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舒决定留在西境,他觉得西境军中是个极好的地方,十分锻炼人,怪不得陈述从来了西境,便不走了。这里民风淳朴,也没有京城那般勾心斗角,待得十分舒服。
叶裳自然没意见。
陈述因为陈芝苒之事,一直提着心,以前他厌恶她憎恨她,恨不得她死了干脆,如今却觉得,她虽然不是他的亲妹妹,她出生时,他哥哥因她而死,但那是他爹的过错,其实与她无关,她也是无辜的,小小年纪,更不易。
安国公府灭门,一切就尘归尘,土归土了,哪怕陈芝苒不是他的亲妹妹,但也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与他一起姓陈的人了。他做不到她出事儿而无动于衷。于是,便决定与叶裳和苏风暖一起离开,跟着他们前往江南,等着寻着机会,救出陈芝苒。
叶裳也没意见。
齐舒搂着陈述肩膀说,“我来了,你却走了,什么时候再来?”
陈述道,“救了陈芝苒,我便还回西境。”
齐舒点头,“好,那我在西境等着你,这里真不错。”
陈述颔首。
齐舒看了一眼和秋华坐在一起玩猜谜的瑟瑟,凑到陈述耳边,对他说,“我怎么发现自从瑟瑟姑娘来了西境后,你们两人,还如以前一样,没什么进展啊?”
陈述瞅了一眼瑟瑟,对齐舒叹了口气,“我如今无家无业,拿什么对人家好?能如何进展?”
齐舒拍拍他肩膀,“你是不是忽然觉得配不上人家了?”
陈述道,“我以前是安国公府二公子,虽然爹不疼,后娘不亲,但好歹有个身份和家业,如今安国公府满门抄斩,我除了在燕北立功被皇上格外恕罪,如今什么也不是,的确配不上。”
齐舒对他道,“你这样想就错了。”
陈述道,“以后再说吧!别操心我,操心你自己吧!”
齐舒无言地说,“我自己也没什么可操心的,平郡王府虽然被皇上削了爵位,保留了家业,但分家后,我一直也没待在那里,空空的院落,只几个忠仆和我,没什么意思。我打算此后都不回去了,不要也罢。”话落,又道,“你与我不一样,你好歹有个心仪已久的女子,我没有,也就不念着了。”
陈述懂他再也不想回去的心情,对他道,“你也早晚会遇到。”话落,跟他举杯。
齐舒与陈述碰了一杯,话题就此打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深夜后,宴席散了,将军府熄了灯火。
叶裳喝了不少酒,有些微醉,躺在床上,抱着苏风暖,小声问,“我今夜想,可不可以?”
苏风暖瞅着他,这人一旦喝了酒,无论酒量多好,脸上都会带些薄红,看着十分俊雅醉人,她摸着他的脸轻笑,“你才忍了几日?”
叶裳咬她耳朵,“好几日了。”
苏风暖埋在他颈窝,小声说,“明日还要早起呢。”
叶裳道,“你起不来没关系,我将你抱上马车。”
苏风暖轻笑,伸手捶他,“那样的话,会被人笑话的。”
叶裳小声说,“你如今怀有身孕,嗜睡很正常。”话落,不让她再辩驳,吻住了她。
已经大婚,成了夫妻,闺房之事,从最初的尝了禁果,到如今的理所应当。苏风暖软倒在叶裳的怀里,任他轻柔地予取予求。
第二日,苏风暖果然没起来。
叶裳也没依照昨日所说,将她抱上马车,而是根本就没喊醒他。
千寒在门口小声问,“世子,苏三公子询问,什么时辰出发?”
叶裳懒洋洋地说,“中午。”
千寒立即去了。
苏青听到千寒回话,看了一眼天色,道,“哪有出门要中午的?”
玉灵笑着说,“你妹妹怀孕了,怀孕后的女子,嗜睡很正常,昨夜我们宴席吃得又那么晚,她定然极疲倦,让她睡吧,睡醒了再走,反正我们也不急。”
苏青没了话,点点头,“倒也是。”..
玉灵看着苏青,俨然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尤其是她没想到苏青与秋华十分说得来,苏青没有京城大户人家里公子哥的娇气和脾气,也不像苏风暖所说的混不吝,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待人接物,随性又不失规矩,的确是苏风暖三个哥哥里最出色的那个。
紫风也十分喜欢苏青,他眼光老道而毒辣,否则也不会在见一面就想嫁自家女儿。如今见他和秋华相处融洽,他也十分高兴。
快晌午时,苏风暖醒了,发现自己睡在床上,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日上三竿,而叶裳,倚在床头,看着什么东西,一副悠闲的模样,她转过身,伸手捏他的脸,“你不是说我不醒你抱着我上马车吗?怎么如今我还睡在床上?”
叶裳的脸被她手捏得变了形,伸手攥住她的笑,笑着说,“马车总归还是颠簸,昨夜你太累了,我没舍得喊醒你。”
苏风暖瞅着叶裳,这温柔似水,看着她眸子都化成温泉的模样,她即便想嗔想恼想怪,也全然嗔不起来恼不起来怪不起来,无奈地叹了口气,“美人祸水啊!”
叶裳失笑,坐起身,问,“说谁呢?”
“你。”苏风暖不客气地伸手递给他。
叶裳扶着她起身,侍候她穿衣、净面、梳洗。
用过午膳后,二人才出了房门,与早就等候了半日的一众人等准备出行。
苏承和苏言对苏风暖一再交代,让她不可任性,一定要小心,到了江南叶家,时常与他们前往西境送信等等,又嘱咐叶裳,仔细照看苏风暖云云。
苏风暖看着大哥和二哥恨不得跟着她一起走羡慕死了苏青说走抬脚就走的模样,心里又是温暖又是好笑,连连点头,无论二人说什么,她都痛快地答应了。
众人一番告别后,队伍启程,离开了西境,前往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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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坐山观虎(一更)
马车刚出城不远,一只飞鹰从天空俯冲而下,径直冲进了苏风暖所在的车厢。
苏风暖正懒洋洋地躺在叶裳的腿上与他闲话,听到动静,见是飞鹰,她连忙坐起身,从飞鹰的腿上解下信笺,看了一眼,对叶裳道,“是许云初来的信。”
叶裳颔首,“打开看看他说了什么?”
苏风暖点头,展开了信笺,与叶裳一起看。
许云初信中说,皇上还没找到,大皇子监国,各州郡县堆积了无数灾情的奏折,大皇子一人处理不来,已经将他召回了京。各地灾情都需要国库赈灾,但国库空有去年叶裳和苏风暖大败北周,北周割地赔款拿回的银子,但粮仓没有多少存粮,毕竟去年与北周一战,粮草消耗太大。
另外,去年百姓们的收成不好,再加上许云初曾举国上下筹备粮草打北周,百姓们群情激奋,只留了入冬的粮食,其余的都卖给了官府或者捐献了出来。去年冬天天降几次大雪,很多百姓的房屋塌了,受了灾情,如今冬去春来,各种战后的弊端都来了。有些事情,不是银子能解决的。
大皇子如今每日的脸都沉着,武百官们更是人心不踏实。
另外,两日前,北周有消息传来,说萧贤妃发布告示,昭告北周百姓,南齐欺人太甚,苏风暖、叶裳、苏青、凤阳等人竟然潜入北周皇宫要杀北周王,实属人神共愤。声称南齐欺人太甚,一时间,北周上下如去年南齐一般,群情忿忿,大骂南齐背信弃义,说苏风暖和叶裳无信无义。
北周的消息传到南齐京城,满朝武百官不明所以,不知道叶裳陪苏风暖离京去寻医救治,怎么去了北周?竟然进皇宫刺杀北周王了?一时间众人纷纷猜测事情真假。
大皇子本就焦头烂额,听到此事,脸更阴了,找了许云初,让他传书联络苏风暖和叶裳,询问究竟。
许云初应下了此事。
大皇子一边派人找皇上,一边与许云初商议如何处理这些灾情,许云初对他提议,西境养着百万兵马,自然无法调派粮草,燕北经过去年一场恶战,刚刚恢复生息,不找朝廷要粮就不错了,江南叶家已经乱了大半年,江南经济衰退了几年,粮草之事也是没指望,如今唯有东境富饶安平,东境也是南齐国土,国有难,东境也不能坐视等闲,建议大皇子找湘郡王要粮草赈灾。
大皇子盯着许云初看了片刻,似乎实在没好办法,点了点头,写了一封密函,派人送去了东境。
如今密函刚送走两日,估计还没到东境。
许云初在信中说,湘郡王有银有粮,筹备多年,不见得舍得往出拿,怕是与大皇子要生出矛盾。那么,朝廷更会水深火热了。
又提到她派人送进京的喜酒以及捎给二皇子的信,他已经拿给了二皇子,二皇子喝了喜酒,看罢她特意给他的信后,有了些精神劲儿,身体虽没好转,但也没恶化。
另外,孟太医死了。
几日前,孟太医在自己府中滑到,摔了一跤,偏偏不巧摔破了脑袋,病人不能自医,太医院的一众太医医术也不高明,他没挺住,很快就去了。
又提到,京中王府、苏府、容安王府一切都好。
苏大将军伤好得差不多了,因他数次向皇上请辞,回京后,一直在养伤,未曾入朝,不参与朝事儿,如今朝野纷乱也没影响到他。他在府中与苏夫人一起筹备苏风暖和叶裳五月回京后的大婚事宜。
王大学士和丞相数日前听闻皇帝失踪,一边也派人找皇上,一边帮着大皇子安抚朝臣。忙了数日,也累倒了,如今在府中安养。
叶老家主在容安王府除了筹备叶裳和苏风暖回京大婚事宜外,大多时候都闭门不出。
总之,京中如今乱,这三家一直安稳,让她宽心。
之后,又说道数日前她派人送进京城湘南的县守,他已经安排人送去了刑部大牢。同时,给御史台那边的几位老大人递了话,御史台的人如今正在弹劾湘郡王,说他竟然越界控制湘南县守,导致湘南府兵折损两千人。大皇子面对弹劾,有些恼怒,已经与派人送去东境给湘郡王筹集粮食之事一起送达了问罪的信函。
之后,又询问她如今在哪里?是还在望帝山?还是已经去东境了?叮嘱她一切小心。
苏风暖读罢信后,对叶裳说,“孟太医竟然死了!”
叶裳面色微沉,“在自己府中,滑倒摔到了脑袋,不治身亡,未免太干脆了些。他虽然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但也不至于走路如此不中用的地步。这里面,不知有什么蹊跷了。”
苏风暖默了默,道,“孟太医人其实不错,一辈子一心钻营医术,到头来,没想到这个死法。”话落,她道,“可惜我们不在京城,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蹊跷。我们走时他还好好的,我们出京后,短短时间,先是听闻他对林之孝的病症不大上心,浑浑噩噩,如今又听闻他的死讯。”
叶裳道,“定然是碰了哪根钉子了。”
苏风暖叹了口气,“我们能够知道的,便是事关丞相府孙公子的隐疾之症。”
叶裳揉揉眉心,琢磨道,“丞相府……”
苏风暖见他说了三个字后便不说了,看着他道,“丞相是云山真人的弟子,与陆峰一样,你是陆峰的弟子,算起来,他也是你师伯。”
叶裳点头,“这么多年,对我确实照顾有加。”
苏风暖道,“先别想这么多了,如今南齐遍地受灾情,一旦朝廷没有良好的措施和解决的方法,灾情严重起来,便会死人的。大批死人加上暴乱,那么,便难以收拾了。我们不能因为让大皇子陷入水火之中,而漠视万千百姓深受其苦坐视不管吧?去年,能大败北周,可是举国上下民生之力。”
叶裳颔首,“不错,我们要想个法子。”
苏风暖道,“即便乱,让大皇子焦头烂额,但也不能死人。”
叶裳想了片刻,道,“我们离开西境后,碧轩阁的人可都回了碧轩阁?”
苏风暖颔首,“都回去了。”
叶裳道,“你传一封信吧,让碧轩阁的长老们联络江湖各大门派,暗中驻守去各州郡县,私下照看着些,暗中赈灾。”
苏风暖点点头,“这倒是个办法,可是我们赈灾了,大皇子便不急了。”
叶裳道,“暗中赈灾,不做大的动作,灾情的折子,不要拦截,照样上达京城,摆在御书房的桌案上。”
苏风暖顿时一笑,“这样好,让大皇子以为各地已经乱作一团了,他会加紧催促湘郡王,而湘郡王死活不给,那么,他面对不配合的湘郡王,定然十分恼怒,再加上湘郡王在京中被抓到越界掌控湘南县守的把柄,御史台弹劾,大皇子本就压着火,用不了多久,就要派人拿湘郡王入京问罪了。”
叶裳点头,“对,就是这样。我们坐山观虎斗好了。”
苏风暖道,“不过,他们即便斗起来,也不见得会忘了我们,我们还是要想个法子避开他们的视线,让他们不再理会我们,斗个厉害。”
叶裳道,“唯有我们消失,他们估计才会无所顾忌,否则西境百万兵马,他们恐怕是不敢太过。总要提防着我们。”
苏风暖想了想道,“唯有一法,就是你我出事儿的消息传遍天下,让大皇子和湘郡王都信服。对这南齐的天下争斗起来。”
叶裳闻言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们从望帝山下来时,便不应该先去西境,应该放出消息,在绝地出了事儿,如今错过了最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