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大乐,“正是。”
苏风暖无语。
苏青伸手敲苏风暖脑袋,“臭丫头不知羞,什么话都敢从你嘴里往外说,丢人现眼。”
“我干的丢人现眼的事儿多了,不差这点儿小事儿。”苏风暖打开他的手,又捶了两下肩膀,困乏地道,“累死了,我回去睡了。”话落,她拿着伞,出了前厅。
苏夫人也捶着肩膀道,“忙了一日,的确是累。”话落,问苏青,“你与小国舅在书房当真下了一下午的棋?”
苏青点头,“下雨天,不下棋的话,也没别的可玩耍的事儿,不过好在他人品好棋品也好。我们一来二去,倒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不觉得乏味。下了几局棋后,又探讨了一本古棋谱。”
苏夫人点头,“他是国丈倾力培养的国丈府未来支撑门庭之人,如今已经入朝了,才华自然不是虚名。你与他走得近些,倒也能学到些长处。”
苏青闻言笑着说,“他虽然人还不错,但怕是我与他不能走太近。”
“嗯?”苏夫人不解,“国丈已经辞官,小国舅刚入朝,皇上便重用。宗室与外戚多年来的锋芒也算消磨缓和了,为何不能与他走得太近?”
苏青叹了口气,“下了这一下午的棋,大半的时候,交谈的话里,说的都是妹妹。他问了许多关于妹妹的事儿。我怕他如今见了妹妹,怕也是有了心思。”
苏夫人顿时笑了,“早先暖儿从皇宫与小国舅一起回府,我吓了一跳,后来仔细对她盘问了一番。听她话里的意思,小国舅与她以前见过几面,但她瞒着人家姓名身份,今日在皇上跟前撞破了。不过你妹妹当着皇上的面,主动说了与小裳的婚事儿。这小国舅是聪明人,若是以前有那么点儿心思,应该会打住,不会再任其滋长了。”
“但愿喽。”苏青不正经地道,“我还以为这野丫头没人要,没想到一个个的都上赶着思慕她。不愧是娘您生的女儿。”话落,他嘻嘻一笑,“我听外公说,当年您到了议亲的年纪后,媒婆整日不断,几乎都踏平了王府的门槛,后来您选了个穷小子,就是我爹。”
苏夫人失笑,伸手拍他,“说你妹妹呢,竟然说到娘的身上来了。”话落,她笑起来,“当年你爹也是瞒着你祖父从燕北之地来京,一腔热血,要报效朝廷,为了不叫你祖父派人抓回去,便改了名,换了姓,后来,他夺得了武举第一名,皇上钦点武状元,再也瞒不住,你祖父才找到了他。那时,我和你外公才知道,他哪里是什么穷小子?原来是燕北王府世子。”
苏青顿时道,“后来我听说祖父气急,让他回燕北,也不准娶您,家里已经为他议了亲,他死活不回去,祖父便将他逐出了苏家祖籍,断绝了父子关系?”
苏夫人点头,“你祖父知晓南齐多年来重文轻武,做武将没什么好果子吃,不想让你爹入朝,只想他守住燕北之地,当个世子,将来继承爵位,做个封地的王爷便罢了,一世衣食无忧,子孙享乐。可是你爹偏偏有抱负,要报效朝廷,不听你祖父的,执意来京,后来,凭着他的本事,果然受皇上赏识,他不知家里已经为他议亲,娘也不知,与他两情相悦后,你外公做主,便定下了亲事。你祖父来京后,他身份揭破,你祖父大怒,你外公也十分恼怒,那时……哎,一言难尽……”
苏青道,“所以,还是娘魅力大嘛,后来父亲执意留在京城娶娘……”
苏夫人看了他一眼道,“你父亲自幼学兵书,有武将之才,心怀抱负,觉得南齐兵弱,北周兵强,势必有一日北周会侵犯,目光长远,为南齐子民着想,也不全是为了娘。后来,他果然一展抱负,做了大将军。可是十二年前,容安王和王妃之死,让他心灰意冷,引咎辞官,但他骨子傲,即便辞官,也不回燕北之地,至今,彻底断绝了来往。”
苏青见苏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捶肩膀,他便主动给她捶肩膀,“爹做的也没错,当初既然不顾祖父反对,一心入朝报效朝廷,后来,外公既然将他逐出了苏家祖籍,便也就不是燕北的人了。即便他引咎辞官,也没必要回去嘛。”
苏夫人叹了口气,“其实,十二年前,他辞官后,你祖父派了人来寻他一次,他给回拒了。后来,也就再没来往了。燕北的苏家与我们这个的苏家,没半分关系了。”
苏青立即说,“依我看不见得。爹、娘,大哥、二哥、我,我们几人与燕北确实没关系。但是小丫头嘛,就不见得了。”
苏夫人一怔,“嗯?怎么说?”
苏青道,“娘您忘了?岭山遗孤,叫苏驰,小丫头救了他之后,将他以苏家旁支的身份入的籍。我们苏府有什么旁支?他的籍入的可是燕北苏家旁支的籍。而且,说是旁支,但还是分外重要的一个旁支。小国舅查岭山一案,查到了户部,调出了小池的户籍,追查下才知,是燕北苏家。今日若非小国舅与我下棋闲谈,提了一提,我还想不到这茬。”
苏夫人惊讶,“竟有这事儿?”
苏青点头,“自然是,小国舅不会说假。”
苏夫人寻思道,“我以为她给小池入的籍,是入的管家名下的虚籍。没想到竟然入的是燕北苏家的籍?”话落,她道,“这么说,她跟燕北苏家有来往了?”
苏青道,“若是没来往,燕北苏家的籍能是那么好入的吗?而且经了户部的手,燕北苏家连一个旁支都不可小视呢。”
苏夫人闻言道,“哎呀,她回去歇着了,不行,我得去问问她。”话落,埋怨苏青,“刚刚你妹妹在时,你怎么没留了她说这个?”
苏青道,“她不是又揉肩又捶背的闹累吗?就让她回去了,娘您也累了,天黑路滑的,就别过去了,明儿一早再问她好了。”
苏夫人摇头,“不行,得问,否则我这一晚睡不好觉了。”
苏青无奈,“早知道留下她好了,我陪您一起过去吧。”
苏夫人点头。
二人撑了伞,提了罩灯,出了前厅,前往苏风暖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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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夜雨情话
苏风暖的院子里黑着,二人走到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没传出动静,苏夫人道,“这么快就睡了?”
“睡?”苏青没好气地道,“估计不在,不知道这么晚又跑哪里去了。”
苏夫人闻言伸手推开门,提着灯进屋,果然见屋内没人,但床铺却是已经铺好了的,有趟过的痕迹,她道,“看这样子,她是准备睡下的,但又有什么事情,才起来出去了。”
苏青闻言道,“估计是被叶裳那小子派人喊了去,许云初陪她从皇宫回咱们府,又都府中留了半日,那小子能坐得住才怪?”
苏夫人闻言顿时笑了,“也是。”
苏夫人和苏青没寻到苏风暖,只能将燕北苏家的事儿压下,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歇下了。
苏风暖果然如苏青所说,的确是被千寒来喊去了容安王府。
苏风暖这一日累得很,许云初和孟太医走后,她回了自己的院子,恨不得倒床就睡。但身子刚沾到床,千寒便来了,说世子请她过去。
苏风暖不情愿,捂着被子困着对窗外说,“你告诉他,明日吧。”
千寒不走,小声道,“世子这一日心情都不好,您若是不去,他怕是死活也要找来的。如今雨还下着,天黑路滑的,世子身上又有重伤,万一染了寒气……”
苏风暖无奈,推开被子起身,一边穿衣一边嘟囔,“真是个祖宗!”
千寒也颇有些无奈,世子的脸沉了一日了,比外面这雨下得还沉,连他都受不住了。
苏风暖不多时便穿好了衣服,拿了伞,出了房门。
千寒见她出来,松了一口气,二人一起,从后门出了苏府。
晚上的雨比下午下得更大了些,雨珠细密,落在地上噼里啪啦地响,街道上已经积了不少的水。二人步行,沿着街走着,这样的雨天夜晚,街道无人,自然也就没遇到什么人。
来到容安王府,叶裳的屋子里漆黑一片,没亮着灯。
苏风暖偏头对千寒问,“他是不是睡下了?”
千寒摇头,低声说,“世子不可能睡下,晚饭都没吃,天黑下来后,也不准我掌灯,便一直在床上干躺着,今日连九连环也没玩。”
苏风暖想着这个祖宗愈发脾气大醋劲大性子大了,她来到门口,伸手推开门,入眼处,屋子黑漆漆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她顿了一会儿,迈进了门槛。
千寒自然没跟进去,伸手从外面带上了房门。
苏风暖来到桌前,摸到火石,掌上灯,屋中顿时亮堂了,她回头看向叶裳。
只见叶裳背着身子躺在床上,被子也没盖,只穿着单衣,从东湖画舫沉船遭遇谋杀到如今,他瘦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这样的雨天,屋中清清冷冷,雨打在窗棂上,噼里啪啦作响,更显得屋中冷清安静。
这副样子,十足十地让她不忍看,看了便不忍心疼。
她暗暗叹了口气,心里暗骂,这个无赖,如今做这副样子,就是拿捏她会心疼刻意做出的吧?
她抬步走到床前,伸手去板他身子。
叶裳身子冷梆梆的,十分僵硬,一动不动。
苏风暖用了些力气,才将他身子板过来,见他死闭着眼睛,一脸的暗沉,这张脸举世无双,容冠天下不错,但生起气来,还是照样让人胆颤。她想着怪不得孟太医提起他总是哆嗦,她伸手戮戮他的脸,又气又笑地说,“你这气的是什么?”
叶裳睁开眼睛,死死地瞪着她,没说话。
苏风暖觉得若是眼神拿下刀子的话,自己估计能被他下个百八十刀。她又戮戮他的脸,“好,我老实交待,总成了吧?”
叶裳依旧瞪着她,没说话。
苏风暖撤回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想了想道,“先从林之孝说起吧。”话落,便将御林之孝在王大学士府佛堂里说的话与叶裳复述了一遍。
她说完后,叶裳依旧盯着她。
苏风暖看他这副样子,继续道,“事关林之孝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再说说许云初。”
话落,她将在宫里发生的事儿,太后如何与她交谈赏了她些首饰,以及遇到了淑雅公主如何打发,以及被小泉子拦去面见皇上,许云初进宫请旨,在皇上面前撞破身份,以及他随她回了苏府,被苏夫人念着对苏青的救命之恩挽留,热情招待了一番的事儿又复述了一遍。
叶裳全部听完后,面色依旧不见好,盯着她问,“你确实是这么说的?”
苏风暖举手,“千真万确,要不要我立个誓啊叶世子?”
叶裳瞪着他,“那为何我听宫里传出闲话,说你在皇上面前调戏小国舅?”
苏风暖咳嗽了一声,“你觉得我对他说的那些话,你听起来,我是在调戏他呢?还是在调戏你呢?别人不会分辨,叶世子,你来分辨分辨呗。”
叶裳看着她,一把拽住她的手,他的力气用的大,苏风暖遂不及防,被他拽趴到了他身上,他看着她的眼睛,眸光暗暗沉涌,“你从来没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我便时时刻刻患得患失,既然你在别人面前都能说出这么一番又一番的情话,不如如今就对着我的眼睛再说说,让我好好地分辨分辨。”
苏风暖心砰砰地跳了一下两下三下四五下……还有继续跳下去的势头,她红着脸瞪着他,恼道,“用这么大的力气做什么?又加重伤势了。你这伤还想不想养好了?难道真想在床上一辈子废着?”
“你若在意,就该日日陪着我,你若不在意,我躺一辈子又何妨?”叶裳盯着她,声音低沉。
苏风暖觉得自己走南闯北,天下都玩遍了逛遍了,也算是看过春花,赏过秋月,知晓风花雪月的人。甚至,曾经女穿男装,与一帮子男人喝过花酒,逛过青楼,调戏过美人……风月之事,见识过不少,也自诩不会有被难住的一天,没想到如今,却觉得栽在了叶裳的手里。
让她对着他再说一大番情话?
她还哪里说得出来?
她趴在他胸前闷了半晌,闷声说,“这一箩筐的情话,如今不都当着你的面给你倒出来了吗?我说的都口渴了呢。”
“这怎么能算?”叶裳不饶她。
苏风暖试图躲过去,对他道,“你想啊,情话这种东西,要应时应景。我与那个林之孝,还有许云初,说这些的时候,一个是在佛堂,给佛祖烧了无数我抄录的经文,一个是在皇上面前,当着九五之尊的面。正所谓,天上佛祖,地上帝王,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如今嘛,外面下着雨,下得人心冷身冷,这情话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啊。不应时不应景。”
叶裳闻言松开手,“脱鞋上床。”
苏风暖乍然被他松开,闻言愣了一下,“做什么?你不会还让我留在你这里过夜吧?”
叶裳看着她,“躺在床上,被子里,我给你暖暖你的身子你的心,在夜雨之夜,**帐暖,便应时应景了。”
苏风暖闻言连忙后退了一步,红着脸断然道,“不行。”
叶裳瞅着她,“为何不行?”
苏风暖伸手指着他,羞愤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你给我……暖身子暖心?还是……躺在床上……**帐暖……你这简直……居心叵测!”
叶裳看着她一副你休想的模样,顿时被气笑,怒道,“苏风暖,你脑子里成日都想的是什么东西?你以为我没娶你,便想禽兽地与你玉成好事儿吗?若是想要你,那日在西山猎场,荒草之地,没半丝人烟,以天为被,以地为炉,那日风和日丽,应时应景得很。”
苏风暖一噎,顿时捂住额头,片刻后,好笑起来,嗔着他道,“谁让你说的话这么有歧义?难保我不多想想。”
叶裳瞪着她,“还不快上来?别说昨日今日留你在这里过夜,我不能下床的这十日,你都要留在这里过夜。”
苏风暖跺了一下脚,“祖宗,上辈子你一定是我的祖宗!”
叶裳被气笑,“你的祖宗在燕北,可不是姓刘,也不是姓叶,是姓苏。”
苏风暖一噎,伸手脱了外衣,脱了鞋,上了床,动手将被叶裳踢到脚底下的被子扯上来,盖在了他和她的身上,躺了下来。
叶裳伸手过来抱她。
苏风暖立即伸手挡他,“别,我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凉,给你过了寒气。”
叶裳不理会,拿开她挡着的手,将她拽进了怀里,抱着她娇娇软软纤细玲珑泛着淡淡香兰草香味的身子,这两日因为林之孝和许云初惹出的郁气才算泄去了,舒服了。对她道,“不许睡,我将你的身子你的心暖热了,你就给我说彻夜的情话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