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宝珠脑子乱糟糟的,把信放在桌子上。
她低头看着手腕上戴的翡翠珠子镯子。一颗颗小小的翡翠冰冰凉凉,在皮肤上激起几颗小疙瘩。
江宝珠慢慢叹了口气,把镯子摘下来,放到盒子里。又发了会儿子呆,便用热水洗了洗,放空脑子,早早睡下歇息了。
第二日一早,宫中派来的马车就停在了江家门口。
闻梦一大早就起身给江宝珠打扮。又是换衣服,又是抹胭脂,点上了蜜香,收拾了半响才离开。宝珠眯着迷离的双眼,像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任由她打理。
出门,坐上马车。江宝珠拖着腮帮子,将手指放在桌子上。闻梦新奇不已,一直伸着脖子打量四周,惊讶道:“小姐,不愧是宫里的马车呢。这样华丽,车里连小火炉都有哪,这样一来一点都不冷。”
江宝珠抬眼看她:“闻梦,要不然你替我嫁了吧。”
闻梦一下子变了脸色:“小姐,您又说什么胡话呢!这种东西能随便说吗?亏得周围没有别人!”
江宝珠并没有接话,只是撩开帘子向外看去。大街上行人如织,人们脸上都带着笑意。不似她愁眉苦脸,马上要嫁到个大魔头身旁去,一呆便是一辈子。
马车很快就到了宫里。照例是那个脸熟的嬷嬷来接引,把宝珠带到了尚衣局。她微微福身:“尚衣局里有专门接引的婆子,小姐,您放心去。您的婢女可以跟我过来,到偏殿里等着。”
江宝珠眯起眼睛,打量着豪华的尚衣局。
过了半响,直到身上稍稍发冷了,她才缓缓走进去。
尚衣局里灯光昏暗,格局庞大,中间摆着几个桌子,放置着或是成品,或是半成品的衣物。奇怪的是并没有接引的婆子,也没有人。
江宝珠攥着衣袖,只觉得心里打鼓。
她继续朝前走去,到了拐角时忽然被一双大手钳制住双肩,用力拖到一处。
江宝珠惊魂未定,瞪着眼睛看着他。男人面色沉淡,一双眼睛深不见底,五官明显,线条凌厉,黑色的瞳孔倒映出她的身影。
两个人离得很近,近到呼吸相交。江宝珠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纤细的脖颈像是冷风摧残下的茱萸一般瑟瑟发抖,她弱声道:“诸祁?”
诸祁嗯了一声。
他很想她,想的要命。
可是那该死的规矩说是成婚之前两个月开始,新婚夫妻不能相见。所以他忍,可是忍不住了,野火燎心。
江宝珠发抖,稍微后退一步,发髻上的簪子发出叮当一阵清脆响声。她连忙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诸祁眸子里浮现出一股狎猝笑意,把她拉近,指尖一圈一圈的把玩着她的发丝。鼻尖一股脑儿的甜蜜香气涌入,诸祁微微皱眉,低声问:“你抹香粉了?”
江宝珠抬眼看他,只是短短一瞬,又惊恐的垂下眼皮:“回殿下,是。”
诸祁皱眉:“真难闻。没有你香。以后别抹了,听见了吗?”
江宝珠嗯了一声,又飞快的抬起眼看了周围一眼,空无一人。她惊恐的咽了咽口水,想要离远些,却发现诸祁的手掌依旧搭在她肩头,完完全全的包围着她。
江宝珠觉得呼吸困难,结结巴巴的想让诸祁离开,却并未发现诸祁渐渐变深的眸色,浓的像墨,马上将她包围。
“我的珠珠长高了呢。”诸祁的另一只手缓缓的包裹住她的手,将她柔若无骨的手完全包裹在手掌心里。江宝珠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掌中之物,无论怎么逃都逃不掉了。
“太子殿下……”她声若蚊蝇,还未出声便被诸祁打断。
“怎么这样叫我”?诸祁压低声音,看着宝珠逐渐泛红的耳垂,“你什么时候这样懂礼数了?”
江宝珠艰难向后退去,但是身后是冰凉的墙壁和衣架。她仿佛无路可逃,只是小声道:“昨日礼教嬷嬷教导的。还教了我好多东西。”
诸祁哦了一声,挑眉把她脸颊边有些凌乱的发丝挽到耳后,有些冰凉的指尖一下一下的挂着她的脸。他眼底兴奋,情感越来越浓,刚要再离近些,宝珠伸出手抵住他:“别摸了。痒。”
诸祁眼底溢出波澜,他喃喃道:“珠珠难道不知道么我心里更痒。就像是有蚂蚁似的,心痒难耐,珠珠说应该怎么办?”
阴影突然而至,陌生又熟悉的炙热气息席卷了她。江宝珠面色惊恐,抬头望去,诸祁只是把她狠狠堵在墙上,抱进怀里,声音都有几丝发颤。
“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等。等到三月,我们大婚。到时候,珠珠就再也不能和我分开了。”
江宝珠受了惊吓,一个踉跄,身后的衣架子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远处一位老嬷嬷听见声音,朝这边看过来:“谁谁在那里?”
江宝珠惊恐万分的瞪圆眼睛,诸祁一把堵住她的唇畔,揪住她的手蹲在架子后,她颤颤巍巍,诸祁在她耳畔轻声道:“珠珠,别出声音。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他深邃的眼眸之中含着笑意,轻轻的夺取了她的呼吸。老嬷嬷的脚步越来越近,江宝珠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她额前渗出几颗汗珠,仔细憋着股气,不知道过了多久,脚步声才渐渐变小。
“难不成这诺大的宫殿里有了老鼠?这可不成。什么时候把皇子们的衣物咬了可怎么办……”嬷嬷自言自语着,声音逐渐远去了。
江宝珠抬眼看着他,眼睛大而媚,带着怯意。她细声问:“可以走了吗?”
诸祁愉悦的勾起唇角,脸上溢出笑容,整个人在这光线昏暗的尚衣局角落里都熠熠生辉起来。他捏着宝珠的手逐渐上移,摸到了纤细的手腕,诸祁一皱眉:“给你的镯子呢?”
江宝珠一怔。她觉得镯子带着太麻烦,就取下来了。没想到诸祁这样心细,正想着怎么回答,诸祁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又问:“珠珠不喜欢我给你的镯子么?”
江宝珠心生一股恶寒。她支支吾吾:“不是……不是不喜欢。我很喜欢那镯子,只是此行有些匆忙,没来得及戴上。”
诸祁听了这句话,紧紧抿着的唇角才微微上扬了起来。江宝珠松了口气,刚想把手抽回来,诸祁却加大了力道:“别动。”
他攥着她的手,“我亲自做给珠珠的镯子,珠珠一定要戴着。如果有一天让我发现珠珠把那镯子取下来了……你说怎么办呢?”
江宝珠惶恐不安的盯着他。诸祁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又笑了:“没有人比我更爱珠珠了。”
江宝珠觉得颈窝一阵阵凉意。
好在诸祁抱了她一会儿便分开了。江宝珠把头垂的极低,像个瑟缩的鹌鹑。她耳畔发烫,心底又急又怕。“太子殿下……我还要去做吉服,宫里的制衣裁缝已经等着了。”
“珠珠原来这么迫不及待的嫁给我。”诸祁眼角眉梢都是愉悦,像是得了灯油的夜鼠。
他在她脸颊边轻轻印了个唇印,像是刻上自己的烙印一般。江宝珠深深地吐出一股气来,连忙从他怀里挤出来。
“太子殿下。”江宝珠整理了自己的衣服。使自己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狼狈不堪,“我要走了。”
诸祁微微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走吧,能走去哪里呢?再过几天,你就会是我一个人的了。完完全全的只属于我一个,你的笑容只有我可以看,你的眼泪也只能为我一个人掉下来。珠珠,我爱你。你不能离开我。永远永远。
江宝珠得了自由,连忙头也不回的朝里走。里面早就有个嬷嬷在等候了。
“二小姐,请随我来。”
江宝珠便跟在嬷嬷身后,让专门的人测量了身体各处的尺寸。裁缝记好了之后,嬷嬷才带着江宝珠离开。
走到廊前,嬷嬷朝宝珠行礼:“二小姐。吉服做好之日便会送到江家。劳烦您跑了这么一回。”
江宝珠连忙摆手:“不碍事。”
闻梦自侧殿里出来,挽着宝珠的手出宫坐上马车打道回府。江宝珠手心冰凉,闻梦察觉到了异样,连忙问道:“小姐,你的手怎么这样凉?莫不是吹了冷风?”
江宝珠摇头,眼底一片无力。她十分害怕,怕极了,闻梦知道他的心思,便继续说道:“小姐,您别乱想了。在家里准备风光大嫁就行。您看看,这满城的大家闺秀,哪个不是羡慕您羡慕的紧呢?”
江宝珠心里苦涩至极,挤出来了个笑容。别人怎么会知道她自己的处境?她摸了摸手腕,上面依稀还残留着几丝红痕。
作者有话要说:
诸祁题诗 秦观《鹊桥仙》
病娇太子真可怕
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我的珠珠
第23章 大婚
自从江家大小姐江宝月得了疯病,昏迷之后已经有数月有余了。
昨个儿晚上传过来了消息,江宝月醒过来了。刘氏一早可大喊大叫的把郎中唤到江家,开始为江宝月诊治。
江宝月只是神色异常,倚在榻子边上无力的喝几口药,再咳嗽几声。江家的人都在,江宝珠拉着江翊的手站在一旁,江远政坐在椅子上叹气,郎中仔细看了脉相,站起来又重新开了个药方。
江宝月脑子清醒了,又不太情醒。她直勾勾的盯着江宝珠看。只见宝珠身姿窈窕,神态娇羞可人。反观自己倒是虚疲不堪,面黄肌瘦。她内心一股浓浓的妒意,不曾想又牵扯到肌里,引起一阵剧烈咳嗽。
刘氏连忙起身扶她:“孩子,怎么刚刚醒过来又这样咳嗽呢?大夫,我可怜的女儿没事吧?”
郎中捋了捋胡子微微摇头:“还需静养。一时半会儿难以痊愈。”
他把药方写完,递给江远政道:“江老爷。这是药方子,依旧是文火慢炖,日日饭后引用,观察二十四日之后再有定夺。”
江远政连忙接过来,起身道谢。只是江宝月幽幽的目光一直落在江宝珠身上,似乎想要把她戳出个洞来。
江宝珠心里奇怪,也并未多想,只是开口问道:“姐姐,你感觉怎么样了?”
江宝月并未答话。眼眸冷的似冰,含满了怨恨与怒火。刘氏也是略有不满的瞪了宝珠一眼:“别在这里虚假至极的装好人。”
江远政也站起来:“妇道人家懂什么?还是赶快去煎药!当初你们闹了多大的笑话,让别人听见了,我的老脸都丢尽了!”
江宝月只是怨恨,恍惚间掉了滴眼泪。凭什么?她是个傻子,难不成自己连个傻子都比不过吗?
江翊走到江宝月面前,轻轻的拉起江宝月的手道:“姐姐,你快点好起来。我还等着你带我去放纸鸢呢。”
江宝月心里烦闷,一把甩开江翊的手,面色不善道:“你离远些。”
江翊一个踉跄,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江宝月看。大姐之前温柔无比,怎么现在成了这样?徐氏连忙走过来,拉住宝珠与江翊的手,柔声道:“你们的大姐刚刚醒,许是过于疲乏,珠儿,带着翊儿先出去吧。等你大姐恢复之后再过来。”
江宝珠思索片刻,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拉着江翊的手慢慢走出去了。
刘氏在一旁劝道:“月儿,你长大了,不能如此任性。先乖乖喝药把身体养好,再考虑以后的事。好吗?”
江宝月冷笑一声。以后她还有以后吗只怕是落了全京城人的笑柄了!
窗外冷月无声,矮墙边一片竹影。两个打扫廊道的丫鬟说着悄悄话。其中一个小声道:“诶,听说了吗?大小姐醒了。得了疯病后第一次醒呢。”
埋头扫地的另一个丫鬟一惊:“是吗?这可新奇。”
刚开始挑开话题的丫鬟接着补充:“二小姐和太子殿下的婚事在两个月后。大小姐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屈辱。”
“谁说不是呢。”
一阵风吹过来,刚刚扫在一起的落叶又被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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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很快到了。
有件足以震惊整个大晟王朝的事情也随之发生。
那便是太子大婚。三月十五日,当值的皇家侍卫就把长街打扫干净,路上行人退避,偷偷的从窗户缝隙中探头看这一盛景。
八匹汗血宝马所拉的迎亲马车按着吉时到了江家。江家也是一片红色,大门和走廊上挂着高高的红色绸缎,窗户上贴着喜字,丫鬟婆子打扮的也喜庆,头上分别簪着红色绢花。
江宝珠穿着鸳鸯戏水的大红嫁衣,头上披着凤鸾和鸣的红色盖头。端坐在榻前等着人来接。她坐了整一晌午,早就腰酸背痛,苦不堪言。
徐氏及一干女眷在一旁等候。她不舍得离别,早已经红了眼眶。泪珠滚滚而落,然而当着一众家眷也不能多说什么。闻梦是做为陪嫁丫鬟一同过去的,除了闻梦,还有江家的六个喜婆,六个丫鬟,有六六大顺之意。
马车到了江家,诸祁下车,进门迎娶。
他乌发似墨,一身红袍。头戴宝石玉冠,身披白玉腰带,五官深邃,尤其一双眼眸锐利沉稳,自带一身贵气。众人见了太子殿下这副模样不禁心里一颤,连忙下跪:“参见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