳稳停住,手握长箭的中央。
楼霄见此,倒是不感意外,只见他微微勾唇,淡淡笑起来:“方才不过是热身,现在才是……正式开始!”
随着楼霄的话音落地,便见他拿出三支羽箭,同时搭在弓上,众人惊呼起来,下一刻便见飞箭疾驰而去,势如破竹……只是,同一时刻,飞箭还未抵达司言面前的时候,楼霄接连的四发长箭,更是汹涌而去。
空气中一瞬间凝结起来,那暗含内力的飞箭,犹如尖锐的利刃一般,纷纷朝着司言的心脏、脖颈、眉心而去,但凡看清飞箭的人都心下清明,楼霄此次……大约是要杀了司言的!
苏子衿心下一紧,即便再怎么告诉自己放宽心,还是忍不住揪心起来,她盯着那飞驰的长箭,袖中细腻的小手握成一团,几乎想要起身。
只是,她才遏制住自己的颤抖,却见司言那一头,已然稳稳的接住了七支飞箭……楼霄没有给自己惊讶的时间,不待司言闪身,他便又连续射了四支、四支,总共八支飞箭,并且,比起前一次的内力,此次携带凌厉之气的羽箭,皆是含着楼宁玉十分的功力。
司言长袖一扬,一手揽住七支羽箭,只另外一支羽箭朝着他的胳膊而去,血腥味浓郁而起,下一刻,便瞧着那支飞箭划过司言的胳膊,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青年秀美绝伦,面色依旧凉凉,丝毫看不出情绪,可即便如此,那隐隐散发的男子气息,却是看的在场好些个女子,几乎尖叫。
自古英雄最得美人心,可司言这般瞧着好似无情无欲的英雄,更是瞧得让人心惊、心动!
苏子衿蹙起眉头,看了眼台上仍旧不知疼痛的司言,不由叹了口气,下一刻,便见她缓缓起身,犹如浮云一般,神色从容的来到了台面之下。
看了眼司言,苏子衿凝眸道:“阿言,下来。”
温温柔柔的嗓音,满是关切的语气,听得对面的楼霄,心下一顿,他下意识朝着苏子衿的方向看去,便见苏子衿盯着司言,眉头紧蹙。
瞧着艳绝楚楚的脸容甚是温软,台下一众人皆是屏息,紧接着,司言沉默着看了眼苏子衿,他放下手中那十七支羽箭,便很快来到了苏子衿的面前。
“我无妨。”司言面色依旧淡淡,可眼底的安慰与柔软,却是看在苏子衿的眼底。
凤年年有些诧异,可瞧着司言侧颜冷峻,眉宇间却是一片柔和,心下不由一顿。
如此清冷卓绝的青年,竟是会露出这般温柔的神色?
“伸手。”苏子衿淡淡抿唇,脸上的笑意少了几分,只是从袖中取出帕子,那似妖姬般美艳的脸容上,只有心疼。
司言闻言,倒是没有说话,只沉默着伸出自己的胳膊,任由苏子衿为自己稍稍包扎了一下。
楼霄站在台面的一边,垂着眸子瞧着这一幕恩爱的画面,心下疼的几乎不能呼吸。
分明她的温柔属于他……分明她不该这般看其他人,可到底,还是错了,错的离谱!
这一头,苏子衿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心下只关心着司言手臂上的伤口。
等到她稍稍包扎完了以后,才抬眼看向司言,桃花眸子一片温柔:“阿言,等你回来再好生料理,你……快去快回。”
司言闻言,只点了点头,随即揽过她的腰肢,满是怜惜的吻了吻苏子衿的额头,才沉声道:“我会很快回来。”
说着,他松开了自己的手,只一瞬间,便又上了台面。
瞧着楼霄神色不愉的模样,司言面无表情道:“摄政王,到本世子了。”
清冷冷的话音落下,听得一众人皆是惊醒过来,恍惚才察觉,司言轻易便躲过了楼霄的十八支羽箭,徒手接住了十七支……这般令人惊诧的一幕,竟是都被那夫妻两个恩爱的画面给迷惑了去,以至于司言如此一开口,众人才清醒过来。
凤年年闻言,脸色苍白不已,心下担忧着楼霄,竟是听到楼霄淡淡勾唇,自发的便站到了一旁,道:“世子,请!”
一个请字落下,含着不为人知的情绪,除了楼霄自己,大抵无人知道。
司言没有说话,只兀自冷冷拿起一侧为他准备的弓箭,稍稍检查了一番,他才拉起弓弦,径直便从箭筒里头抽出了五支羽箭。
五支?
楼宁玉微微一愣,有些惊讶的瞧着司言。他这是要……五箭齐发?便是楼霄,也最多只能做到四箭!
“摄政王可是要准备妥当了。”司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凤眸一片冷漠:“死伤不论!”
随着司言的话音落地,便见他快速的搭了五支羽箭在弓弦上,在众人还未看清的情况之下,便瞧见他手中一放,接连五支飞箭如携了冰霜一般,朝着楼霄而去。
只是下一刻,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见又是五支羽箭,朝着楼霄的方向而去。只是前一次是分别射向他的四肢,后一次却都是朝着要害处进发。
楼霄眸光一缩正打算拦截住司言的飞箭,却猛然看见,那一头,司言手中有七支羽箭……整整七支,一支也不多,一支也不少的,已然搭在了弓弦之上。
只一个恍神,楼霄便快速的接过那飞来的十支羽箭,只是,堪堪要接到那羽箭,便觉一股深厚的内力澎湃而来,逼的楼霄一个后退,整个人被内力划到了一旁。
心下一惊,楼霄便立即要往一侧躲去,却是不曾料到,司言手中那七支飞箭,早已仿若海啸一般,朝着他奔涌而来。
“噗”“噗”“噗”的三声犀利的响声划破天际,楼霄瞪大眼睛,便觉右胸上插着一把飞箭,只是,他下意识要将其拔出来的,便觉整个人已然倒在地上……或者说,他的双手已然被司言的箭钉到了台面之上,深深扎入那毯子下的木板之中。
一瞬间,有惊慌的叫声响彻耳边,楼霄双眼没有任何焦距,只睁着眼睛,脑海中回忆起的,却是苏子衿被他射入悬崖的那一刻……
是不是那时候,她也像他这般错愕?或者说,她其实……满是绝望。
“王爷!”一声哭泣的声音渐渐朝着他而来,楼霄双眼一瞬间便又恢复了焦距,只是,入眼的不是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儿,却是他那个王妃,凤年年!
“王爷,你可还好?”凤年年泪如雨下,可怜楚楚的跑到楼霄的面前,哭道:“王爷,你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来人!来人啊!快宣太医,宣太医!”凤年年咬着唇,眼底满是惊惧,尤其瞧着楼霄双臂的鲜血与胸前染红了的衣襟,有害怕的情绪,一瞬间将她淹没。
一时间,场面混乱一片,便是上首的小皇帝楼兰,亦是被吓得整个人呆住了。唯独钟离淡淡一笑,瞧着孟瑶亦是脸色有些苍白的模样,心下暗自佩服司言。
这一头,司言却依旧冷峻,只见他站在高处,俯视着芸芸众生,语气没有一丝温度:“今次的比赛,本世子胜了。”
他射向楼霄的羽箭,统共只有十七支,剩下两支,一支是原本该剩下的,另外一支则是方才楼霄大言不惭说要‘弥补’他的。
说着,司言看也不看楼霄,便缓缓下了台面,朝着苏子衿的方向而去。
瞧着司言如此,众人皆是哑口无言,可一时间却又挑不出司言的错来,毕竟司言此番无论是挑衅还是‘让’楼霄先来,都是光明正大,便是那生死契,也是楼霄自己提出来的,这般情形,便是楼霄当真丧命,想来也是怪不到司言的头上。
苏子衿含笑着看了眼司言,便弯唇道:“我知道你会赢,阿言。”
美人微笑,着实惹眼,看的司言心下愉悦不已,尤其她此番如此,丝毫没有在意楼霄是死是活……这一点,便更是让他欢喜十足。
微微颔首,司言凤眸暖了几分,只淡淡道:“我说过,会为你讨回来。”
那一箭之仇,即便苏子衿不再提及,司言也依旧耿耿于怀,他的心上人……他护在怀中的女子,谁也不能够伤害!
听着司言的话,苏子衿心下一瞬间便觉得温暖不已,尤其这厮如此一副认真而情深的模样,委实撩拨人心的很。
自然而然的,苏子衿脸上的笑意便愈发深了几分,她微微抿唇,低声道:“阿言,谢谢你。”
谢谢你如此在意我,谢谢你欢喜我,谢谢你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情爱,不一样的温暖。
凤眸微醺,司言凝眉,神色清冷道:“如果你要谢,今夜就热情一些好了。”
这般正色的模样,瞧得苏子衿一愣,下一刻便不自然的红了脸,心中暗道这厮闷骚。
看了眼苏子衿,司言沉下声音来,眼底有淡淡的愉悦之色划过:“回去罢,想来这比试,也进行不下去了。”
楼霄受了伤,虽说不是多么重的伤,但到底瞧着有些严重,故而如此一来,这比试自是会先散去,择日再进行。
“好。”敛去心头的那抹羞窘,苏子衿轻笑一声,如画的眉眼一片温软。
不多时,司言便领着苏子衿,离开了皇城宫门。
喜乐看了眼两人离去的背影,不禁伸了个大拇指,摇头晃脑道:“苏兄啊,你这妹妹、妹夫……可真是不得了啊,心理素质委实很硬!”
这话一出,便是褒贬不知了,只苏墨听着,却是洒然一笑,回道:“尚且还可以再努力一二罢了,算不得多好。”
喜乐一听,便立即乐了起来:“啧啧啧,没想到苏兄竟是如此洒脱之人,有趣,有趣啊!”
说着,喜乐凑过头来,自以为小声道:“苏兄既是如此有趣,不妨一同去喝酒?我请客。”
瞧着喜乐挤眉弄眼的模样,苏墨一笑,无奈道:“是否这一次,还是喜乐姑娘请客,我掏钱?”
喜乐一噎,脸色微微泛红,不好意思道:“咳咳,苏兄误会了,这一次,我请客,我掏钱,如何?”
每次都让苏墨掏钱,喜乐便是再怎么脸皮子厚,也做不到熟视无睹。
苏墨闻言,俊朗的脸上浮现一抹趣味来,便见他低声笑着,桃花眸子甚是璀璨:“喜乐姑娘可是有趣,有趣的很!”
这般模样的苏墨,委实有些俊朗的很,他眉眼生辉,眸底明亮,瞧得喜乐心下一顿,有奇怪的情绪便溢了出来。
只是,不待她回神,苏墨已然踏上步子,缓缓朝着另一头而去,见喜乐半天没有跟上来,苏墨不禁回首,抿唇道:“喜乐姑娘,怎的不跟上来?”
喜乐闻言,不由呵呵一笑,有些莫名的摸了摸鼻尖,便随着苏墨而去了。
……
……
苏子衿和司言回到府邸的时候,正碰上办事归来的青书,瞧着青书手中的那盒骨灰,苏子衿不禁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