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睡,晏祁回到王府,远远地便看见王府门前守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脚步顿了顿,那边小家伙已经看见她了,脆生生的喊:“娘亲!”
晏祁抱起朝着他飞扑过来的小身影,小家伙眼见着长大了些,胖乎乎的小手搂住她的脖颈,一双酷似自己的大眼睛水盈盈的,朝她撒娇:“娘亲~你想琛儿了吗?”
晏祁眼底出现了少有的恍惚,直到后背的伤口隐隐又痛了起来,才对上小家伙有些不满的眼,有一瞬间的怔忪,脸色慢慢柔和下来:“嗯,想了。”
小家伙咯咯的笑了起来,眨了眨眼,人小鬼大的来了一句:“那娘亲想爹爹了吗?”
孩子的感觉是最敏锐的,明显感觉到晏祁的情绪有些不对,抱住晏祁的手紧了紧,眼底甚至染上了几分害怕:“娘亲?”
小家伙比任何人都懂事的早些,为什么他现在只要提起爹爹,大家的脸色都那么奇怪…
儿子眼底的害怕让晏祁回过神来,伸手捏了捏他胖嘟嘟的小脸:“嗯,想。”
怎么可能不想。
小家伙却是低头不说话了,突然闹起情绪来,挣扎着从晏祁身上下来,噔噔噔跑进门去。
跟在他身后的晏祁怔了怔,忙追上去,小人儿却埋头忘前冲,怎么也不理她,晏祁只好在他身后跟着。
直到进了熟悉的院子,晏祁才反应过来,小人儿已经扑到了房门前,一面拍打,一面叫爹爹。
屋内低哑的男声回应着他,是宋氏安排在房内假扮楚言清的人。
晏祁慢慢走上前去,将小人儿抱在怀里,低声安慰着。
“琛儿乖,别扰了爹爹养病…爹爹病好了就可以陪你玩了……”
“呜呜…”小人儿伏在晏祁,哭的眼睛都肿了:“娘,爹爹是不是病的很重啊…”转而对着房内哭道:“爹爹,以后琛儿都不淘气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你一定要好起来……”
稚嫩的喊声犹如一记闷锤打在晏祁心上,一抽一抽的疼。
小家伙最终还是在晏祁的安慰下平复下来,由着她抱着睡着了。
将小人儿放在榻上,盖好被子,晏祁才抽出身来,这边却有人来报,说是外头有个女人求见晏祁。
晏祁眼底满是冷色,更多是不耐烦,但当那个侍卫将手中的东西给了她之后,晏祁立刻便去了前厅。
“岑禹?”
熟悉的声音让宋岑禹转过头来,见着晏祁,眼底出现了瞬间的惊喜,更多是一种急切,三两步冲上来:“阿深,我有事与你说。”
怔忪的精神让晏祁的听力出现了一到两秒的延迟,身旁的人已经不耐了,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巾包住的东西来,在她的目光下三两下打开,放到她手里:“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夫郎的首饰!”
晏祁眼底一凝,定睛一看,只见手中安静的躺着一支样式简单的点翠簪子。
本是毫不起眼的物件,可上面镶了一颗圆润莹白的东珠。
耳边宋岑禹飞快的的解释道:“大约十日前,我收到我家当铺伙计的通报,说是铺子里收了一颗东珠簪子,我当时十分吃惊,赶去一看果真如此。”
东珠,产自临海的云国,是珍惜异常的皇室贡品,只有皇室才能佩戴。
而这种簪子饰物,都是男儿家的东西。
宋岑禹第一个就想到了这几日流言中心的楚言清。
剩下的根本不用她多说了,晏祁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目光如炬:“带我去。”
她自然认得出来,这就是楚言清的首饰,是他们成亲第二日,进宫谢恩的时候,皇夫陈遥赏给他的,当时,她正在旁边。
而宋岑禹显然也是猜到了这一点。
……
“当时…我记得来当东西的是一个五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小的看他穿的寒酸破旧,所以…也没太上心…”大约前段日子已经被宋岑禹问过,那伙计答的很顺畅:“那时候是下午,小的正犯困,就打发了小的的学徒去锻炼锻炼,收了东西。”
一般当铺里都会有几个跟着掌柜掌眼的徒弟,拿一些普通人送来当的物件练手。
“可没想到收了颗东珠回来…”那掌柜的哭丧着脸,要是早知道,谁敢收皇室的东西啊…
“阿深…”宋岑禹有些迟疑的喊了友人一声,近来京城的流言蜚语她也早有耳闻,常年混迹生意场,自然比别人多一分机警防备,结合楚言清之前的声明,根本就不信那些荒唐的话,如今见到友人这般反应,心中更是确定,她的夫郎大概是遭了算计了。
“嗯。”晏祁自然看得出宋岑禹眼底的担忧,没多说什么,转头问那掌柜:“把那人的样貌画来给我。”
这倒是不难,那掌柜的看了一眼宋岑禹,见她点头,当即让伙计拿来了笔纸,跟她的徒弟两个人画了起来,很快便将模样画了出来。
宋岑禹当即就明白了她要做什么,说道:“我帮你。”
晏祁没拒绝,两人对视一眼,尽在不言之中。
有了线索,晏祁当即开始行动,当日便传来了消息,说是找到了那画像上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美人儿们端午节快乐呀~
吃粽子了吗(笑眯眯)
第109章 下场
收留楚言清那一户人家位于京城西边的巷子里, 晏祁赶到的时候, 那对农家老夫妇正被手下威胁着,蹲在墙角瑟瑟发抖, 吓得不轻。
“大人!老妇人一家都是正经的良民哪!”深更半夜,眼睁睁的看着家里突然闯入一群来路不明的人, 上来就将他们围住,任谁都无法当做没看见, 心中一清二楚,一定跟前段日子救的那人有关,先瞪了老伴儿一眼。
让你多管闲事!这是要把她们一家搭进去啊!
这妇人原先是山中的猎户, 后来跟着城里做工的女儿搬到了这巷子里, 还算胆子大, 没有像她夫郎一般失态,目光落到一个看似领头的女人身上, 抖着声儿道。
自然是没人理她。
池鹰径直从袖子里掏出那男人的画像, 上上下下, 再仔细比对了一遍, 方收了回去。
“都退下。”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轻微有些低沉, 眼见着那群来路不明的人整齐应声,迅速退出房门, 瞬间吸引了老妇一家的目光。
晏祁的目光径直落在那对怔愣的老妇上,那当铺掌柜的画技不错,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面前这男人, 正是画上的人。
“大娘,老丈,你们不用怕,我来这儿只是跟你打听件事。”本是安抚的话,然而尽管她尽力放缓了声音,配着她一贯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并没有没什么信服力。
那妇人从恍惚中醒过来,眼底防备,堪堪看了她几眼,才点点头:“您说。”
晏祁径直从袖子里拿出那根簪子,那男人眼尖,一眼便认出这是几日前他去当铺当了的钗子:“这不是小楚的…”对上晏祁的目光,陡然闭嘴。
老妇恨恨的瞪了自家老伴一眼,这厢晏祁声音微沉:“小楚?”不自觉的一身威势,瞬间让那老妇出了身冷汗,有如地狱里走了一遭,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他是内人无意救…”
那男人却是一把将她未说完的话捂了回去,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语气不善的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这半句话已经说明了一切,晏祁攥着簪子的手紧了紧,找到了。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好像胸口的大石头放下了一半,松了口气,更多是想亲眼见到他的迫切,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没出息起来。
脑海中已经将事情经过猜的八九不离十,猜到楚言清离府之后大概是被这对夫妇收留,可是,救?
她的心愈发沉了下去,连带着脸色也愈发阴沉。
“他在哪?”急切显而易见,对上那男人防备的眼,冷静下来,解释道:“我是他妻主。”
“劳烦老丈告知,我夫郎的下落。”
“他妻主不是在解城吗?”条件反射性的脱口而出。
晏祁是什么人,光听这句话就已经明白了:“他去了解城?”
“是。”这回答她的是那老妇人,她已经看出来,这都是大户人家宅子里那些事儿,不是他们能够掺和的。
紧接着就把他们怎么救下,收留楚言清说了出来。
事情与晏祁的猜想相差无二,只是没料到他会受伤,还伤的那般严重。
“他一直说,要去解城找他的妻主…”那男人说到这儿看了一眼晏祁:“让我拿着他的簪子去当铺典当了,我不放心,就让小女一路护送…算算日子,已经出发八九天了。”
“你一个做妻主的,怎么如此……”想着那孩子的惨状,顺势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说到一半被自家妻主狠狠一瞪,才想起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闭嘴了。
正说着,外头一阵喧闹,一陌生女子憨厚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在漆黑的夜里十分清晰。
破旧单薄的木门,半点阻隔不住女人的嚷嚷,清晰的传入晏祁耳中,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心跳骤停。
“爹!娘!小楚公子丢了!”
变故再生,所有的希望在这一瞬有如一根柴火,被生生折断,全部丢进火里,噼里啪啦的烧的炸响,生出扑面而来的灼烫。
那对农家夫妇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心里咯噔一声,蓦地转过去看晏祁的脸色,吓得脸色发白。
……
晏祁没想到,她有一天会以这样的姿态再见阿久。
将手中的半截玉佩丢在少年面前的桌子上,晏祁的目光仿佛淬了毒的寒冰:“他在哪?”
对上晏祁的目光,阿久的身子禁不住发抖,但当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半截玉佩后,他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平复下来,笑嘻嘻道:“祁姐姐~”
这是他在劫走楚言清时,留给那对老妇女儿的。
“这不是我的玉佩吗?怎么在祁姐姐这…”少年捧着那半截玉佩,脸上是无辜的惊讶之色,然晏祁太清楚他的秉性,极度的表里不一。
“直接说吧,你想怎样。”越阴郁偏生越冷静。
“祁姐姐…”阿久上来就要抱晏祁的手,却被她狠狠甩开,甚至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晏祁眼底的冷意彻底绷断了阿久脑中某根弦,滔天的恨意涌了上来,充斥着眼睛发红:“楚言清!楚言清,你就知道楚言清!”
“他不过是个不要脸的…”晏祁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有如一把见血封喉的利剑:“哪怕不是他,也不会是你!”
阿久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你胡说!明明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最爱的就是我,是我阿久!”
“我那么爱你,可你身边,总是站了那些贱人!”阿久眼底甚至泛出血色,想要撕碎一切的光,咬牙切齿:“我受不了!”
少年仿佛疯了一样,再没有任何姿态可言:“你以前,身边只有我一个人!”
晏祁眼底没有动容,声音寒凛:“这不是你伤害他的理由。”
伤害两个字,好像一卷绳,拉扯着少年恢复理智,盯着晏祁,突然笑了,是得意的,是畅快的:“他们靠近你,就得死,棠绘,田眉儿,还有最该死的楚言清…”
语气着重了楚言清三个字,比任何时候都要痛快:“你想知道他现在怎么了吗?你想要救他吗祁姐姐。”目光挑衅。
“只要你娶了我!从此之后只要我,我就放过他…”只有他才有资格跟祁姐姐在一起,到时候他会生下王府的嫡女,他的女儿,才能是未来的世女!他会成为全天下人妒忌的对象!
阿久眼里,是势在必得,仿佛已经看到了以后幸福的生活。
晏祁不怒反笑,对他连一丝一毫的怜悯都没有,招手让人进来,语气不带半点情绪:“三百六十刀。”
话落,便进来了一个灰袍女子,她显然认识阿久,听了晏祁的话,也不由露出惊讶的神色,却是不敢怠慢,拿着工具就往里走。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阿久不敢置信,惊恐万分,他如何不知道这三百六十刀是什么意思,活剐。
“你滚开,你滚开!”精神彻底崩溃了,手中能接触到的东西不要命的往那人脸上扔,曾经玩的最欢快的酷刑落到了自己身上,这种崩溃折磨到他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