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到承乾宫,对她来言是意外之喜。但这意外之喜到了现在,她也该盘算盘算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可现在朱承治前程未卜,连带着她自个都未知起来。
宣和帝给赵氏封了惠妃,还安排住在承乾宫,按道理说应该是很看重这对母子了,但是到现在都没提封太子的事。
长子不封太子,王皇后那样,绝对是生不出个皇子来了。这样拖着,到时候朱承治在宫里地位尴尬。她是他身边人,恐怕到时候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现在也不好活动了。就算另寻他处,地方也不好找。
宝馨坐在那里胡思乱想,听到有人小声叫她,抬头一看,见着小太监方英满脸讨好冲她点头哈腰。
方英是惠妃住进承乾宫之后,才分配过来的。和宝馨差不多大,十二三岁,年岁看上去不大,但却是个鬼机灵。
宝馨看了一眼床上的朱承治,他这会睡的很熟,双眼紧紧闭着,浓密的睫毛时不时随着梦境轻颤一下。
宝馨迟疑了会,还是提裙过去,压低了声音,“有事?”
方英满脸谄媚的笑,“小的见宝姐姐守在这儿好会了,想来口渴了,小的给姐姐送水。”
守在主子身边是个体面活,但是体面活也累。
“多谢。”宝馨也的确渴的厉害,不仅仅渴,而且还饿。朱承治回承乾宫之后,她要站在一旁,朱承治吃饭她都要侍膳。一顿忙下来,到了现在她连口水都没喝,嗓子里都要冒烟了。
方英此举也是正救宝馨所急,宝馨接过他手里的茶盏一饮而尽,干渴的喉咙里得了水的滋润,顿时欢呼雀跃着要更多。
宝馨润了润唇,把手里的茶碗飞快还给方英,提裙走了回去。
她一脚才踩到床榻面前,就见着床上原本躺着的人已经坐了起来。他一手撑着额头,眉头眼睛几乎皱到了一块。
“殿下。”宝馨没想到他会醒的那么快,几步过去扶住他。
她是等着朱承治睡熟之后,才敢出去的。谁知道朱承治竟然会醒的这么早。
朱承治才醒过来,头脑一阵发昏,甚至还有些晕晕乎乎的痛。他一手撑住额头,背靠在宝馨身上,软绵无骨的触感让头脑的昏痛稍微缓解了些。
这触感叫他脑中的昏沉顿时消散,他手指扶住额头,“方才你哪里去了?”
宝馨一愣,方才她抽空去喝了口水,不过这来回的时间不长,朱承治怎么知道她走了?醒的这么快?
朱承治一时间没有听到她回答,如墨的眼眸此刻已经看了过来,“宝姐姐,你可知道,没有我的命令,擅自离开,是多大的罪?”
宝馨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来这么一句,可他目光幽幽,看的她脊椎底部窜起一股寒气。
她照顾他这么久,他在她手里乖巧的像一只奶猫。可是他还有一个身份,这个身份可以置她于死地。
宝馨下意识从床上站起来,冲朱承治跪下,额头贴地“殿下恕罪。”
作者有话要说: 宝馨瑟瑟发抖:奶猫一朝变老虎……
朱承治满脸委屈:都是你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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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坦白
寝殿内静悄悄的,床榻的那边,宫女太监们垂手而立。但殿内却半点声响都没有,安静的有几分可怕。
宝馨匍匐跪在地上,冰冷的地砖贴在她的额头上。
此时她该怎么做?若是求饶,这会他初醒,人估计还昏着,自己贸然求饶会不会引来更坏的结果?
难道自辩?上位者估计也没没几个愿意听宫女的苦衷吧?
方英袖着手,瞧着那边跪在地上的宝馨,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殿下身边有人,不爱亲近他们这些新人。这一日两日的还成,要是时间长了,叫他们这些人到何处去捞前程。
自然是先下手为强,除掉这个挡路石。
朱承治掀了身上的薄被,光脚踩在地上,走到她面前。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宝馨,蹲身下来,“姐姐去哪里了?”
这孩子音量很轻,在一片静寂里,却足够人听得明白。
宝馨这会反应过来,自己恐怕是被方英那个混账玩意儿给坑了,她稳稳吸了口气,“奴婢喝水去了。”
朱承治一愣,“甚么?”
宝馨却不回话了,她依然保持着恭谨的姿态,却一言不发。
朱承治屏退了左右,一阵窸窣过后,殿内完全安静下来。他在宝馨面前蹲下来,“宝姐姐去喝水了?”
宝馨一言不发。
朱承治回忆一下,似乎今日她到身边开始,的确没见过她喝水进食。
他心底弥漫的失望和愤怒云消雾散。
“姐姐起来。”
宝馨脑袋依旧低着,“殿下说的对。奴婢擅自离开是大罪。”
朱承治急了,伸手拽她,想把她拽起来。两人在西内的时候,宝馨嘴里称呼他为殿下,但和他有说有笑,事事也不拘谨。现在宝馨这样,好似换了个人。
七岁孩子能拽起她那才是怪了,拽了几下朱承治没拽动,反而自己一屁股敦在她面前。
“宝姐姐不见了,所以我才发脾气。”朱承治咬唇干脆全说了,“我信得过的,也只有姐姐。”
“可是奴婢也只有一个人,殿下身边那么多人,总归有几个可心的。”
“他们都是从外头进来的,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收了别人的好处,到我这儿来刺探消息的!”朱承治说着胸脯上下起伏,他说着撅起屁股,脸冲到宝馨面前,“我就信得过宝姐姐一个!睁开眼宝姐姐就不在跟前,那些人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我难受死了!”
那些人站在自己面前,不知那张张面孔之下是什么心,眼前没有她,孤寂如同潮水扑来,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
宝馨面上目瞪口呆,一开始的惊慌不是装出来的,但朱承治一对她服软,她现在却故意逆着他的意思来。
她趴在那里,头抬起来,但是身子却没动。
朱承治乌黑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她。宝馨被他这样看着,身体往后仰了仰,朱承治以为她躲开,马上又凑了上去。
她算是他身边呆的最久的人了。就算是娘和侯先生,也没有她时间那么长。娘一年到头见不到几面,就算他找过去见到了,每次也只是说几句话就被推走。侯先生那里就更加了,侯先生总有忙不完的事。
宝馨对着面前一张脸,脸上都僵硬了,哪怕这张小脸长得的确清秀,可是这么凑上来,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我也不是铁打的。”宝馨见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再这么端着,也不好,一下就泄了气。她臀压在后脚跟上,没个跪样,“今日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喝过一口水,我见殿下睡着了,周旁又有人看着,所以才去喝水。”
说着,她伸手揉了揉肚子,“这会肚子里空空,还没吃东西呢。”
似乎要印证她的话,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宝馨涨红了脸。
朱承治想起来这几个月宝馨都是伺候他用膳睡觉,几乎没怎么看到她吃饭过。
他光着脚就把放在那边的一只攒盒给提了过来,攒盒提到面前,抽开下头的一道抽屉,端出一碟细巧果菜,再抽开个抽屉,朱承治把里头放着的糟鹅掌给放到宝馨面前。
不多时,面前就摆了好几样,宝馨肚子饿得咕咕叫,看着面前丰富的菜色,吞了一口唾沫。
“宝姐姐吃些吧,这次是我不好,没想到,以后我不会叫你饿着肚子。”朱承治道。
人都这么说了,宝馨冲朱承治笑,“还是长哥儿疼人。”
说着,她也不和朱承治客气,取过放在攒盒里头的银箸,吃起来。她吃香秀秀气气,吃了几口,瞧见朱承治在一旁看,夹了一块鲜莲子送到他嘴里去。
两个吃吃喂喂的,宝馨把肚子给对付过去,收拾了一下,叫朱承治坐到床上去。她伸手碰了碰朱承治的脚底板,惊得低叫了声,“怎么这么凉?”
想起刚才朱承治赤脚站在地板上,她变了脸色,拉过被子把他的双脚盖住,手掌伸进被子里头,手掌上的暖意传到他肌肤上。
“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宝馨颦眉,“现在长哥儿年岁小,身体也不太健壮,要是身体不好,那就是大事。”
他听着身体歪在床上,“我若是生病了才不是大事呢。父皇到现在没来过几次,就算来说几句话就走,而且册封太子一事,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这些都是他身边那些小太监说的,方英几个小太监为了讨他喜欢,在他耳边阿谀拍马,再加上本来就有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规矩,几个更是说了几句大皇子将来要做太子云云。
这话都被朱承治给听到心里去了。惠妃没有在儿子面前说这个,但是这几个月她焦急的等待,可是被朱承治完完全全看在眼里。
惠妃只承宠了那么一次,现在虽然能入住承乾宫,但母子两个心里清楚,十有八、九还是因为刚刚死了个小太子宣和帝正有皇子危机,正好朱承治跳了出来,暂时缓解了局面,一时高兴,叫他们搬进来的。
至于恩宠,惠妃早就不指望。王皇后多年失宠,恐怕是不会有嫡出皇子了。自家如果想要高枕无忧,只有儿子被立为太子。
不然他们娘俩不知要如何安身立命。
惠妃暗暗在心里焦急,在儿子面前一句都没有说过,但朱承治哪里看不出来。
宝馨听他这么说,立刻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寝殿内的确只有他们两个人,旁边再也没有人听朱承治那话,心头才略松,她把他双脚放在腿上,捏了捏他脚趾头,“小祖宗,你这话可别在外头说,这外头人多眼杂,要是有人把这事给捅到皇爷那边,恐怕就坏事了。”
朱承治冲宝馨咧了咧嘴角,笑的白花花的牙豁子都要出来,“宝姐姐别担心,这话我对娘都没说过呢,就在你面前才说。”
宝馨手指挠了挠他脚底板,朱承治怕痒,笑的在床上翻滚。闹了一会,宝馨让守在外头的太监宫女们进来,过了午休的时间,就是该看书学字了。
宣和帝也不知道怎么了,还没安排长子入学。就算是现代,六七岁的孩子也早上学了。
宝馨想不明白,但也不能真的放任朱承治就这么被耽误着,堂堂皇子竟然大字不识几个,说出去恐怕都要笑掉人大牙。
朱承治在宝馨的伺候下穿衣洗漱,然后端端正正坐到书桌面前,拿起笔开始学字。
这个年岁的孩子坐不住,如果没有严父良师压着,根本学不进去。但是朱承治却学的很认真。
练了好会,到了晚膳,惠妃派人过来叫朱承治过去用膳。
惠妃还不习惯讲排场,和民间一样,支了张圆桌,上头摆上几样菜色。
朱承治和惠妃拿起饭碗,也用不着太监伺候。朱承治吃了几口,瞥了宝馨一眼,“娘,给徐内人赏几个菜吧?”
惠妃听儿子这话一惊,用膳的时候给伺候的人赏菜,是最大的脸面。
她点点头,“好。”
朱承治用自己的碗叫太监夹了几个菜,送到宝馨面前,宝馨谢过之后,飞快的吃了。
她知道朱承治这是怕自己又饿着,所以给自己先填填肚子。两人目光飞快的接触,又分开。
过了几日,宫里爆出两件大事。一件就是宣和帝派人去斥责皇后,另外一件就是齐贵妃怀孕了。
这种消息根本瞒不住人,皇帝派人来,皇后就得到坤宁宫宫门那里乖乖站着挨训。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可能瞒得住,承乾宫还在坤宁宫边上呢。
宝馨知道这个消息,高兴的恨不得跳起来,她可不是那种被人打了板子,能捡回一条命,就能无怨无悔的奴才。她一个小小宫女,不能拿王皇后如何,但是听着王皇后被训的脸面全无,狼狈不堪。简直乐的和得了彩头似得,甚至掏了钱叫小太监去御膳房淘弄些菜来。
自己躲起来自斟自饮个痛快。
惠妃得知此消息,愁眉苦脸,日日坐在宝座上,眼泪抹了又抹。
正当惠妃为齐贵妃再次有孕发愁的时候,齐贵妃的人前来,说是齐贵妃请赵惠妃和大皇子过去叙叙话。
惠妃听这话,当场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