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这座园子,挖了个极大的人工湖,水阁就建在湖上,凉风习习,确实是避暑的好地方。
明微进了水阁,侍婢就退得一个也看不到了。
她坐在栏前看鱼儿嬉戏,没一会儿,身后便响起声音:“叫你出来可真不容易。”
明微头也没回,说道:“已经很容易了好吗?那些高门千金会像我一样随便出门?”
这倒也是。可是……
“我这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杨殊坐到她身后,蹭过来,“要不我们把日子定了?”
这日子是什么日子,两人心知肚明。
明微推开他,心硬如铁:“想定日子,你可以换个未婚妻。”
杨殊摸了摸鼻子,嘀咕:“真无情。”
他是百般试探,可惜她死咬着只占位,不给名分。
“你最近跟安王挺好的啊!”明微说,“居然请动安王妃帮你。”
杨殊往栏杆一靠:“他贴热脸,我总好给冷屁股吧?我们俩本来就没有深仇大恨,真说起来也是我欺负他居多,他都不计较,我有什么好计较的?”
明微伸手摸摸他的头:“真乖。”
杨殊一把抓住她的手,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这么乖,有没有奖励啊?”
明微低笑,凑过去亲了下面颊。在他揽过来想更深入的时候,无情地拍开:“先说正事。”
杨殊不满,摊着耍赖:“亲完才说,不亲不说。”
“哦,那你就不说吧。”
“……”杨殊拿她没办法,只能再贴上去,“那事,今天应该会有结果。”
明微转头看着他。
“朝议结束,七位相爷一个没走,蒋大人也留了下来,而万大宝请了福王进宫。”
明微明白了:“这会儿宫里在审案?”
“嗯。”杨殊把玩着她的手指,越看越是好吃,忍不住放口中咬了又咬。
他咬得不疼,痒痒的,像刚长牙的小狗。
“傅先生那边呢?”
“万事俱备。”杨殊笑道,“太子肯定要倒霉,信王大概以为自己能上位,先让他得意一会儿,马上就会打落原形。”
明微有些感慨,说道:“我想起一件事。”
“嗯?”
“在我的历史里,太子是因为酒后失德被废的,野史上说,他调戏了后妃。这件事,我琢磨了一下,真相极有可能便是如此。太子意图陷害信王与裴贵妃,结果却被信王反杀。”
就太子那心机,怎么玩得过信王?她的历史里,太子可没有傅今帮忙。
杨殊默了默,说道:“那姨母……”
明微歉意地看着他:“十年战乱,遗失了许多记载。我只知文帝晚年想与裴贵妃同葬,却没有成功。想来,娘娘应是性命无忧的。”
杨殊很快就放开了:“反正你回来了,我们可以重建历史。那些事还没发生,一切都能改变。”
明微望着他,目光含笑:“嗯。”
……
太子目光呆滞,愣愣地看着蒋文峰。
谁都知道,蒋文峰先前说的是套话,怎么会自行招认?他自是嘴硬到底。
蒋文峰也不多说,开始梳理案情。
递纸条的小宫女落了水,原本死无对证,然而蒋文峰找到了他杀的证据,查出推她下湖的人。
那个内侍瑟瑟发抖,蒋文峰当众抽丝剥茧,证实他与东宫有关。
侍卫又在太元宫的路上发现了跟踪裴贵妃的宫人,找到的证据再次指向太子。
最后是那张字条,玉润纸只有宫中和诸王府有,溶花墨的去向,查了御宝斋的记录,只有东宫在几个月前购进几块。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罪证,皇帝的暗卫找到了仿写的人。
“孽障!”皇帝怒斥,“到了现在,你还不认罪?”
太子再也说不出辩解的话,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信王得意极了。
这中间,他可没有做任何手脚,只将当晚太子拉着他去望月亭的事说了一遍。
现在证实是太子陷害他与裴贵妃,那他也是苦主啊!
只要太子定了罪,储君之位必然落到他的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蒋文峰上前禀道:“圣上,此案还有一个疑点未清。”
皇帝按住怒火:“说。”
蒋文峰转头吩咐:“带四号证人。”
“是。”
看到被侍卫带上殿的证人,信王心一紧,脑袋“嗡”地了一声。
这个畏畏缩缩的老婆子,不就是他安排透露裴贵妃真实身份的阮婆么?
第522章 废储
蒋文峰禀道:“臣追查那宫人死因时,发现宫中还失踪了几个人,便顺着线索查了查,结果就查到了这个婆子。”
太子一看到阮婆,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抬头喊道:“父皇!这事怪不得儿臣,是她发现儿臣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想要害儿臣,儿臣、儿臣只是先下手为强,都是为了自保啊!”
然而,几位相爷面露叹息,扭开了头。
郭栩抽了抽嘴角,简直不忍心看。
他怎么蠢成这样啊!到现在都没弄明白是谁害他。
皇帝目光冷漠地注视着他:“哦?是谁要害你?”
太子怨忿的目光投向屏风,裴贵妃之前就在那里。
皇帝闭了闭眼,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蒋卿,你继续吧!”
“是。”蒋文峰转过身,“阮婆,到底是谁指使你的,还不老实招来。”
阮婆“扑通”跪地,拼命磕头:“陛下开恩,大人开恩!老奴是被逼的!老奴就是个洒扫的粗役,从来没有近身服侍过贵人……”
她将当日的话一五一十倒了个干净。
这事本身不复杂,只是,其中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称得上是皇帝污点的大秘密。
郭栩听着听着,差点跳起来。扭头一看,几位相爷都很平静。
所以说,几位相爷心中都有数,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
郭栩一直自得于年轻高位,这会儿才意识到,原来之前自己还差得远。
这几位相爷,才是深藏不露。
蒋文峰也很平静,待阮婆招供完毕,道:“所以,逼迫你的就是那位兰芝姑娘?”
“是。”
蒋文峰继续吩咐:“带五号证人。”
下一个被押上来的人,正是投了太子喜好的兰芝姑娘!
信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
他根本没料到会有这出,一时间脑子里乱糟糟的。但他比太子聪明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最好不要做,免得做多错多。
现在只悔恨,自己怎么就没有及时灭口?
“兰芝,”蒋文峰继续问案,“你可以选择说还是不说。说,或可从轻发落,不说,那也无妨,本官自有法子查出你的来历。”
兰芝战战兢兢。
在她之前,已经有例子摆在面前。那个推小宫女下水的内侍什么也没说,照样被扒掉了底细。
她心一横,闭着眼睛一指:“是他!指使奴婢的人是他!”
众人顺她所指看去,却是——信王。
信王脑袋一片空白,张了张嘴,想要辩解:“父皇……”
太子原本浑浑噩噩,此时却是一个激灵,吃惊地看着信王。
“是你干的?所以是你陷害孤?”他拔高声音,质问。
信王根本不想搭理他,只想向皇帝解释。
他刚张嘴,太子忽然扑上来,一拳打在他脸上,一边打一边怒骂:“姜成!你这个阴险小人!在父皇面前装得温良礼让,背地里阴险毒辣!你就是看中了太子的位置是不是?以为害了孤就能上位?”
骂完了信王,他又对皇帝喊冤:“父皇!您看看,这都是他的奸计啊!是他故意挑拨,儿臣才……父皇,您千万要看清他的居心啊!”
信王勉强挣脱,脸上已经乌青了一块,也跟着喊冤:“父皇!儿臣可没有鼓动他做这样下作的事,儿臣也是始料不及!”
皇帝已经不想再听了。
他挥了挥手,命令侍卫将两位皇子带下去。
太子和信王的喊声逐渐远去。
那些证人也被押解下去,得知这样的丑事,想必这些人,活不过今晚。
殿内只剩下皇帝、七位相爷,福王,以及蒋文峰。
长久的沉默后,皇帝长叹一声:“诸卿,这事你们怎么说?”
几位相爷都将目光投到吕骞身上。
吕骞默然片刻,起身禀道:“圣上,此事罪证确凿,请您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