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拗不过她,只能退在一旁候着。
院子里有幽幽的兰香,阿沅闻见,便循着味道走到了墙根,那儿有几株兰草,长长的叶子随着轻风微颤。
脚边突然落下一颗石子,咕噜噜滚到墙脚,她惊讶地抬起头,看见墙头竟然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朝她扬起笑容,“我们出去玩吧?”
阿沅歪头打量他,没有接他的话。
身后的小丫头早已冲了过来叫嚷:“哪里来的登徒子?”
小丫头咋咋呼呼的,引来了护卫,少年见势不好,丢下一句“我下次再来找你玩”便急急忙忙跳下了墙头。
阿沅眯着眼笑了,眼底的恶作剧神色一闪而过。
原来少年时的程让是这般模样。
在外面站太久确实对大病初愈的身体不好,阿沅回了自己房间坐着,不多时,就有人捧着药来了。
她端过试了试温度,一口气喝完了。丫头接过空碗,笑道:“姑娘现在好听话,之前劝您喝药都要好久。”
“药有点苦。”阿沅微微皱眉,拈了颗蜜饯含在嘴里。她之前就算病得很严重,吃的也大多是西药,没有中药这么苦。
空碗被收了下去,她就坐在窗边逗廊上的鹦鹉。鹦鹉很机灵,对着她叫“小美人、小美人”,逗得她眉开眼笑。
“大姑娘来啦!大姑娘来啦!”鹦鹉扑棱着翅膀,像是要从架子上飞下来。
阿沅站起来往外边瞧,一个紫衣丽人从廊上过来,走到近前嗔道:“就你机灵!”
“阿姊,你来看我啦。”
林家大姑娘名唤阿泠,性子最是和善温柔,看见妹妹站在窗边,忍不住上前摸了一下她的脸,“瘦了,还有点凉,怎么还在这吹风?”
阿沅笑:“阿姊你早上还见了我,怎么就说我瘦了?”
林泠捏了一下她的腮帮,“你这张嘴是跟你那鹦哥学的吧?这么能说。”
两姐妹在窗边说了会话,林泠才从房间正门进来,拉着阿沅坐到里屋。屋里墙脚处还有盆炭火,熏得屋子暖烘烘的。
“我听说今日有个登徒子欲闯你院门?你吓着没有?”林泠眉眼间掩不住的担忧,生怕那登徒子惊吓了阿沅。
阿沅想到那少年急慌慌逃脱的模样就忍不住笑,“没有,被护卫赶跑了。”
林泠看她笑得开心,应该没有被吓到,这才放下心来说那登徒子:“也不知是哪家的少年郎,竟这般无礼!”
阿沅一把抱住林泠的手臂,“阿姊,我舍不得你。”
林泠已经及笄,过了这个春天便要出嫁了。阿沅虽然只和她相处了几天,却由衷地喜欢这个温柔的姐姐,即使她现代年龄比林泠要大得多。
病里有人照顾的感觉太好了,她舍不得。
“你也是定了亲的人了,还这么撒娇。”话是这么说,林泠还是温柔地摸着妹妹的头,安慰她,“我嫁得又不远,还能回来看你的。”
阿沅道:“你骗人,你要嫁去崔家做宗妇,事情多得很……而且,阿娘说嫁出去的女儿不能总是回娘家了。”
见骗不过妹妹,林泠换了个说法,“那你也可以去看我啊。怎么?阿姊不能总是回娘家,阿沅就不来找阿姊了吗?”
“当然不是,只要阿姊不嫌我烦。”阿沅满意地笑了,“阿姊快教我温书,我怕过几日先生讲学要骂我的。”
幸好她原来偏爱看书,古文底子不错,初来乍到还不至于被课业忙晕了头。
“你啊,”林泠宠溺地戳戳她小脑袋,“快把书拿来,我教你。”
一学就学到了晚膳时分,林家人的晚膳都要一起在大堂吃,下人就过来请她们过去。
林家人口不多,阿沅上头除了林泠这个姐姐,就只有一个哥哥叫林潮。林潮年近弱冠,现在每日都跟着父亲在外做事,因此阿沅这几天都没怎么看见他。
“阿沅病好些了吗?快过来坐。”林潮坐在桌边微微笑道,招了招手,端的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阿沅点头道:“我已经好多了,多谢阿兄。”
“阿娘今晚特地让后厨做了你最喜欢的鲜笋汤,待会一定要多喝点。”
她乖巧点头应允。
“阿父阿娘怎么还没来?”林泠拉着阿沅坐下,奇怪道。
林潮闲适地呷口茶,揶揄道:“还不是为了你。哎呀,一转眼我的两个妹妹都长大了。”
阿沅听懂了他的意思,但面上还是一派天真。毕竟她现在还只是十三岁的小姑娘。
林泠羞红了脸,嗔道:“阿兄你说什么呢。”
三兄妹等了半盏茶时间,林尚和徐氏才姗姗来迟。林尚在外清正严明,在家却是十分温和慈爱,从来不摆脸色。一来就关心阿沅道:“阿沅你觉得怎么样?阿父这几天太忙了,都没去看你。”
徐氏亲自给阿沅盛了饭,打断丈夫的问话道:“快让她们吃饭啦,都怪你忙到现在,让阿沅饿这么久。”
阿沅接过饭,笑得眯起眼睛,“多谢阿娘体恤。”却又一边给林尚盛了碗汤,“阿父忙到现在,快喝点汤补补身子。”
他们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饭桌上林尚和林潮还在讨论太守府的事,徐氏在另一边跟两个女儿说起上巳节的事情。
“过几日就是上巳节了,阿泠你应该知道的,我就不与你说了。”
上巳节即为三月初三,清州一带风气开放,并不怎么避讳男女交往,未婚男女这一天都会相约在清水河边涤足净手。林泠自定亲后就一直和崔家大郎有约,这会儿听阿娘说的这么直白,不免又红了脸。
徐氏却没看她,只向着阿沅道:“阿沅如今也是定了亲的,以前你只和你那几个闺中密友一道,今年可不行了。程家二郎若邀你,你就大大方方地去。”
阿沅点头“嗯”了一声,喝口汤继续吃饭,完全没有她阿姊的小女儿姿态。
“我已经让人为你们姐妹俩赶制了两套春装,到时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清水河边走走,祛除灾病,保佑身子健健康康的。”徐氏还在絮叨,“阿沅病了这么久,正好趁这次机会拜拜神,保佑你平平安安。”
阿沅道:“离上巳节还有十几日呢,阿娘何必这么着急制衣?”
徐氏捏捏她的袖子,“你看你生个病瘦了这么多,早些赶了衣裳出来,你去试一下,若尺寸不合适就尽早去改。”
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阿沅抿嘴笑笑,心里却在为原来的林沅感到难过,她再也看不见了。不过她们都叫林沅,也许冥冥中真的有什么缘分。
前世今生,玄而又玄。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男主登场,目前就是个毛头小子:)目前是病弱心机女对付一只“小狼狗”(?>ω<*?)
第3章
佳人似桃花,风起艳芳华。
阿沅院子里有棵桃树,她日日盼着它开花,这日终于看见枝头那几个小小的花苞微微绽开了。
“十九啊,你能看见这里桃花开吗?”她撑着脑袋靠在窗边木桌上,又开始调戏客服Q1019,十九是她给取的绰号。
“看不见。”
“好可惜,我院子里的桃花要开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阿沅微微笑起来,“十九,你又敷衍我。”手指头戳戳手腕上那颗珠子,有亮光一闪而逝,大概是十九对她无声的控诉。
她抬眼看窗外的春光,已经步入三月,离上巳节只有一天了。
“十九,有正事问你,程让呢?”
十九似乎卡机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嗯……资料没显示。”
程让自上次爬过墙头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阿沅想,这大约就是少年心性吧,对什么都只有一时意趣。
“有人来啦!有人来啦!”
廊上挂着的鹦哥突然叫起来,阿沅站起来往窗外瞧,院里只有两三个小丫头窝在门边做绣活,没有人进来。
“喵~”一只毛绒绒的白色小猫从灌木丛里蹿出来,轻巧地踩着步子一溜烟从台阶下跑过,跑到门边,似乎想出去。
阿沅惊讶地瞪大眼睛,她院子里何时进了一只猫?府上有谁养猫吗?
门边的小丫头跑过来请示她,“姑娘,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只小野猫,我们……”
“呀!”门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原来小猫趁众人不注意竟然蹿上了院墙。但院墙上很窄,小猫走得颤颤巍巍的,像是随时要掉下来。
小丫头们都很着急,排排站在墙下着急地哄着,生怕那小东西摔下来。
阿沅赶紧叫丫头去找护卫过来,自己帮不上忙,便还是站在窗边远远看着。
肩膀被拍了一下,她下意识转过头去,眼前赫然是一张大脸!她唬了一跳,来人却二话不说上手捂住她嘴,在她耳边小声道:“不要叫,我就放开你,好不好?”
阿沅毫无畏惧地跟他对视,点了点头。
他放下手,面上笑眯眯的正要说话,迎面就被拍了一下额头。
“程让!”阿沅瞪得眼睛圆溜溜的,“你居然闯我闺阁!”
程让一脸茫然,摸摸自己额头,傻傻地问:“你知道我是程让啊?”
院子里小丫头已叫来了护卫,小猫已经乖乖地窝在丫头怀里,丫头正在温柔哄它。
阿沅往那边瞧了一眼,看没人注意屋里,赶紧把程让拉离窗边,“那猫是不是你放进来的?”
程让笑:“是啊,我送给你的礼物,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的。”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张请帖,“呐,后天我们一起出去玩啊。”
阿沅一把把请帖抢了过来,往桌上一放就过来推他,“行了我收到了,你赶紧走吧。叫人看见了坏我声名。”
程让却立在原地不动,嘴上道:“我是你未婚夫,怎会坏名声?”
听语气还是一个不知世事人情的少年郎,阿沅无奈叹气,跟他讲道理道:“那你进来有跟我阿娘说过了吗?不请自来是为贼,小心我家护卫将你打出去!”
院子里的护卫抓了猫之后就退出去了,小丫头们还在逗猫,根本没人注意到阿沅房里多了个人。
程让自信道:“不会被发现的,我功夫不错。我后天早上来接你,不许不来。”说着几步跨到窗边,往外一跃,阿沅追过去看时,影子都不见了。
只有廊上的鹦哥在叫:“人走啦!人走啦!”
经过的丫头敲了下架子,逗它道:“哪里有人,你莫不是看花眼了?”
阿沅淡定地直接关上了窗,回身过来将桌上的请帖拿起来看:
程家言襄敬上,适此暮春上巳佳节,吾欲邀林氏阿沅于三月初三同游清水河,采兰祓禊,踏青饮宴。
这帖子写得不伦不类,字里行间还没什么诚意,阿沅抿嘴笑了起来,程让这个真正的古人写的还不如她这个“伪古人”。看了两遍,她还是把帖子妥帖收好。
上巳节这日,徐氏早早过来叫醒了阿沅,给她画了个靓丽的桃花妆,再换上新做的烟粉色春装,整个人俏生生往那一站,就是一棵盛放的桃树。
烟笼云霞,灼灼生华。
徐氏看了非常满意,替她理了理衣襟,“程家那小郎君应该快到了,你见过他没有?他倒是守礼,帖子都是送到我这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