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面上无波,道:“此事不会再发生,那几个人会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薛静姝跟柳儿都松了口气,德公公却将头垂得更低。
第十四章 将军
出了这一场闹剧,没多久皇帝就让人送薛静姝回府。
回到府里已是傍晚,另一个大丫鬟迎香迎上来,说五姑娘已经在院里等了她半下午了。
薛静姝进了院子,就见薛静婉垂头坐在椅子上,大冷的天,也不知道拿个暖炉暖手,挺翘的鼻尖冻得发红。
她皱了皱眉,道:“怎么不把炉子烧暖一些?快去让厨房煮一碗姜茶来。”
迎香赶紧去了。
薛静婉听到声响,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她,既想跑上来又不太敢的模样,“三姐姐……你还生气吗?”
薛静姝无奈道:“气什么?我就没生过你的气,反倒不知是谁,气鼓鼓跟把小茶壶一样。”
薛静婉听了,喜笑颜开跑过来,缠着她的手,“太好了!我好怕你生气,以后都不理我了。”
她一双手也是冰凉凉的,薛静姝将她拉进屋里,“你啊,这么冷的天,就这么敞开屋门坐着,既不知道添件衣服,也不知道让人把炭盆烧暖些,若着了凉,你看娘亲还让不让你出门。”
薛静婉撒娇道:“我心里想着事,不觉得冷,就给忘了。”
柳儿将门窗关好,点上两个炭盆,屋里很快暖和起来。
等迎香将姜茶端来,薛静姝又盯着薛静婉让她喝下。
薛静婉苦着脸小口小口喝完,伸出舌头直扇风,“好辣好辣。”
“就是要辣些才能暖胃驱寒,你这么不知爱惜自己,下次再吹风,我就让人煮辣椒水给你灌下去。”
薛静婉忙摇头,“不敢了不敢了,这次是太担心了,怕你还生我的气。三姐姐你下午出去了那么久,也不带上我,你们是不是去吃好吃的了?我也好想出门啊,娘都不让我出去,只有去外祖母家才带上我,可我又不想去,蓁表姐好讨厌,表哥也讨厌。”
她碎碎叨叨念了一堆,薛静姝没理她,拆开带回来的纸包,拿了块松子糖塞进她嘴里。
薛静婉满足地闭了嘴。
看她面上恢复了血色,双手也回暖,薛静姝才跟她算起上午的账,“我没生气,因为你早上的话不是对我说的,你有没有问问六妹妹,她生不生气?”
“啊……”薛静婉目光游移,“六妹妹她……她在午睡呢!”
薛静姝道:“谁会睡到这个点还不起来?你啊,还没觉得自己做错了是不是?”
薛静婉嘟嘟嘴,“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薛静姝摇摇头,“我问你,早上六妹妹说你的另一只兔子已经死了,她说错了吗?”
薛静婉垂着头,半晌才晃晃脑袋。
“那就是了,既然她没说错,你为什么那样凶她?难道要她说谎夸你,说你两只兔子活得好好的,长得比柳儿养得还好,你就高兴了吗?你就信了吗?”
薛静婉没说话,薛静姝又道:“都是自家姐妹,就算六妹妹与我们不是一母同胞,可她身上有一半的血和我们是一样的,我从前不在家,就不说了,你比她年长五岁,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这么多年姐妹情谊,不说要你处处让着她,可总不能学别人一样欺负她是不是?”
薛静婉小小声道:“我没想欺负她……”
“我知道你心里没想,你是个好姑娘,肯定也能做一个好姐姐,不要让别人的闲言碎语伤了姐妹间的感情。”
薛静姝回府没多久,就发现了,琴姨娘和六姑娘在府中处境不太好,她娘亲秦氏虽不会为难她们母女,可下人看人下碟的时候她也不会管,至于她爹,更不理会后院的事。
长辈们的事她不好评价,也不想多管,但是这段时间相处,她对于六姑娘这个妹妹却有几分好感,不忍心她总受人欺负。
薛静婉眼神闪烁,“三姐姐,你怎么知道有人说了什么?”
她长到这么大,身边的奶娘丫鬟确实经常说琴姨娘是狐狸精,勾引她爹,害她娘伤心,又说六妹妹是狐狸精的孩子,也不是好东西。因此她先前对于这个妹妹虽然说不上厌恶,却也不怎么喜欢。直到最近三姐姐回来,姐妹几个时常玩在一处,她才觉得奶娘她们的话不一定对。
薛静姝暗叹一口气,她这妹妹在娘亲的宠爱下,身边又有那样一群人,如今还能只娇不纵,实在是因了本性善良,不然还不知成什么样子。
她摸摸薛静婉的头发,道:“婉碗,你今年十四岁,明年就要说人家,马上就是大人了,不能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要学会自己去判断,才知道谁是谁非,有时候亲近的人说的话,未必就是真的。还有今日的事,好在是自家姐妹,六妹妹性子又软,肯定不会记你的仇,等你出嫁,到了别人家,那些人和你非亲非故,谁会让着你?要是你把人都得罪了,她们或许还会抱团排挤你,到时候你怎么办?”
薛静婉本来就有些内疚,被她说得泪眼汪汪,“三姐姐,我不想嫁人,你明年二月就要进宫了,我也不想你去。”
薛静姝笑道:“傻姑娘,才说你是大人,又孩子气了。”
薛静婉抿着嘴,“我偷偷听娘说,当年祖父把你送走,根本不是为了让你养身子,而是大姐姐容不下你。三姐姐,他们怎么能这样?你也是爹娘亲生的呀,爹娘怎么都不护着你?”
薛静姝面上笑容渐渐淡去,但很快,她又拍了拍薛静婉的手,道:“都过去了,何必还想那么多。”
薛静婉拉着她的手,道:“三姐姐,我其实不想你进宫,因为一进去,想见你就不容易了,可是我又想你进宫,你当了皇后,别人才不敢再欺负你。你知道吗?我记得从前大姐姐回府,祖父祖母对她可好了,也什么好东西都给她。后来怀文太子去世,大姐姐再回府,祖母有时候都不愿意见她。而且刚才我听人说明日家宴的事,祖父让人去二姐夫府上送信,却没让人去通知大姐姐。他们……他们怎么这么势利?”
“嘘……”薛静姝轻轻摇头,“婉碗,这些事你自己知道就好,以后不要再提起了。”
薛静婉低着头没说话,许久才嗯了一声,
薛静姝看她闷闷不乐,又道:“别想这个了,你还没去看六妹妹呢,我这里吃的送一包给你做人情,你去和她道个歉,明早再一起来我这里玩,去吧。”
她走后,薛静姝看着炭盆里发红的银霜炭出神,忽然道:“她为我不平,其实她不知道,这府里的人怎么看我,怎么对我,我都不在乎。”
柳儿走到她身边,薛静姝握住她的手,“说我无情也罢,无义也好,爹娘生了我,薛府养了我,这份生恩与养恩,我日后定会归还,可祖父祖母若抱了别的心思,指望靠我谋划薛府的大好前程,怕是不能够了。我没那么大的本事,做不了他们攀高的梯子。”
柳儿轻声道:“小姐,你别多想,外人怎么说,与我们何干?咱们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薛静姝点点头,吁了口气,道:“你让芸香和厨房说一声,晚膳给我一碗粥就好,下午吃多了东西,还不饿。”
“好。”
柳儿去找芸香说了,回屋里时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见到院里一棵落满积雪的树上,垂下来一块银白色的衣角,她以为自己眼花,抬手揉了揉眼睛,再去看,那衣角还在。她顺着衣角往上看,树上竟半蹲着一名冷峻的男子,而且那人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