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天底下的女人都这么过,就算是皇后娘娘,都说和陛下恩爱如许,可是陛下当初也有两个妃子。
何况她朱彤并没有皇后娘娘和陛下情谊。
然而朱彤觉得自己心里有点问题,总觉得……有点脏。
她觉得自己宁愿嫁给一个穷小子,也不乐意嫁给王公贵族,做三宫六院之一。
可是听闻殿下是难得的俊美,静安侯那般样貌,也要被比下去的。
那就非常令人心动了。
朱彤表面上还是笑道:“娘娘说的哪里话,殿下年少有为,小女自然是崇敬不已的。”
她说的也是实话,当时听说状元郎年方十五,她看看自己家不长进的兄弟们,便觉得这状元郎果然非同凡响,堪称是一代传奇了。
结果更传奇的事情在后面。
年少俊美的公子,转身成为了陛下失散多年的皇子。
她和小姐妹聊天时,都戏称是戏文般的故事。
可是如今,她就要成为这戏文的主角了。
朱彤无所适从。
秦柠抬手理了理鬓发,并未说什么,等着赵嬷嬷拿出了一只锦盒,她才笑着接过来。
打开来看,也只是双普通的镯子,玉质和做工都很一般,可是秦柠拿起来的时候却视若珍宝。
她将这双镯子套在朱彤手上,自己先笑了:“不好看,只是还是要给你的,这是正轩出生的时候打的,等着他长大了成亲时给媳妇儿的,如今虽然你戴着不好,但我也不能收回来,只当是是一片心意吧。”
这镯子是她用嫁妆里的玉璧给打的。
那时候他们很穷,儿子出生,秦柠又想给他留点纪念,便拿出压箱底的嫁妆打了这幅镯子。
当时钱元恒也是因此受了刺激,觉得给儿子准备东西都要动用媳妇的嫁妆,实在是没出息。
这一怒之下,才有了后来的事。
只有秦柠知道这副镯子有多重要,这些年再艰难,她也生生守住了。
这是她儿子出生时的纪念,是她儿子命运相连的东西。
万万丢不得。
朱彤低眉,手上摩挲着玉料的纹路,心里感受到了皇后娘娘的重视与认真。
她活了十几年,第一次有人对待她如此真诚,这些年父母当她是孩子,外面的人嫉妒她美貌家世,就算是平常说的小姐妹,也不曾交心。
可是第二次见面,皇后娘娘便将这么重要的物件交给了她。
秦柠笑吟吟地看着她。
既然是正轩承认的媳妇,那她给儿媳妇准备的所有东西,都要给人家。
秦柠笑道:“你们现在日子过的好,想来是看不上这种东西的,只是你戴不戴倒无妨,放着也好,我存了这么多年了。”
就是不要弄丢了弄坏了,白白浪费了我的心意。
朱彤抿唇一笑:“小女,很喜欢。”
喜欢的不是东西,而是一片真心。
天底下没有人不喜欢别人真心相待。
秦柠拍了拍她的手臂,“你喜欢就好。”
彤彤这姑娘就是好,这样粗制滥造的镯子,便是她自己都喜欢不起来,朱彤这般娇生惯养的尚书千金,竟然还为了安慰她而说出喜欢二字。
真是个贴心的孩子。
秦柠看向朱大夫人,笑眯眯道:“亲家母,本宫让人给彤彤找了几匹布料,还有些宝石,便劳烦你回去给她做几身衣裳,再打几套头面,女孩子家太素净了,也不好。”
朱彤长相艳丽,和梁钰属于一个类型,压的住艳丽张扬的打扮,反而是平平常常的装饰,显得不够惊艳。
朱家人大约是觉得朱彤长相太出挑,刻意装饰之后,便鹤立鸡群,让人记恨,容易被枪打出头鸟。
便将好好的美玉,扮成了石头,若不是玉质太好,怎么也遮掩不住,这般美人就要错过了。
其实朱家人全然不必如此,本就是世禄之家,又不是那些被欺负了毫无还手之力的平头百姓,何必捂着不让人看。
又没有人敢欺负朱尚书的长孙女。
秦柠就很无奈,只得劝告道:“美貌是上天所赐的,不管是不是喜欢,都不能糟蹋了。”
朱彤笑道:“小女遵命。”
她自觉还好,并没有刻意扮丑,只是未曾特意显露美貌来,真正比较起来,还是比旁人好看。
而且朱尚书虽然是一部尚书,看着家大业大的,但是家中人口繁多,其实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般高门府邸的阔绰。
不过是得以衣食无忧罢了,想要衣衫首饰精美华丽,朱尚书还是负担不起的。
还有一点便是……
自家爹爹实在不争气,在家里被二叔三叔比的一无是处,爷爷便不喜欢他,对自己这一房,也极为冷淡,她有些时候,自然比不上二房的妹妹们。
可就算如此,她朱彤也是尚书府的嫡长孙女,如今也算得上是苦尽甘来 。以前常常明朝暗讽她的妹妹们,以后便是天壤之别。
再计较便显得无聊了。
秦柠微微一笑。
她的确是护短了。
原本也没注意,刚才朱彤说喜欢她那双镯子,她才看了一下朱彤的装扮。
还不如尚书夫人身后的两个小姐华丽。
秦柠自己不在意打扮的,人不是靠衣裳衬托的,可是她就是受不了自家人被怠慢。
所以便敲打了一通尚书夫人。
尚书夫人亦不蠢笨,便笑道:“娘娘说的是呢,彤彤原是年少,臣妇想着小姑娘合该磨练心性,如此一想,便岔了路,多亏娘娘指点。”
她原本就听朱尚书的,对大房有些冷淡,对朱彤也没多么关注,如今朱彤成为朱家的未来,自然要用不同的方式对待。
想来,朱尚书也会这么做的。
他早就唉声叹气,觉得自己退了之后,朱家便整个完了,有如此机缘,定然不会轻易放过。
朱彤便低下头一笑,也没有说话。
秦柠也不相信她的鬼话,难道只有朱彤自己是年轻女孩儿,你身后跟着的便不是了。
只是到底要做亲家,也不至于因为一些外物撕破脸皮,便都乐呵呵地没有拆穿。
钱正轩在后面沉下脸,他一个常年泡在书院里的书生,自然猜不透内宅的事,如今看一看,大概就是他媳妇儿在家里受委屈了。
钱正轩不大明白,朱彤这般样貌,朱家人为什么不好好养着,就算是将来嫁人,也比旁人容易攀入高门吧。
只能说,这家子目光短浅。
秦柠看了看日头,笑道:“本宫待会儿还有事,就不留夫人用膳了,赵嬷嬷,替本宫将夫人们送走。”
赵嬷嬷领命,满脸堆笑地扶住尚书夫人,“夫人这边请。”
秦柠看着她们离开,自己走进内室,却只见钱正轩一人。
“你父皇呢?”
怎么忽然不见了。
“走了老半天了,谁知道他去干嘛了,娘,你觉得我媳妇儿怎么样,我觉得我好喜欢她。”
秦柠伸出手指推了下他的脑袋:“你啊,别嘴上没有把门的,彤彤当然是个好姑娘,温柔大方,便宜你了。”
钱正轩傻笑。
他觉得不仅仅是温柔美貌,总觉得这姑娘跟他气场很合适,打心眼里头就有几分好感。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钱元恒推门进来,看了自己傻儿子一眼,无奈摇头。
秦柠抬眼看他:“你去哪儿了?我还想让你赶紧下旨呢,结果进来没看见人。”
“去御书房写圣旨了啊。”钱元恒道,“大概等她们回家,圣旨跟着就到了。”
不然呢,他儿子第一眼看见人家姑娘就移不开眼了。
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钱元恒出去之后,自己对着池水顾影自怜,自怨自艾了一会儿。
想一想毕竟是自己儿子,不能再让他不高兴了,就雷厉风行去了御书房,写了圣旨发出去。
幸好承乾宫离御书房很近,不然他这会儿还回不来。
“你怎么不等我,万一我不喜欢她呢?”秦柠不开心道。感觉自己的功劳被钱元恒抢了,就很不高兴,你一个大男人干嘛抢我的事。
钱元恒纳闷道:“你都喜欢地恨不得抓住人家的手把人留下了,还有这个万一吗?”
你说这话就不心虚吗,我又不是个瞎子。
秦柠想打他,你便不能含蓄点说吗,儿子在身边,我也要面子的啊。
她睁大了一双眼,自以为是怒气冲冲的,可是她哪儿舍得真的对钱元恒生气,那眸子里所谓的怒气,也只是在撒娇罢了。
这样的神情,狠狠戳了一下钱元恒的心。
阿柠怎么能……这么招人?
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氛围实在黏糊糊的,钱正轩有些看不下去,出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视。
“父皇,你的圣旨怎么说的啊。”
“还能怎么说,朱彤好,配得上你,择日完婚呗,不然还要再夸一夸你吗?”
这孩子,怎么就不能谦虚一些,圣人都说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这孩子就只知道夸自己。
钱正轩可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就算是亲爹,也要打架的。
怕不是以为谁都和他一样厚脸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