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宝珠向后缩,诸祁却攥住她的手,哀伤的说道:“我不碰你了珠珠……我不碰你了……我也不锁门,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你别离开我,好么?”
江宝珠心底又酸又涩又恐又怕。她抬眼看他,轻轻吸了口气,捂住鼻子细声道:“诸祁,你身上好臭。”
诸祁闻言一僵,轻轻的把江宝珠的头按在胸口上。
只呆了那么几秒,诸祁就起身,把宝珠抱到榻子上。“珠珠,你睡吧。我看着你睡。我不碰你。只要你不讨厌我,好吗?”
江宝珠依旧目光呆滞的看着他。
诸祁喊来几个宫女:“来人,伺候太子妃娘娘洗漱。”
殿里灯光昏暗,盘旋而至的都是淡淡的熏香。闻梦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宫女为江宝珠换上衣服,洗尽脸上胭脂。她的脸便完完全全露出来,不及巴掌大,脸上透着层薄薄绯红,像是鲜嫩的珍珠。
“太子殿下,您……”闻梦想要过来伺候太子殿下,诸祁却摇头:“把水留下。今日我睡偏殿。你留在这里,照顾好你家小姐。”
他没有回头。怕自己回头了舍不得,直直的大步走向外面。
闻梦和玉荷诧异的相互对视了一眼。怎么回事这才成婚多久但是她们不敢质问太子殿下心意,只是行礼:“恭送太子殿下。”
江宝珠不可置信的看着闻梦道:“诸祁呢?”
闻梦略略停顿,福身:“太子殿下去偏殿歇息了。”
“真的?”
“千真万确。”
江宝珠连忙松了口气瘫在被窝里。像只汗涔涔的落水兔子。闻梦还以为江宝珠伤心了,连忙劝道:“娘娘,许是太子殿下朝务繁忙,并非是不喜欢您了。”
江宝珠略略挥手:“知道了。我巴不得呢。你们快下去歇息吧。”
夜晚依旧漫长。
第二日,诸祁眼眶乌青,一看就是没有歇息好。
为了给江宝珠排忧解闷,他准备去湖心亭里赏景。正好天公作美,下起了蒙蒙细雨,天与湖水一色,空气中又雾蒙蒙,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珠珠,昨夜歇息的如何?”诸祁把身上的外衣披在江宝珠瘦弱肩头,拿手指拢了拢她额前几缕青丝。
江宝珠看了他一眼,点头:“挺好的。”
诸祁一顿,心中不禁漫出一股淡淡哀伤。他昨夜在冰凉的侧殿难以入眠,可是没成想,宝珠离开了自己,竟然休息得这样好。
江宝珠又看了他一眼。昨夜里自己的确乐得自在,但是她也发现了,诸祁脸色不好。怕他生气,宝珠便轻轻起身,扯了扯诸祁的袖子,指着圆桌上的茶水:“你面色不好。喝些茶水吧。”
诸祁顺势坐在石凳上,一不动也不动,只是呆呆地看着宝珠道:“那珠珠知道我为什么面色不好吗?”
江宝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脑子不灵光,但是她知道,这个问题一定与她有关。她微微顿了顿,倒出来了一杯茶水。碧色清澈的茶水在白色瓷杯里酝酿出初晨的层层波纹。
诸祁轻轻的看她一眼,像是要讨她欢心似的,坐在石凳边又说:“你看,湖水里面的鱼儿游的多欢畅?”
是吗鱼都那么自由也是,这天大地大,除了她,谁不是自由自在,想去那里就去哪里呢?
思及至此,江宝珠有些羡慕的盯着湖里自由自在游来游去的胖头鱼。
看宝珠依旧没有什么兴致的样子,诸祁叹了口气,把她的手攥在自己手里。他的手掌宽大,骨节分明,能够完完全全的把江宝珠的手掌包在手掌心里。诸祁把江宝珠细软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她指尖素净,指甲是干净的素色。
湖心亭旁边花团锦簇,码列着朱红色的鸢尾花和大簇大簇的紫锦,绽放的热烈至极。
诸祁挑眉道:“你看那花开的这样好,颜色娇艳,只配你这指甲。”
江宝珠手指尖一阵冰凉。她想把手指缩回去,诸祁又转过头去吩咐道:“你们几个,去拿碟子,取几朵颜色鲜艳的鸢尾花花瓣捣成汁。”
闻梦闻言福身:“是。”
几个宫女手脚麻利,那花汁很快调好了。放在翠色的瓷盘里。边上插着几个羽毛做成的小刷子,用做上颜色的工具。
这是一些富家子弟的玩意儿,取了新鲜的红色花汁抹在指甲壳上,再放到阳光下晒干,涂上些许明矾,再待那么不到一刻钟,指甲便有了艳丽的颜色。放在阳光下看,就像是半透明的玉瓷,微微发着光,显得手指都纤细了几分。
第33章 之喜
江宝珠直愣愣的坐着, 手被诸祁攥着。诸祁离她很近,两个人几乎气息相交。诸祁先给她的第一个手指头抹上了一层,花汁在指甲蔓延,瞬间有了靓丽的颜色。
“你看,”诸祁像是拿着什么绝世珍宝一般拿起宝珠的手,细心的吹了一口气:“瞧, 多好看。”
江宝珠挤出来了个笑容, 盯着指尖的一抹鲜红看。
诸祁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又低声问:“珠珠, 你喜欢吗?”
江宝珠心里索然无味,但是面上却笑着看着他,点了点头:“很喜欢。”
诸祁看着她娇艳的笑容, 自己心头也愉悦了几分。这才是他的珠珠,灵动娇俏, 不是日日里板着脸掉眼泪。他心头微动,低声重复:“珠珠喜欢, 我也喜欢。”
诸祁又轻轻把宝珠的第二根手指捧在手心里, 涂上了相同鲜艳的豆蔻。
五根纤细的手指都涂满了,天上细细的雨丝也停了。诸祁把江宝珠搂在怀里, 像是搂着一只乖巧听话的小猫。不一会儿, 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个太监来报:“启禀太子殿下, 奴才传皇后娘娘凤旨, 明日午时御花园里设家宴, 请太子殿下一定去呢。”
诸祁睥了他一眼。这个不长眼色的东西, 没见自己在做什么吗?他没好气的开口道:“知道了。下去吧。”
太监低眉顺眼,弯身行礼:“奴才告退。”
一丝凉意涌进来,江宝珠打了个喷嚏。闻梦连忙把手中的锦丝披风拿过来,诸祁接了,小心披在江宝珠身上,用力裹住她,心疼道:“披上。这风这样凉,可不能风寒了。”
一众宫人都低垂着眼眸回避。
这一晚诸祁终于可以搬到凤栖宫里来睡了。锦被是两人成亲那日的红色鸳鸯戏水锦被,床榻极大,周围是低垂的红色帐子,重重叠叠,将里面隔成一个小小的天地。
殿里燃着香,那香低沉缭绕,是由年久的松香软玉与木屑制成的,从铜兽里袅袅飘出,闻的人头昏脑胀。
江宝珠已经洗漱完毕了,小小的脸白嫩光滑,掩藏在锦被里。她没有穿厚重的衣服,一截白玉似的胳膊落在外面,她眨了眨眼,盯着床头上面低垂的流苏陷入了沉思——诸祁经常在夜里同她做的事情是什么?她那样难受,全身又冷又热,可是看样子诸祁倒是快活。
帘子被挑开,露出只骨节分明的手。诸祁也穿着里衣进来,露出一片结实的蜜色胸膛。他脸上带着吊儿郎当的笑容,匍一进来,就立即把宝珠捞到自己怀里,盖上被子抱着,嘴里还叨叨:“外面好冷,还是我的珠珠香,又暖和。”
江宝珠心里不自在,稍微扭了扭。
诸祁每一次都这样抱着她,或许是慢慢的,一件一件的把她剥干净,两个人相贴着,他闭着眼睛说好多话,还要压着她睡觉。
她眼睛里清澈极了,诸祁盯着她的睫毛。那睫毛很长,每次她低声哭出来的时候,那睫毛就像是蹁跹欲飞的蝴蝶,稍不注意就飞走了。
江宝珠知道挣扎也是徒劳,就不动了。她伸出手来把诸祁的头发揉乱,又散开,再揉乱。她心里惊讶,这人的头发居然比自己的还要软。
诸祁拉住她的手,小声说:“珠珠。我真喜欢你。”
这句话诸祁都重复了八百遍了,再听耳朵就磨出茧子来了。江宝珠瞟了他一眼,点头,继续把玩着手心里的头发。
诸祁吻在她的手心里,黑亮的眼睛转了转,又问:“珠珠喜欢我吗?”
这句话也说了八百遍不止。江宝珠漫不经心道:“喜欢。如果你睡觉的时候不压着我,不咬我,就更喜欢了。”
不压着她?不咬她?那可不行。她那么香,那么软。全身上下白白嫩嫩,看起来就可口。怎么可能做到呢?但是为了让江宝珠更喜欢自己,诸祁皱眉,咬牙道:“可是我难受。”
殿里寂静,毫无声息。窗外明月当空,风是轻的软的,只有几声虫鸣。
江宝珠不解,眨了眨眼问他:“你难受什么难受的是我好吗?你那么沉,又硬。”
诸祁呵了一口气,低声说:“难道礼教嬷嬷没有教过你那叫阖宫之礼,只夫妻间才可以做。我们两个是夫妻,肯定是要按规矩来。”
江宝珠点头,尖俏的下班埋进被子里。诸祁看着她裸露在外的香肩——真像截珠圆玉润的珍珠。
他心里急得发燥,俯身吻在肩膀上。江宝珠觉得痒,推他,诸祁狎猝一笑:“珠珠忍一忍,我轻些。”
——————拉帘子啦————————
第二日,皇后娘娘于御花园中设宴,诸祁带着宝珠去赴宴。宴会上许多宦官子弟。一些年纪轻的小姑娘都偷偷摸摸打量诸祁,心里感叹,太子殿下着实是俊俏极了。视线落到诸祁身旁的江宝珠的时候,又艳羡,太子妃国色天香,两个人站在一起便是一对璧人,天生一对,自己不禁有些愧疚。
皇后娘娘坐于主位,抬手把宝珠叫去了:“来人,填个椅子。让宝珠坐在右边,挨着我。”
诸祁心里不舍,轻轻捏了捏宝珠的手掌心。但没有多说什么,让宝珠坐到了皇后娘娘旁边。
皇后娘娘心里是极喜欢宝珠的,这孩子乖乖巧巧,也不争不抢。只是几日没见,怎么又清减了些袖口里的腕子细极了,身形消瘦,仿佛风一刮就被吹走了。
花园里百花齐放,湖水泛着柔软的碧波。人不多,行礼之后便各自落座,中间有一群胡姬弹奏琵琶,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皇后娘娘道:“今日在湖边设宴,本是没有什么大事的。你们也不必拘礼,就像家宴一般,开心就好。”
底下的人闻言纷纷起身:“臣遵旨,叩谢皇后娘娘。”
皇后其实一心一意想着抱个皇孙。可是睿儿尚且年幼,只能把目光投到诸祁身上了。可是看着江宝珠那个瘦瘦弱弱的样子不禁又犯愁——这样消瘦,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实现愿望呢。
宫人把菜一一摆了上来。宫里的菜,自然精致万分,与平常人的菜不同。色泽光鲜香气扑鼻,江宝珠肚里空落落,皇后忙说:“来,珠儿。好孩子,快快吃吧。这金丝燕窝上上好的补品,正好来养养身体。”
许是那燕窝味道太浓了,江宝珠只觉得一股恶心,身子泛酸水,差点吐出来。皇后娘娘先是着急,而后心中一喜,反酸水,莫不是怀上了?正在窃喜之际,诸祁已经急忙叫了太医来。
福公公弯腰:“宫里年纪最长的王太医已经在路上了。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莫急。要不先把太子妃娘娘送到殿里?殿里也暖和些。”
皇后娘娘点头:“先送娘娘去殿上。好生照料着,等到太医来了直接诊脉。”
诸祁的视线一直黏在宝珠脸上。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泛白,难道是吃坏了肚子?诸祁心里担忧至极,要一起跟着去殿里。
皇后娘娘连忙拦住他:“祁儿。你等一下,额娘有话要问你。”
江宝珠回头看了一眼,就被宫人们簇拥着去了殿里。
皇后娘娘计算着他们成亲的时间,算了算也是对的。她脸上浮上笑容,询问道:“你同珠儿成亲多久了?”
诸祁看了她一眼,思索半响,回道:“回额娘的话。已经有两月有余了。”
第34章 事实
诸祁脑子转的慢, 满心眼儿只有江宝珠一个人。旁的事情他一点儿都不在意,一点儿都不知晓。皇后就知道他不想这些事情,便让诸祁立在一侧,转身对宴台底下的众人道:“今日宴饮皆欢,你们都好好吃着,不必拘礼。”
说完后便同诸祁去了殿里。
一路上, 皇后只是心里窃喜, 若是真的有了皇孙那不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诸祁却不甚了解,心急如焚的, 只想知道他的宝珠到底有没有事。
殿里严肃,宝珠拘谨的坐在椅子上,衣袖被撩开一截, 腕子上垫着一方白色帕子,王太医隔着帕子为她诊脉。
看见皇后与太子殿下前来, 王太医连忙站起来作揖开口:“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皇后挥手:“起来吧。”
诸祁深深地蹙着眉头, 低声问道:“太子妃怎么样了身体上可有恙?”
皇后清咳一声:“太子不必纠结焦虑。王太医是资历深厚的老人了, 对这些有专门研究。肯定没事。不必过于担心了。”
王太医连忙弯腰,抹了把脸上的冷汗:“这……卑职办事不效, 一时半会儿还诊断不出太子妃娘娘千金之躯到底有没有恙。”
皇后一听, 心头窃喜, 是不是皇孙有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