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他第三个奴才该死还未说出来,便忽地停住了嘴,之间兮妃娘娘正被皇上困在墙角,两人的身体贴近的几乎没有任何缝隙。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是进?还是退?
正踌躇着,忽又听到皇上朝他吼一声
“滚”
安公公果真便从御瑄殿内滚了出来,真是伴君如伴虎,奴才不好当啊。
而御瑄殿内,被困在墙角的六兮,睁着双眼看着寅肃,想起她刚才一进御瑄殿,忽然站在他的面前,十足把他吓了一跳,所以才暴怒的骂了安公公。
想到他那错愕的表情,六兮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寅肃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问
“笑什么?”气息全洒在她的脸上,那神情温柔成水。
六兮收敛了笑容,佯装生气的问道
“这几日,你不理我,是真的觉得我想害芊柔公主?”
寅肃一愣,回答到
“没有。”
“那你为何不来看我一眼?也不让芊柔再见我?”
这话把寅肃问住了,他依然没有放开她,还是额头抵着额头的亲密姿势,只是那双眼看着六兮时熠熠生辉,六兮从他那黑眸里,看见自己的红透的脸颊。
寅肃那双眼,慢慢覆上了一层暖意,低沉着嗓音回答
“我只是怪我自己。”
“怪自己什么?”
寅肃终于抬头,不再与她头挨着头,而是抬手抚摸她的脸说到
“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你。”
六兮心中一痛,她一向觉得寅肃高高在上,甚至有些不可一世的自傲,仿佛万事万物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哪曾有过这样不自信的时候?
六兮还未开口说话,寅肃又接着说到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给你世间最好的生活,如同那年带你回宫之后,所承诺的,给你一生妥帖的生活。可,随着我一步一步朝这至高的权力中心走上巅峰,而你却离我越来越远。甚至,我们的孩子,也因我的错误而痛失。当看到你那么喜欢芊柔时,我心中更多的是心疼你,我曾说,把芊柔过继给你,并非随口,而是希望能给你一点点的补偿。”
寅肃说这些时,六兮真真切切看到他眼中的伤痛,看的她有一瞬间的恍惚,甚至有一瞬间,她差一些就要脱口而出麒儿的存在。
她伸手,轻轻的挡住了寅肃的唇,柔声到
“都是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六兮不愿见到寅肃这样的神情。这么多年,从小到大,她看着寅肃从翩翩少年一步步变成了如今受万人景仰的帝王。
他眼底曾经的神采都被如今的孤冷所取代他的下巴有了青青的胡子,他的眼角有了细细的纹。
这所有都像是一只笔,刻在了她的心间,她从未忘记过,对他的容貌,她不曾忘记,对他的情,其实她也从未忘记。
走到今天的样子,她又何曾没有错?她从未想过要留下来陪他,无论是上次进宫,还是这次进宫,她从未想过要留下来。这宫殿,或许华丽,或许贫乏,或者热闹,或者永世孤寂,她一直把自己置身事外,像是一个局外人,从来不曾想过要陪着寅肃去承担这一切。
所以,她没有资格怪寅肃。
一室的安静,四目相对之下,他们清清楚楚看到彼此眼中深情的自己。寅肃终于忍不住,低头攫住她的双唇,细细的吻起来。这一吻,无限的绵缠。
只过了一会,寅肃似失控,放开了她的唇,猛地拥抱住了她,一如既往的样子,把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双手紧紧的圈着她。
他依然继续了刚才未说完的话
“我虽是皇上,可有时却也无能为力,保护不了你。如那日在莘雀宫,我明知你是无辜,但阻止不了她人的想法,阻止不了她人对你的怨恨。我只能不让芊柔再与你见面,不让你再受伤害。我到现在,才明白,阿兮,纵使我有至高的权力,但在这宫中依然不能两全。你若选择要过的热闹,便会伴随着无数莫名的中伤与是非,你若想过的安全,便要忍受这孤单。”
其实这些,六兮早就懂,比寅肃更早就懂。
“可是,阿兮,我不想放手,如果你不在,这偌大的皇宫于我而言便成了人间地狱。”
寅肃的声音向来低沉,而此时说出这写感性的话,使得六兮的心微微的疼了起来。
她是依然想走的,如果是在从前,没有麒儿的时候,他们能够如此推心置腹的说出心中的感受与爱,那时的她,或许就留下了。
可现在有了麒儿,她便陷入到这两难的境地之中。是要留下来陪着寅肃,把麒儿接回宫中,受困在这四方城中,斗争一生或痛苦一生还是让他像只飞鹰,自由翱翔在天际?
她的选择,已不是她自己。
或许是她眼中飘忽不定的光,让敏感的寅肃察觉到,他的眼,不可察觉的便的又冰又凉。
再次吻向她时,已带着重重的力道,似发泄,似惩罚,带着她浮浮沉沉。
到了很晚很晚时,两人才终于各自放松,相拥着躺在床上,虽累,但都睡不着。寅肃依然是把她整个人都圈在自己的怀内。
在他高大的身型之下,她的身子总是显得那么的娇似一折就断。
一夜了,她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今晚的目的
“阿肃”
“嗯?”
“我想出宫去甄府看看。”
她话音刚落,寅肃搂着她的手紧了紧,没有回答,亦没有拒绝,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这甄府,早已今非昔比,甄将军一家被定了私通外族的卖国之罪,贬为平民,早已不知去向,甄府的宅院,怕是早就破败了。
想到这,六兮的眼眶便红了,她所有的家人都流落在外,她的爹娘哥哥,还有她的麒儿。
第72章
“阿肃,这几年,你有我爹娘的消息吗?”
六兮敢问,便是知道寅肃不会怪罪她,并且,她也笃定,以寅肃的性格,一定是知道她爹娘,哥哥的下落,不会放任自流的。这也是她回来后,不着急找他们的原因。
“不知道。”
但他竟然回答不知道,而双手不知不觉的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慰她或者哄着她。六兮本意是打着去甄府的名义,实则是去打探顾南封的消息。但此时,被寅肃这么一出,她心中陡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她的爹娘,哥哥怎么了?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她被他困在怀里,努力从他怀里抬起头看他
“我爹娘,哥哥怎么了?寅肃,你别瞒我?”
寅肃低头,看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字,丝毫不含糊的说
“我说了,他们没事。”
其实他的话语里,已前后矛盾,前面说没有他们的消息,这里又斩钉截铁的说他们没事,六兮本想反驳,但见他表情严肃,语气里的不悦,她便不敢再往下说。
一时间,她脑子嗡嗡的,一面是爹娘哥哥,一面是顾南封跟麒儿。
怎么就没有一样是顺利的呢?
她又把头埋进了寅肃宽厚的胸膛前,不自觉的缩成了一团。
最后寅肃似无奈的投降
“明日我让安公公给你找个机灵的太监,陪你去甄府看看。”
六兮在他怀里默默的点头表示感谢,又一想,他看不见她点头,所以轻声说
“好,谢谢。”
“睡吧。”两人都不再说话,相拥着,终于沉沉睡去。
一早,六兮醒来时,发现已经日上三竿了,而寅肃早已不知何时离开去早朝。她起来,穿戴好衣服之后出去,才刚开了门,被门外站着的一个小太监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皱眉问道
“怎么站着?什么事?”
那太监恭敬的回答到
“兮妃娘娘好,奴才叫小和,是安公公特意指派奴才来等娘娘。安公公吩咐奴才今日陪兮妃娘娘出宫。”
原来是这样,寅肃昨晚才答应的她,今早便让安公公安排了,效率真高。
“你等一下。”
六兮很快折回自己的六清宫,换了一套非常素雅简单的衣服,这么一看,倒像是个翩翩公子,娇柔的翩翩公子。
那小太监见她这副模样,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只得尴尬的跟在她的身后出宫。
一出宫,六兮并未直奔甄府,反正甄府里没有人,她去也不过是引人耳目。表面上,虽然只有小和跟着她,但她不会傻到真的只有一个人跟着,他们身后,隐藏在各处的,都是寅肃的侍卫,即是保护她,亦是监视她。
她是哪里热闹就往哪里走。这天城,热闹的街道,百分之九十的商铺全是顾南封的,所以她故意往那些地方走,希望能得到关于顾南封的只言片语。他到底回来没回来?
她先是去了顾南封往常办公的那酒楼,结果转悠了半天,没有他的消息。
接着,她又去了顾南封最爱去的茶楼,那茶楼对面便是一卖茶叶的商铺。
她直接进去,问掌柜的
“今年的新茶上来了吗?我要南方的。”
那掌柜的说
“快了,快了,您过两日再来便有了。”
“是还在路上吗?”
“是的,每年这个时候,就差不多要上新茶了,今年倒是晚了几天。”
六兮想,难道顾南封真的还没有回来?
她的心担忧的不行,连走路都脚步虚无。小和伸出手让她扶着
“娘娘您累了,我扶您去茶楼休息一会。”
“也好。”她半扶着小和,一半自己走,到了那茶楼,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这个位置很安静,视野又极好,六兮落坐之后,难得感觉身心都舒畅的放空。而小和,果真是安公公选的人,勤快又机灵,跟店小二要来上好的茶水跟点心恭敬的摆上之后,便一直站在一旁,不打扰六兮。
六兮坐了一会,看着酒楼下那游人如织,一片繁华,心便微微有些凉,这是最平凡不过的市井生活,于她而言,却是她一生难以企及的一种奢侈。
酒楼下的墙角处,依然有乞丐在那行讨,她定睛一看,有些眼熟,再一看,想起是几年前,她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太太,这些年过去,又显老了,脸色的皱纹如沟堑似的深。然而跪地的姿态却亦如多年前,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