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他却还是道:“子衿,我很快回来,保证带回来的时候,还是热的,如何?”
“我要一起去。”苏子衿闻言,便垂下眸子,语气却依旧执拗。
瞧着苏子衿那一定要去的模样,司言心下无奈,只好点了点头,应允下来。
两人很快穿了衣物,下了塌。
等到屋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守在门外的落风和宫苌不由一愣,心中虽是惊诧,但还是拱了拱手,道:“王爷,王妃。”
自司言成了长宁王后。府中的一行人便都改了称呼。
“去东街。”司言淡淡抿起薄唇,看了眼立在一旁的落风,便牵起苏子衿的手,朝着前头而去。
一听司言说要去东街,落风和宫苌便皆是愣住,只一瞬间,宫苌便上前,示意道:“王爷,可要备马车?”
虽说心中对此不解,但落风和宫苌还是没有仔细问什么。
司言道:“不必了。”
说着,他搂住苏子衿的腰肢,两人顿时便消失在了原地。
宫苌见此,不由和落风对视一眼,两人双双惊诧,却还是领了好些暗卫,隐在身后护着苏子衿和司言。
那一头,司言很快便和苏子衿一起,抵达了东街,此时天色暗沉,黎明将至,东街的五记豆花铺也已然忙碌起来。
东街五记豆花铺的豆花,在锦都,也算是出了名且多年来的老铺子了,店面不大,却生意兴隆,不比外边儿热火朝天的酒肆茶馆差。
老板是六十多岁的老妇人,瞧着很是和蔼,帮衬她做事的,自然便是她的丈夫。两夫妻很是勤勤恳恳,将这小小的五记豆花铺经营的极好。即便如今生意络绎不绝,还是坚持不招纳伙计,每日只卖五百碗,不多不少正是恰好。
一看见司言和苏子衿出现,老妇人便是一怔,她生平倒是少见这等子俊俏的人,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皆是生的极好,且这两人很是般配,远远瞧着,都是十分养眼。
如此想着,老妇人便笑了起来,和蔼道:“两位来早了,铺子还未开呢!”
现下他们不过是准备罢了,连豆子都尚且没有磨好。
只司言闻言,却是没有讶异,漠然抬眼,他道:“老板,我妻子怀了身子,夜里嘴馋的很,可否率先为我们上一碗热豆花?”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神色很是认真,面无表情的脸容极为清贵,便是不笑,也委实好看的很。
那老妇人闻言不由赞道:“夫人好福气啊,遇着这样俊俏又体贴的夫婿,当是好命!”
听着老妇人的夸赞,苏子衿忍不住笑了笑,没有否认。
司言当然是极好的夫婿,这般疼宠着她,连她都有些忘乎所以,不禁沉溺其中,尤其自成亲以来,两人一直恩爱有加……大抵真的如外界传闻一般,她与司言,可谓天造地设的璧人,彼此都遇到最适合自己的一方!
老妇人瞧着苏子衿笑吟吟的模样,赞了一声她的好颜色,便点了点头,笑道:“那这位爷先带着夫人坐下罢,我现下便先去给夫人准备一碗豆花!”
说着,那老妇人便走进了铺子里,司言和苏子衿亦是很快便坐了下来,只隐约听到铺子里老妇人和自家的老头子絮絮叨叨的说着,不是夸赞两人颜色好,便是直道司言是个好夫婿,听得外头的苏子衿,深觉好笑。
片刻功夫,老妇人才端着两碗热腾腾的豆花,缓步而来。
闻着那香味,苏子衿那桃花眸子,不禁便有了亮光闪过,瞧得一旁司言心中柔软,恨不得倾身上前,吻吻那妩媚迷人的艳绝脸容。
等到那豆花落到桌上,苏子衿便执了勺子,缓缓的品味起来,那热乎乎的豆花,润极而软乎,几乎入口即化,弥漫着浓浓的豆香,仿佛只要一口,便可融化人心。
见苏子衿吃的愉悦,司言便也动了动手,细细喝了起来。只两口,他便觉得有些甜腻,到底他不太喜欢这些甜食,便是热腾腾的豆花在他看来,也不过尔尔。
只是,凤眸落在苏子衿的身上,见她心绪欢愉,他一时间便不忍扫了她的兴致,于是,囫囵两口下去,司言便优雅的将一碗豆花喝了。
这时候,老妇人又问了两句,示意是否还要一碗,司言倒是没有勉强,婉言便谢绝了。
唯独苏子衿这儿,大抵吃了一半,便将剩余的豆花推到司言的面前,凝眉道:“有些吃不下了。”
一边说,苏子衿一边抬着眼看向司言,那楚楚动人的模样,显然是想让司言解决了剩下的豆花。
两人成亲有好几个月了,举止之间愈发亲昵起来,便是用膳,也丝毫没有忌讳什么,故而,因着苏子衿胃量小的缘故,时常便是吃了一半,剩下的让司言解决。而司言对此,却是没有嫌弃,这件事,也一度让落风等人震惊不已,直到后来见多了,一群人才习以为常。
司言瞧着,自然便知道苏子衿的意思。眼前这老妇人极为和蔼,苏子衿虽是吃不下了,但好歹不愿意让老妇人伤怀,因此便径直将其推到了司言的面前,等着司言处理了。
当然,苏子衿其实并不知道,司言对甜食一类,向来不大欢喜。
然而,司言闻言,却只是叹了口气,丝毫没有拒绝的便端起豆花,沉默着解决了所有。
吃的有些撑了,苏子衿便开始犯困起来,司言大约付了银子,便带了司言回去。一路上,苏子衿都窝在司言的怀中,柔顺的像只小猫儿,那困顿的模样,瞧得司言哭笑不得。
只不过,本以为这一次后,苏子衿便会对豆花腻了,却是没有料到,在那之后,苏子衿便是时常夜里睡不着觉,央着司言带她出来‘觅食’,大多数时候是豆花,偶尔也糕点一类,如此便又过了好些时候。
……
……
九月初,苏子衿的小腹已然隆起,五个月的身孕,好歹让她整个人稍稍长了些肉,但相较于寻常的女子,她瞧着还是极为纤弱。
五个月的身孕,倒是让苏子衿渐渐有了要当母亲的感觉,而先前的孕吐,如今也渐渐淡了,只如今吃东西,依旧偏爱甜食。这一点,一度是让战王妃几个人一阵无奈,一个个便开始猜测苏子衿到底怀的是男胎还是女胎。
九月初九,转瞬便要到了,这一日,微风阵阵,带着丝丝灼热,显然便是夏日未离的模样。
傍晚时候,净空大师终于抵达了锦都,只是这高僧与司言独处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便很快离开了。
唯独留下的,便是一方符咒,和寥寥的寒暄。如此一来,便使得原本轻松的气氛,再度有些沉闷下来。
只这般阴霾,只持续了两日,到了第三日的时候,边疆忽然传来急报,说是几大蛮族勾结在一起,势如破竹一般,朝着锦都的方向,攻打过来了!
一时间,整个大景都笼罩在惶惶的气氛之中,当天夜里,便接着有另一道急报传来,说是函谷关失守,懿贵妃的父亲忠勇将军牺牲在了战场之上。
如此大的消息一出,顿时便让众人震惊不已。谁人都知道,忠勇将军素来骁勇善战,其府中几个子嗣也一并年少有为,几乎可以说,比起战王府,忠勇将军府在领兵打仗上,更胜一筹,毕竟在许多年前开始,战王府便居庙堂左右,极少涉及关塞之争。
而如今,忠勇将军牺牲,也就意味着,此次蛮族联合早有预谋,且得了锦都中某些人的通风报信,才能够这般如破竹一般,势不可挡!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苏子衿心中的不安,便又涌现了出来,没等她镇定下来,昭帝便宣了司言进宫。
等到司言回来,苏子衿正坐在窗边,神色从容依旧。
“怎么还不歇下?”司言凤眸幽深,眸底有疼惜之色,一闪而过。
一瞧见进屋的司言,苏子衿便扬起一抹笑来,轻声道:“阿言,方才娘问我,孩子要叫什么名字……我思来想去,一时间没有头绪。”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神色极为平淡,脸上的笑意略显牵强,看的司言心中一疼,忍不住唤道:“子衿……”
“怎么了?”苏子衿眉眼弯弯,缓缓起身。
垂下眸子,司言不忍去看苏子衿,只道:“我明日……要去边塞了。”
一声落地,四下立即安静下来,可不过转瞬,苏子衿愣神过后,却又缓缓道:“我知道。”
司言被宣入皇宫的时候,她便知道,果然他还是必须要上战场,毕竟整个锦都之中,没有谁比他更适合沙场点兵,击败蛮族!
这一次,苏子衿没有落泪,更没有显露出丝毫不安的模样,她只静静的瞧着司言,笑容浮现在唇瓣之间,丝毫不见悲色。
不待司言回答,她便缓步上前,敛了神色,一字一顿的叮嘱道:“只是,阿言,你一定要回来……孩子等着你回来给取个名字。”
她也是领过兵,打过仗的人,知道即便她哭哭啼啼,司言也不可能安居锦都,所以她唯一能够做的,便是相信他、鼓励他,让他安心的离开,而不是扰乱他的心神,令他牵肠挂肚,平白失了心神。
无论她如今心中多么不舍,多么想要挽留……她也知道,她必须咬牙坚持,必须笑出声音……像往常一样,丝毫不能露出苦涩。
然而,瞧着苏子衿那隐忍的模样,司言眸底的沉静,一瞬间便破裂开来,有疼痛的感觉,几乎将他的心脏撕裂。
可他不想她担心,也明白她的隐忍,于是,他上前将她拥入怀中,语气低沉却笃定,回道:“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
……
……
此次战事太过来势汹汹,当天夜里,苏子衿便为司言收拾了行装,翌日一早,就为他披上盔甲,送他出行。
长长的队伍,一直到了阳关,初升的太阳,晕染了整个天空,瞧着很是落寞。
一直到司言的身影消失在茫茫人群之中,苏子衿才驻足停留,好半晌没有动静,只扶着自己的腰际,摸了摸那略微圆润的小腹,笑容缓缓自脸上消失了去。
司言离开之后,苏子衿便开始与他书信传达消息,大约十日左右,两人会有信函的回送,整整两个月下来,那满是相思的信,便堆了好大一堆。
苏子衿舍不得丢掉,便悄悄收了起来,每每独自一人的时候,便会拿出来看上一看。
司言早早便收复了函谷关,且一并拿下好些个城池。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到了十一月之际,两军却还在对峙着。
俨然,这一次蛮族是做足了准备,屯了许多粮草。
十一月半的时候,锦都的初雪,悄然来临,苏子衿的小腹,越发大了起来,有时候走几步路,都觉得腰间很是酸涩。
可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越是让她觉得挫败。从前司言在的时候,便是有他体贴的为她揉揉,如今青茗几个人想要帮衬,苏子衿却又忍不住拒绝了。
晚间的时候,苏子衿再一次去了五记豆花铺,这是司言离开锦都以后,苏子衿第三十七次独自来到这里喝豆花。
依旧是热腾腾的豆花,一样的甜腻,却喝的她有些苦涩。
这世上,大抵最是伤情的,便是触景生情。可即便如此,苏子衿还是忍不住要来,忍不住点上两碗的豆花。
老夫妇并不知她和司言的身份,所以她只说司言去外地做生意了,所以一连这些时日下来,一直对她颇为照顾。
当天夜里,宫里传来消息,据悉知,那勾结蛮族的,不是别人,正是司天凌的生母,惠妃!
于是,昭帝为之震怒,立即将惠妃关进了牢里,同时收押安阳侯府的一众人等,彻查此事。
最后的结果出来,表示这事情乃惠妃一手做的,与安阳侯府没有干系。听人说,惠妃和司天凌两母子很早便与关塞的蛮族有了勾结,如今司天凌虽是死了,惠妃却不肯罢休,势必要搅得天翻地覆!
这件事一闹,惠妃便成了锦都人人得而诛之的对象,不到几日便被昭帝斩首示众。而安阳侯府,虽说查出并无干系,但还是被剥夺了爵位,贬为庶民。
一阵沸沸扬扬后,锦都便再度恢复了以往的活力。虽说关塞战事吃紧,在远在千里之外的都城,却喜气洋洋,似乎等着迎接除夕的到来。
而对苏子衿来说,司言不在的日子,天色变得很是灰暗,她的时间,过的很慢也同样很快,到了十二月底,天气冷的厉害,离临盆的日子,也愈发近了起来。
这天天气些阴沉,偶尔下几场小雪,苏子衿坐在窗台边沿,瞧了瞧外头的雪,便兀自提笔,继续写着信函。
正是时,青烟自外头跑了进来,慌慌张张道:“主子,主子!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苏子衿抬眼,眸光落在青烟的身上,身子却是一动不动。
问这话的时候,其实她心中已然有些概念,毕竟让青烟去打听的……是她。
“边塞传来消息,王爷……王爷他失踪了!”青烟咬着唇,艰难的说了出来。
依着苏子衿的吩咐,青烟这两日便四处打听,最后才得知,早在好几日之前,边塞便有了消息传来,说是司言失踪……而这一消息,自然便被战王妃等人瞒得死死的,生怕苏子衿知道后,会动了胎气。
“什么叫作……失踪?”苏子衿凝眉,脸色顿时苍白下来。
青烟道:“听回禀说,蛮族偷袭大帐,虽无法得逞,但同一时间,也再一次掀起了如火如荼的战事……”
说到这里,青烟抬眼看了看苏子衿,见苏子衿脸容苍白,神色依旧镇定,她才继续道:“也不知蛮族从哪儿弄来了几门大炮,专门便往王爷的大营那处打……现下谁也不知道,王爷是……是在哪里!”
虽说的是这样,但青烟却是知道,基本上已然可以确认,司言就在大帐里头,且根据收得的骸骨所知……司言的骸骨,便在其中一个!
然而,这样的话,青烟不敢说,也不能说。如今苏子衿已然有了七八个月的身孕,若是在这样大的刺激下……谁也料不准会出什么事情!
青烟的话一落地,苏子衿的脸色便彻底惨白起来,她盯着青烟,好半晌都没有动弹。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恍惚如梦一般,淡淡说了句让青烟退下的话,便再次提笔。
好似方才那一幕不曾发生一般,她一边伏案,口中一边喃喃道:“今日便要送信过去了,必须尽快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