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青松半点不引以为耻,反引以为荣:“你小子懂什么,反正一手二手不都是个看,二手的可比一手的便宜了四成呢,再说也有八成新,不会影响你看书的!”
四宝随手翻了几本,见纸张虽然有些翻动过的痕迹,但大体还是新的,也没什么油污痕迹,凑合着也能用,于是勉强点了点头:“差强人意。”
虽然冯青松听不懂成语,但是看她表情还是能看出来一二的,他老人家没被奉承好,心里不爽了,气的大骂:“你个狗小子不识好歹,白吃枣还嫌弃枣核大,不要就还给我!”
四宝忙把书往怀里一搂,嘿嘿笑道:“要的要的,不要不是白辜负您老人家的一番心意了。”
她笑嘻嘻地哄了冯青松几句,见他老人家脸上终于露了笑模样,这才抱着一沓书本子往司礼监走。她下午还有事儿,也没来得及齐齐翻看一遍,就把一沓书放回了屋里。
宫里举行的搜藏活动今儿下午正好轮到司礼监,成安和沈宁到她屋里例行检查,本来就是走个过场应付差事,也没有多认真,谁知道沈宁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脸色瞬间就绿了,然后‘操’了一声。
成安莫名其妙,凑过去看了眼之后,也忍不住操了声,两人目光震惊,用一种看变态的目光看着四宝。
四宝比他俩还莫名其妙:“怎么了?”然后凑过去一看,从脸一直红到脖子根:“艹!”
书的封皮很正经,是本论语的封皮,但是里面的内容就很火辣了,第一页就是一个打扮清贵的夫人罗衫半褪,旁边是个身高八尺,皮肤黝黑的半裸汉子,第二页就更劲爆了,两人已经全身赤裸,搂抱在一起开始入巷…
这整的跟小黄漫似的,还有剧情有H的。
四宝懵逼了一会儿,红着脸拼命摆手:“这真不是我买的啊!这套书是别人送的!安叔您要相信我啊!”
她略一琢磨就明白了,这套书的主人估计把论语的封皮换到春宫秘戏上,然后卖书的时候也没多看,一并卖了出去,冯青松又不认字,更没有买之前翻看的习惯,所以她就这么一路夹带进了司礼监。
别人都是坑爹,她是快被爹给坑死了!
沈宁和成安脸色十分复杂,成安更是道:“宝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啊…不过看这个就不怕越看越憋的慌吗?”
四宝:“…我真没有!”
成安压根不信,不过这个年纪的少年看点小黄书也挺正常的,可惜四宝倒霉,刚好撞枪口上了,要是他一个人在,也能帮四宝遮掩过去,可惜沈宁也在…
他想了想,叹了口气:“你是督主身边的长随,我们俩不好处置,这书还是交给督主吧。”
反正依着督主对这小子的宠信程度,想必也不会把四宝怎么样,顶多就是说几句完事儿了。
沈宁没啥异议,四宝就一脸苦相地被拎去了陆缜身边,他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先挥手让沈宁和成安退下,颜色和悦地问道:“你怎么会想到看春宫?”
四宝正要解释,就见他抚着下巴琢磨道:“你要看也该看的是龙阳逸史啊。”
四宝:“…”
她正要解释,就见陆缜随手翻了翻那春宫,四宝觉着莫名违和,督主这样的神仙人物,应该看正经的书才对吧…
没想到督主不光翻看了几眼,甚至还饶有兴致地跟她探讨起来:“你都看到了什么?”
四宝想着督主居然跟自己探讨这种问题,脸止不住地红了,虽然督主是太监,但平时光看那那张脸,自然而然就能忽略掉这件事儿,她眼神乱飘,讷讷道:“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啊。”
陆缜前些日子从李婕妤那事儿过后就有心教教他这些事,免得她被旁人哄了去,今日正好是个机会,他于是开始循循善诱:“若是在寻常大户人家,你这个年纪早就有人专门教导鸿蒙伦常,甚至还会寻通房丫鬟专门伺候,这不过一本春宫而已。”
四宝见怎么说他们都不信,干脆破罐破摔:“督主说的在理,您想说什么?”
陆缜含笑问道:“你都看到了什么?”
四宝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督主会跟她讨论这种问题!懵逼了会儿才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道:“就…一男一女光着身子搂抱在一起呗…”
陆缜挑了挑眉:“还有什么?”
四宝心说完了,她家督主形象彻底没了,于是自暴自弃地道:“反正…他们的表情好像挺高兴的,搂着的姿势也挺多的。”
陆缜噎了一下,才继续开始教导大业:“你注意到男人身上有什么了吗?”
这话真把四宝给问住了,怔了怔才道:“额…身材挺好的,手臂挺粗的。”
陆缜嗓音轻缓,脸上还带着笑意,尤其是一双狭长的眼睛,笑起来温柔深邃,半点看不出来是在讨论这种不可描述的事。
他继续诱之:“还有呢?跟女人有什么区别?”
四宝灵光一现:“啊!他们有…”小JJ,她说到一半突然刹了车。
陆缜颔首:“看来你已经有些明白了,男人深邃虽然有,但是你我都知道,太监入宫时净过身,却是没有的这样东西。”
四宝简直茫然:“督主您到底想说些什么?”
陆缜啜了口茶,既怕说的太浅了她听不懂,又怕说的太重了吓着她,斟酌了一下词句才道:“你方才说春宫上男女的表情都很高兴,作为太监,没有了那样东西,却享受不了男女之间的妙处,不过幸好,男人和男人之间也有一些能得趣的法子…正好你也不喜欢女人…”
他边说着心里边有些同情自己,可怜他才意识到自己喜欢一个小太监的事儿,就得给别人上龙阳的课程了。
四宝听的一脸懵逼,听到这句才恍然大悟,忍不住问道:“督主这话的意思,是您也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
难怪督主对她这么好,原来是找着同类了,所以惺惺相惜?!难怪今天按捺不住拉着她探讨。
陆缜:“…”
这个问题太深刻了,导致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默然片刻才道:“这你就不要过问了,你只需记住,身为太监虽然没法享受男欢女爱,但是从旁的地方一样可惜得趣,并不必拘于男女,等缘分到了,也不必惊诧,安心享受就是。”
四宝还以为他是欲盖弥彰,又给他说的晕晕乎乎的,被他抬抬手让退下了,莫名其妙地回了自己屋里才想起一个问题,督主到底想说啥?
四宝那本春宫当然给陆缜没收了,他换成了两本龙阳专用的春宫,自己先翻开一眼,就给难受的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恨不能把两本书烧了干净。
他很清楚自己不喜欢男人,更不喜欢太监,却偏偏喜欢上了四宝,斜躺在白玉池子里的时候忍不住把春宫里的脸替换成了四宝的,这才觉着生出些欢喜,没有方才那种厌烦了。
他换好衣裳回屋,见到那两本书,厌烦之心又起,随手扔到抽屉里,和四宝那本春宫摆在了一块。
算了,等他什么时候自己能看的进去了再送给四宝不迟。
……
李鸿李大儒的家里,老头子听完圣上的口谕就勃然大怒:“荒唐!皇上的耳根子也太软了些,竟然要让我去教导一众阉人,等着他们学成了本事再扰乱朝纲吗?!”
他门下的十余弟子皆都噤若寒蝉,只有新收进来的沈华采一人眼底露出激动,指尖都微微颤了起来,这些年寒窗苦读,他终于看到找着人的希望了。
他到底年纪太轻,涉世未深,还有些沉不住气,生怕李大儒一时冲动直接拒了,忙上前一步:“老师,请听学生一言。”
沈华采是他一众弟子中年纪最轻的一个,一般人年纪大了,都偏疼小的,李鸿略缓了缓神色:“你有什么想说的?”
沈华采方才是一时冲动才站了出来,不过幸好年纪轻轻就能中秀才的脑子反应也不慢,低声恭敬道:“老师,昔年孔圣公以三千弟子闻名于天下,这些人中有正有邪,有贤德有蠢笨,可圣公从不以愚鲁之人为嫌,反而一视同仁。学生不才,却觉着与其因为他们是阉人而嫌弃,不若悉心教导,就算不能成材,也能教他们做正直磊落之人。”
陆缜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李鸿门下一半弟子都被东厂打过招呼,见有人起了头,立刻跟着相应劝说。
李鸿虽然顽固,但也不是不讲道理之辈,怒气为之一泄,低头认真思索起来。
第三十七章
春宫这事儿再没有后续,四宝也就没再多想,反正督主神神叨叨一回也挺罕见,干脆把它存放在心里当做一份美(奇)好(葩)的回忆算了。
她最近开始认真准备起来内书堂的入门考,那份儿认真劲儿比高考还犹有过之,就是经学这东西她到底接触的不多,又没人在旁教导,她只好捧着书本子死记硬背。
督主教她应该是绰绰有余,但他老人家每天几乎从早忙到晚,四宝也不好意思拿这事儿去打扰他,后来大概是记得太入神,有时候走在路上都忍不住开始喃喃自语。
“孔子曰‘吾当之直着异于世,世世世…”
四宝一背不出来就开始急的又动胳膊又挠腿的,谢乔川正好和她同路,见状忍不住插口道:“吾当之直着异于世,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也。”
四宝怒:“你插什么嘴!我能背出来!”她顿了下,又腆着脸问道:“话说…这话什么意思来着?”
谢乔川:“…”他被四宝的脸皮震惊住了:“你还能再无耻点吗?”
四宝理所当然:“能啊。”
谢乔川:“…罢了,不跟你争这个,这话的意思要连接上面叶公同孔圣说的话,解释出来的意思就是,父亲为儿子藏匿劣迹,儿子为父亲藏匿劣迹,这就是其中的直白坦率。”
四宝撇撇嘴吐槽:“这可倒好,父子俩都烂到一窝去了。”
谢乔川骨子里还保留着世家子的清贵和读书人的自持,听她这番亵渎圣人的话,冲她哼了一声,傲娇地转过头不想理她。
四宝忙转了表情,换出一副星星眼:“你好厉害,这么难的居然都会!”
谢乔川虽然知道这小混蛋善于哄人,脸色还是不由得缓了缓,嘴上仍不留情面:“论语年幼开蒙的时候要背诵的,不会的也只有你了。”
四宝脸皮厚,不以为意地道:“谁说的,你去宫里上下问一圈,不会的站在一块能把青砖地给踩塌了。”
她贫完才想起一事儿来:“不过内书堂的事儿你应该知道了吧,你既然学识这么渊博,打算报名考进去吗?”
谢乔川摇头:“不打算。”他忽的叹了声:“若不是家中陡然遭逢大变,我怕早都是举人了,内书堂设的不过是开蒙班,我学不学都没区别。”
他没说几句话就带了股自恋的味道,典型的谢氏风格,四宝都听习惯了,解释道:“那倒也不是,听说除了开蒙书堂,还有内容深好些的书堂,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
谢乔川道:“听你这话音,你是打算去考了?”
四宝挺了挺胸:“是啊,有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要考一回试试了。”
谢乔川微微一笑,冷水泼的哗啦啦:“拿什么考?背了不到一半的论语?”
四宝把头一缩,蔫了。
谢乔川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论语我八岁的时候就倒背如流了。”
四宝心领神会,嘿嘿笑道:“那你教教我呗,我请你吃包子。”
谢乔川心满意足,面上还是矜持地颔首:“还算你有几分眼光,以后休假或者无事的时候就带了书来找我。”
四宝点头应了,然后就开始了长达小半个月的魔鬼训练生涯…
谢乔川不一定讲的最好的师父,但肯定是最严厉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到一根细竹棍,一下午背下来四宝手差点没给打肿,哭丧着脸:“我明天还怎么干活啊!”
谢乔川见她白嫩的掌心通红一片,也格外自责起来,暗恼自己下手太重,皱眉道:“你不会躲开?”
四宝一口凌霄血堵在喉咙里:“你师父打你的时候你敢躲?!”
谢乔川一想也是,给她抹好药膏亲自送她出门。
他等她走了之后,唯一想了一件事为什么四宝的手掌比姑娘还要嫩滑呢?
内书堂的入堂考试定在一个月后,四宝也认认真真看了一个月的书,考试那天陆缜特地放了她一天假,浅笑道:“考的好了回来有奖励。”
四宝紧张起来格外悲观:“多谢督主,那要是考的不好呢?”
陆缜沉吟道:“那就扣你…半年的薪俸。”
四宝:“…QAQ”她不想考了。
虽然被督主搞得亚历山大,但四宝还是英勇地去了考场,等发下卷子一看,差点没气死,上面都是些三五岁小儿背诵的内容,诸如百家姓千字文之类的,再高深一点考的也是论语中耳熟能详的内容,她感受到了出题人深深的恶意…
所以她这个月累死累活的到底是为了啥!
她其实是真冤枉李鸿了,老头子知道内宦的平均水平比较低,所以把门槛也设置的很低,可见是真心想要收人教导,而且就是这等简单的题还有好些人答不出来。
四宝答完之后见考场上有小半人都抓耳挠腮,贼眼东瞄西瞄,顿时有一种迷之成就感,回头瞪了一眼想要偷看她卷子的惜月,胸有成竹地交上了答卷。
她回去之后陆缜便问道:“答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