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机瞧了一眼,“听书堂,说书的地方。”
这时有一锦衣男子经过,看向阿绯,笑道,“ 听书堂在盛都很有名,里面的说书先生都是堂口花好价钱请来的,每位先生一天只说一段儿,即便架子摆得这么大,生意也还是那么火。姑娘不如进去听一段儿,保准你喜欢。”
阿绯要去,直接拉着禅机就走,“我们去占个好位置。”
禅机被她拉得往前走,“贫僧乃是出家人,出入瓦舍多有不便....”
阿绯摇头,“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走在街上的屠荪听这声音很熟,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姑娘拉着一个和尚,眨眼间就匆匆消失在人群中。屠荪揉了揉眼睛,“不会吧,老爷我眼花?”
往前紧追两步,却哪里还有姑娘与和尚的身影。
阿绯和禅机进去的时候正好赶上现在这位先生的书尾,“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阿绯一阵失望,“这就完了呀?”
堂内人挤人,阿绯几乎是被挤的靠在禅机胸前,她身上的清香之气直往禅机鼻子钻。禅机避无可避,皱眉道,“施主,走了。”
谁知一位先生下去,又换另一位长袍先生上来。先生未开口,台下却掌声如潮。
有人喊话,“牛先生,讲过了奔狼将军奇袭姑兰大军,今儿讲什么呀?”
先生整襟素容,面前一张翘头案,案上一块惊堂木,手拿纸折扇,之外再也别无他物。说书说书,正所谓锣鼓喧天、铁马兵戈全凭一张嘴。
惊堂木往翘头案上一拍,堂内极静,幂篱后的阿绯等着先生开口。
“今儿就讲讲奔狼将军的那头野狼!”
“书接前文,大漠沙走如浪,凄风万里如刀。话说百年前,奔狼将军奇袭姑兰大将勇哈多,大破敌军,但也因此身受重伤......”
曾在将军初入大漠时,无意中喂过那奄奄一息的野狼一口肉,自此野狼感恩。将军几次危难,野狼都将他找到。然而在姑兰归降半年前的决定性一战,将军遭暗箭,野狼竟腾空跃起,以身喂箭。将军亲眼看着野狼为自己的战衣增添了几分血色。
“野狼——”
阿绯落泪,她执着于将军临行前的那番话:若你转世为人,我就算吃斋念佛,也甘愿护你一世。
阿绯说,“馋鸡,你说有轮回转世吗?转世以后将军能遇到他的野狼吗?”
禅机透过幂篱的皂纱看着阿绯,“天地之间,五道分明。善恶报应,祸福相承。倘若他们的故事真的存在,或许现在已经相遇。施主无须难过。”
她唔了一声,人还没从戏中走出来,“野狼救了将军的命,将军便将自己的下辈子许给她了。”说这话的时候,她仰头看禅机,朱唇一张一合,“馋鸡,你也救了我的命。我是不是应该把这辈子许给你?”
在那一瞬间,禅机只觉周遭一片寂静,看着她开开启启的唇,似灵魂出了壳。耳中一片轰鸣,良久,禅机扭开脸去,冷言道,“施主自重,不要再与贫僧开这种玩笑。”
阿绯才要说什么,只觉得身后腰间被人摸了一把。她脸色陡变,速度极快,反手便去抓,“什么人?”那是只男人的手,阿绯没抓住,被他滑脱了。
“能耍两下花拳绣腿,有意思....呵呵....”
阿绯看清了,是个黑衣男人,头发遮了半边脸。他竟然还敢对着她笑。
阿绯气急,不顾身后禅机的阻拦,“够胆你别跑!”
那人调笑道,“来追我呀.......”
这时,忽然一锦衣男子纵身而出。那黑衣色徒脸色忽变,拔腿便跑。阿绯紧跟其上,一时间堂口乱作一团,不知道谁叫了一声,“是采花大盗颈上黑狐!”
追逐间阿绯好像一脚踹翻了什么东西。
阿绯与锦衣男子追至堂外,堵住了颈上黑狐的去路。阿绯捏着被他摸过的细腰,直生气,“呸,什么采花大盗颈上黑狐,不就是个臭流氓!”
那锦衣男子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一个臭流氓?丫头口气不小,五成兵马司抓这颈上黑狐可是抓了整一年也没抓到。”
阿绯看他,这不是与她指路的那个男人吗?
阿绯说,“那是他们没本事。一群人打一个,群殴都赢不了,还好意思拿出来说。”
锦衣男子被她堵了一口老血,“我.....”
那颈上黑狐声音阴柔,媚眼天成,黑发遮了半张脸,那一只露在外面的狐狸眼将阿绯上下打量,眼光在她的细腰与唇上打转儿,“小丫头生的好勾人啊。配和尚可惜了,不如来与狐爷修阴阳啊。”
她知道了,原来就是他抓了铃笙。正好,新仇旧账一起算。
阿绯嗤笑一声,嘲笑他的发型,“不好好做你的流氓,扯两把头发装什么乞丐?丐帮同意你入伙了吗?”
“你——死丫头嘴还挺利,没关系,狐爷我喜欢。等到了狐爷的手上,有你求饶的时候!”
锦衣男子趁颈上黑狐不备之际,劈手上前,却不敌那黑狐腿脚如嘴一般滑,竟会游墙走壁。直冲阿绯而来,阿绯迎面直上,她要将这害人不浅的东西拉下来。
却不想,这黑狐刁钻,竟将她的幂篱扯了下来,看清了她的容貌,“哟,狐爷的眼光果然不错,上品。”
那锦衣男子抱臂哈哈大笑,“丫头,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幂篱被扯掉了?”
阿绯后退,“就你话多,你行你上啊!”
“爷还真就行。”锦衣男子忽然吹响一声哨,四面八方处,一时涌现出众多的兵马卫。男子一声令下,“给我抓!”
颈上黑狐一见不好,“中计了!”掉头便跑。
“放箭!”
颈上黑狐未及逃远,便被箭矢射中右腿,掉下墙头。
阿绯呼哧呼哧喘气,觉得这锦衣人太缺德。明明有那么多人,却偏要看她笑话。气着气着,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打输了,还是因为被锦衣人当成了钓鱼的鱼饵而生气,她的眼眶里竟涌起了泪包。
禅机追出来,见她无事,才放下心来。他捡起阿绯的幂篱,“施主没事吧?为何哭了?”
她低头擦了,从禅机手里拿过幂篱带上,“没事。掳走铃笙的那个流氓被抓了。”
锦衣卫将颈上黑狐五花大绑带走了,锦衣人却笑嘻嘻的过来赔罪,“在下乃新上任的东城兵马卫指挥使——谢留风。方才的事,多有得罪。姑娘见谅!”盛都设有五成兵马卫,分别为南、北、东、西、中五城区。这谢留风便是那东城兵马司指挥使。
阿绯不想理这人,拉着禅机就走,“风流吧你!馋鸡,我们走。”
谢留风挑眉瞧这姑娘拉着和尚的手,摸着下巴小声嘀咕,“嗯,连和尚都比我风流。”
禅机似乎听见了,转身对谢留风念一声佛号,“施主慎言。”
背后说人还被当事人听见,谢留风怪不好意思的,“嘴贱嘴贱,大师勿怪,呵呵.....”
谢留风有些灰头土脸的招呼着手下人离开,喧闹的堂口门前人群纷纷散了。
禅机,“施主受惊了。”
阿绯嘟着嘴,手上还是不停地捏自己的后腰,“没事,那臭流氓,我见一次打一次。”
禅机知她受了委屈,瞧了瞧远处,“不若,贫僧带施主去吃东西?”
“吃什么?”
禅机笑,“应该有很多,施主挑。”
“好啊。”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堂口里横出来一个男子,十七八岁的年纪。竟长了一双柳叶眉、一对桃花眼,龇牙咧嘴捂着腰,指着阿绯,“小爷的腰.......你给我站住!”
第12章 馋鸡,快跑
第十一章
眼前的男子扶着腰杆子,一副站不直的模样。。
禅机上前一步,挡在阿绯的身前,“这位施主可是有何误会。”
那男子桃花眼对禅机一瞪,“没误会!就是她,把老子的腰都快踹断了!”
幂篱后,阿绯眨了眨眼睛,扯了禅机的僧衣,“馋鸡,我好像真的不小心踹到什么东西。”
不成想,这话被那男子听见了,登时不乐意,“你说谁是东西?谁是东西?”
阿绯心想也对,怎么能说别人是东西呢,难得诚恳的说一句,“对不住,你不是东西。”
看得出来,这男子一身金玉,性情骄纵,应当是官宦人家的公子。他脾气不好,一听这话就要上前,禅机抬手格住此人,“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并非有意,还请施主你稍安勿躁。说说腰的事。”
“哦对,老子的腰。男人的腰,是你能随便踹的吗?老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说吧,臭丫头你要怎么赔?”
阿绯不明白,这腰和三长两短有什么关系?
她问,“怎么个长法?又如何个短法?”
这一问,不仅对面的男子气冲脑门,男子旁边的仆从亦是面面相觑要笑不笑,就连禅机也是对她无语,低声道,“施主少说两句。”
她不明就里,“这不是不明白嘛。我瞧他精神的很,要赔偿总得看看伤吧,万一是瞧着你一个和尚好说话趁机来讹我们呢?就像那个屠荪。”
她这话被男子听见了,气得胸口直抖,“我讹你?来人!告诉她我是谁!”
站在公子身后的瘦高个站出来,“你们俩,听好了,站稳喽,别吓着。”
阿绯噗嗤一声笑,“馋鸡,他还会念三字经呢。”
禅机让她别闹,“那不是三字经,回头贫僧拿真的三字经给施主看。”
男子见他们窃窃私语,全然不理会自己,心生气恼,“喂!你们俩闭嘴。”
禅机:“阿弥陀佛,施主请讲。”
阿绯则捂了唇,做了个“请继续”的动作。
那瘦高个儿清了清嗓子,“我们公子乃三公之首岳太师——”
阿绯没有注意禅机在听见岳太师时猛然抬眼的瞬间。
男子踹了瘦高个儿一脚,“说重点!”
“...的二公子——岳君成。”
阿绯被瘦高个儿高高吊起的一口气总算是呼了出来,她弄不太清楚官职,便问禅机,“馋鸡,岳太师的官很大吗?”
那漂亮的男子身形一晃,“连我爹都不知道?!”
禅机点头,轻声简言,“岳太师年轻时出使外交数十载,为皇上开疆拓土立下汗马功劳,曾险些被选为驸马。如今年迈,更为太子老师,教授未来天子课业,官确实不算小。”
对面的男子一时间像是出了气,哼一声,“乡巴佬。”
阿绯受教了,“馋鸡你知道的真多。可是他的腰和他爹又有什么关系?”
那二公子看着头戴幂篱的阿绯,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本公子不管,我这腰,必须有个说法。”
禅机看着岳君成,眸光不亲不疏,情绪不浓不淡,“贫僧可一观施主所伤之处?”
岳君成一愣,其实他也不怎么疼,就是被人踩了两脚他不出出气心里不舒坦,“那当然不行!本公子是什么人,你们俩又是什么人?凭什么给你们?”
“就是,我们公子身娇肉贵,看坏了你们可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