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头,萧震接过茶碗,喝酒般一股脑倒进嘴里,再咕咚咕咚几下狼吞虎咽。苏锦盯着萧震的喉结,心想,以前她总觉得男人的喉结丑,可是萧震的喉结,苏锦却是越瞧越觉得好看,尤其萧震喝酒时,喉结滚动,特别地有英雄气概。
江南女儿美,北地汉子壮,苏锦南北两地分别住了一段时间,还是更喜欢萧震这样的壮汉。
“还要吗?”当萧震喝完,苏锦又关切地问。
萧震刚刚伸手接茶碗,就发现自己衣袖上沾了酒水,料想别处更多,与她在一起实在不雅,遂道:“我一身酒气,还需去前院沐浴,弟……你先睡,我稍后再来。”他与苏锦是假成亲,万一传出去,百姓们肯定会胡乱揣测,目光扫过一旁伺候的几个丫鬟,萧震及时改口,今后不能再唤苏锦弟妹。
酒碗还给苏锦,萧震准备走了。
望着他背影,苏锦轻声道:“我猜想侯爷会被人灌酒,西屋已经备了热水,换洗衣裳也备下了。”
徐文会办事,提前送来了几套萧震的衣袍。
萧震脚步微顿,然后拐个弯,朝西屋走去。
苏锦故意道:“丫鬟们都在这边,侯爷挑两个去服侍你吧。”
如意、春桃、夏竹闻言,都低下了头。剩下三个丫鬟,秋菊、冬梅继续分到了阿彻、阿满屋里,吉祥只管与阿贵经营苏记铺子,不管府里的杂事。
“不必,我习惯一人洗。”萧震头也不回地说。
苏锦笑了笑,等萧震进去了,她朝丫鬟们使了个眼色。
春桃、夏竹悄悄地退了出去,如意单独留下来,今晚她在外间守夜。
其实苏锦没有用守夜丫鬟的习惯,然而目前,守夜丫鬟自有用途。
苏锦坐在堂屋与如意说话,没多久,西屋传来水声,堂堂大男人,比苏锦洗澡时发出的动静还小。苏锦稍加琢磨就懂了,萧震这是害羞呢,小心翼翼地撩水,不敢大开大合。明白了,苏锦忍俊不禁,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说的就是萧震这样吧?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里面了。”苏锦对如意道,说完去了内室。
.
崭新的雕花拔步床,宽敞敞地能躺下四个大人,苏锦坐在床边,小手来回地摩.挲大红喜被,想象她与萧震睡一个被窝的情形,苏锦浑身便暖呼呼的。但苏锦明白,萧震既然提出假成亲,那他绝不会轻易与她圆房。
叹口气,苏锦去箱笼里翻了一床同样大红色的新被来,将两床被子并排铺在一起,以此表示她对萧震的支持。当然,苏锦只是做给萧震看的,免得上来就扑吓到萧震。来日方长,以后她再循序渐进地化解萧震对冯实的愧疚。
愧疚什么,冯实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苏锦想嫁谁就嫁谁,任谁也不能说她对不起冯实,她都无愧冯实,她的新夫君就更不用觉得愧疚。
忙完了,苏锦坐下来,等萧震。
萧震这个澡洗得格外漫长,漫长到苏锦都以为萧震是不是在桶里睡着了,就在苏锦等得不耐烦想去问问时,外面终于传来了如意与萧震的对话。
“侯爷洗好了?夫人在内室。”
“嗯。”
跟着,萧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当萧震挑帘进来,苏锦也局促地离开了床前。
四目相接,苏锦先垂下眼帘,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萧震咳了咳,往她这边走几步,低声道:“弟妹先睡,我去窗边坐,等如意睡沉我再回前院。”
苏锦咬了咬唇,担忧地看他:“后院有如意,前院有徐文徐武兄弟,更不用说每到晚上守门婆子都会落锁,侯爷就算避得开他们一日,难道夜夜都能躲过去?万一被谁听见……”后面的话,苏锦就没说了。
萧震皱眉,好像确实不妥。
苏锦侧身,瞅着拔步床道:“我明白侯爷的心意,特意多铺了一床被子。”
萧震看过去,只见两床红被紧紧地挨着,想到他要与苏锦躺在一张床上,哪怕一人一个被窝,萧震也额头冒汗,急道:“不可,我不能亵.渎弟妹。”
苏锦抬头,忧愁问:“那侯爷还有何瞒天过海的良策?”
萧震没有,分房睡容易被发现,同处一室……
萧震突然想到了个主意,大步走过去,他抱起外侧的被子,望着苏锦道:“这样,弟妹睡床,我打地铺,金陵暖和,地上也不冷。”
男人黑眸明亮,为找到两全之策高兴,苏锦想了想,愧疚道:“那就辛苦侯爷了。”
萧震一点都不觉得苦。
光有被子也不行,苏锦又去为萧震翻了一条被褥来。
“放在那边便可。”萧震指着离床最远的窗边道。
苏锦立即否决:“不行,金陵虽然比北地暖和,冬日却潮湿阴冷,风从窗缝吹进来,侯爷就是铁打的身子骨也熬不住。”
说完,苏锦不等萧震再挑地方,做主将萧震的褥子铺到了床侧的地上。拔步床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睡觉用的大床,外面用围廊罩住,围廊的门距离床沿还有三四步的距离,左右两侧摆置梳妆台、矮柜,就像内室里还有一个小房间。
这里也是最暖和的地方。
抢走萧震手里的被子,苏锦抖开被子,铺到褥子上。
铺盖都打好了,萧震再也无法拒绝。
“侯爷要通发吗?”苏锦站在梳妆台前,看着萧震脑顶的簪子问。
萧震摇头,他没有睡前通发的习惯,都是直接睡的。
苏锦却将一把牛角梳递给他,柔声道:“通发睡的香,侯爷试试。”
萧震不好意思拒绝,接过梳子,自去窗边梳头了,背对苏锦。
苏锦不管他了,取下发簪,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从头梳到尾。苏锦长得美,更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如云秀发,旁人头发绑久了会皱巴巴的,苏锦的头发放下来,黑亮顺滑,光泽堪比上好的绸缎。
苏锦歪着脑袋,一手托着头发,一手拿着梳子慢慢弄。
萧震胡乱梳几下就好了,听床那边没有声响,萧震悄悄回头,就见苏锦大半个身子都被拔步床的围廊挡住了,只露出一个背影,一部分头发似乎被她捞到了身前,剩下一半从肩膀垂落,那么长,都能碰到她坐着的圆凳了。
萧震突然口渴。
苏锦梳完了,习惯地往后甩了下头发,青丝如瀑,甩到一半,苏锦的脸也朝外偏转,丹凤眼慵懒地瞥向窗前。
萧震手一抖,立即转了过去,心砰砰乱跳,不知道苏锦有没有发现他的窥视。
苏锦还真没瞧见,甩个头发能用多少时间,眨眼的功夫而已。
钻到被窝时,苏锦才刻意去看萧震,见高大魁梧的男人小媳妇似的慢吞吞地动着梳子,苏锦好笑,抬头将帷帐放了下来。若不这样,苏锦怕萧震这一晚都不敢靠近床。
过了一会儿,萧震再次回头,发现床前挂着帷帐,知道苏锦已经歇下,萧震快速吹了屋里的所有灯,只留一对儿寓意吉祥的龙凤双烛,然后和衣钻进床前的被窝。
夜深人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一两声爆破声。
萧震睡不着,苏锦也睡不着,二更天的时候,两人都还醒着,彼此不知而已。
但萧震是不知,苏锦却猜得到萧震一定没睡。
她打个哈欠,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萧震立即闭上眼睛,假装熟睡,然后,萧震听见苏锦掀开了被子,听见她挑开了帷帐,听见她在穿她放在床前的那双大红缎面的绣花鞋。萧震不知道苏锦要做什么,喝水或是去净房?刚想着,后背突然被踢了一脚!
没等萧震琢磨苏锦为何大半夜地来踢他,忽听小妇人发出一声惊呼,萧震心里登时闪过一个念头,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他一个鲤鱼打挺猛地坐正,及时将横着扑摔下去的苏锦拉到了怀里,结结实实抱住!
呼哧呼哧,那是苏锦惊魂未定的呼吸。
“弟妹,你没事吧?”美人在怀,萧震最先想到的是她有没有受伤。
苏锦没有回答他,就在萧震想扶她起来检查时,苏锦突然趴在他肩头小声地呜咽起来。
萧震最怕她哭,顿时慌了,无措地问:“弟妹,你,你哪里摔疼了?”
苏锦摇头,小手抱着他肩膀,抽搭道:“我,我想起来喝水,却忘了今晚是咱们的洞房花烛,更忘了侯爷睡在脚下,没想到踢到了侯爷,还……”
萧震莫名好笑,这点小事有什么好哭的?
因为知道了她哭的理由,萧震不担心了,一放松,萧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正抱着苏锦,抱着只穿睡衣的苏锦。
身体突然僵硬起来,萧震迅速松开苏锦肩膀,下巴也尽量高高抬起,远离她的脑袋。
喉结滚动,萧震结巴道:“弟妹,你,你先起来,看看有没有扭到脚。”
苏锦抽搭着应了声,小手撑着他肩膀试着起身,才离开一点,又跌回他怀里,可怜巴巴地道:“脚,我的脚好像扭了。”
扭脚之伤,可大可小,萧震额头冒汗道:“那,我,我先抱弟妹回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萧侯爷的后背:哎呦,被踢了一脚好疼。
萧侯爷的肩膀:嘿嘿,跟夫人贴小脸了。
萧侯爷的晋江:叹气,人生寂寞如雪。
☆、第55章
萧震笨拙地将“扭了脚”的苏锦抱了起来。
苏锦身量娇小, 柔顺地靠着他。
周身全是萧震的男子气息, 苏锦既觉得心满意足, 又贪婪地想要更多,偷偷仰起头,看萧震刚毅的下巴。傻汉子啊傻汉子, 好好的洞房花烛夜,他怎么就那么倔?
短短的功夫, 萧震已经将苏锦放坐在了床边。
“好疼。”苏锦小声地道,然后低头, 扯起松松的红绸裤裤腿, 仿佛要检查脚踝的伤势。
对面龙凤双烛的烛光照过来,萧震无意地看过去,恰好看到苏锦拉起左脚裤腿,露出一截莹白的小腿。她的脚也从绣花鞋里挣出来了,白白净净的天足还没萧震的手掌大,五根脚指头的指甲盖居然涂成了红色, 娇娇地翘在那儿,在这寂静的深夜, 有种说不出的艳丽。
萧震愣在了那儿。
这是他第一次看女子的脚。
“侯爷,你……”苏锦抬头,好像要与萧震说什么, 见萧震盯着她的脚,苏锦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似的,慌慌张张地将裤腿放了下去, 然后羞愧地朝一侧偏头,小手不安地攥着衣摆,嗫嚅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难得露出这种小女儿娇态,与曾经叉着腰教训他的那个苏锦仿佛判若两人,萧震心跳如鼓,匆匆转过去,背对苏锦道:“无意冒犯弟妹,还请弟妹恕罪。”
苏锦摇摇头,看着他背影道:“只要侯爷没有怪罪我举止轻浮,我没关系的。”
最后五个字,她说得特别低,像羞于启齿。
萧震忍不住想,她,她是说,她不介意被他看了去?
男人心乱如麻,忽听身后她惊疑地道:“哎,好像又不疼了。”
萧震松了口气,真怕她出事。
“我去倒茶。”苏锦低着头从萧震旁边走过,走了两步,她偏头问道:“侯爷渴不渴?”
萧震渴。
苏锦笑着倒了两碗茶水,自己拿着一碗,另一碗递给他。
看着小小的红釉茶碗,萧震莫名想起他与苏锦喝交杯酒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