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峰道:“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我们现在思路进入了死胡同,或许明天会有新的思路。”
“好吧……”
回去洗漱完,各自安歇。
睡不多久,明微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不好了,失火了!失火了!”
她刚披上衣服,杨殊便推门进来了,脸色难看极了:“功德塔失火了。”
“什么?”明微大吃一惊,“那玄非和玉阳?”
“火是从顶层烧起来的,没有人员伤亡,玉阳的尸身也背出来了。”
明微系好衣裳:“走,去看看。”
功德塔是木石结构,烧起来很快。
他们一出院子,便看到了明亮的火光。
待到了问道台,就见整座功德塔笼罩在大火中。
蒋文峰组织人手灭火。
明微的目光一一扫过,简直不可思议:“他们不是在问道台对峙吗?这么多高手看着,怎么烧起来的?”
杨殊什么也没说。
这把火,一直烧到天亮。
上面三层楼都烧不见了,只剩下半座乌黑的塔身,冒着烟气。
救火救了半夜的人们,累得瘫倒在地。
明微在人群中找到了玄非。
她以粗鲁的姿态揪起玄非,往外头拖去。
有人过来阻止:“哎,你干什么?”
杨殊挡在他们面前,喝道:“奉旨问案,你们想干什么?抗旨吗?”
识得他的人不少,没敢造次,就这么被强行压了下来。
明微拖着玄非,随便踹开一间殿门,将他扔到地上。
“你还不肯说?功德塔付之一炬,对方要的可能不是你的性命,但他毁的是玄都观的基业!你不是觉得,自己继承了师父的遗志吗?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人家毁掉玄都观?”
玄非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明微继续冷笑:“你到底在拖延什么?我们已经按现场痕迹演练出来,当时就是你与玉阳动的手。你说不是你杀的,难道当时鬼上身不成?”
她说完,玄非的目光一闪,掠过一丝惊讶。
明微发现了,揪着问:“不会吧?当时你被别人控制住了?”
玄非没有回答,再次垂下头去。
明微气得想踹他,好不容易忍住了。
略微冷静一些,她说:“我不知道你这么做意义何在,这把火一烧,我们都知道有第三个人存在。你这样是在帮他拖延时间吗?”
玄非仍旧闭着嘴。
明微也说不下去了。
站在原地半晌,她决定最后努力一把。
“还记得我们为什么会达成共识吗?”她在玄非面前蹲下身,直视着他的眼神,“为了齐国,为了百姓,为了你师父的遗志,为了不让这个天下陷入到战火中。现在你忘了吗?玄非,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一句,你忘了吗?你最终还是要走上那条背叛的路,成为那个妖星吗?你以为我为什么放过你?因为我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你本质不是那样的人,现在你要辜负我的信任,辜负你师父的嘱托吗?”
听着她沉重的呼吸,玄非慢慢抬起头来。
他总觉得这个女人,比自己更危险,说不定哪一天变坏的是她。
可是到现在,她的眼睛仍然干净纯粹。
变坏的人,果然还是他啊!
“我……该死。”他终于说了这三个字。
第533章 松口
果然发生了什么事。
玄非这个人,其实非常自信。
譬如他与玉阳争观主的时候,看着温吞,实则一步都不退让。
哪怕玄术被明微压制,他也没想过让出主动权。
之所以与他们混在一起,是因为大家目标一致,而不是服从于谁。
到底什么样的原因,让玄非说出这么颓的三个字?
明微按捺下来,坐到他面前:“说吧!就算你不想再与我们合作下去了,至少也要给个理由吧?为了你,蒋大人几乎整夜都在看口供证词,我也顾不上避嫌,住到玄都观来。你是不是欠我们一个交待?”
玄非闭了闭眼,露出个自嘲的笑。
他声音低落地说道:“当初争观主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玉阳不自量力,看我不在野心膨胀。我以为他说的话都是假的,编来骗人的。可是前天我才知道,那是真的,师父……真的打算将观主之位传给他。”
明微怔了下:“这怎么可能?你们二人无论玄术水平,还是处事能力,差距都甚大。”
虽然欺负了玄非,但要真论起来,明微自知占了便宜。如果不是前世打下的根基,她想压制玄非没有这么容易。
但是玉阳,她根本不会当成对手。
玄都观不止是个玄门宗派,还要担负起守护国运之责,玉阳的能力差太多了。
“不止如此,师父之所以突然坐化,与我也大有关系。说是我害了师父,也没什么错。”
这句话就更奇怪了,虚行国师坐化时,玄非还在外面游历,与他何干?
明微问道:“你的意思是,虚行国师之死是人为?”
“是。师父为护我而死。”
明微拧了拧眉,抓到他话里的重点:“所以,是玄都观的敌人杀了他?”
“不算玄都观的敌人。”
“那是什么人?”
玄非又不说话了。
明微深吸一口气:“你要不要这样说半句藏半句?这样做有意义吗?我以为,我们达成共识,便要视对方为伙伴。困难也好,危机也罢,至少要坦率吧?或者你想散伙也行,给个正当的理由,我立刻离开玄都观,再不管你半点闲事。”
玄非目光微闪,垂眸半晌,终于续下去:“你猜得不错,是有这样一伙人存在。这些人,与我有着非一般的关系。说不上敌人,但也不能算朋友。当然,他们对你们来说,就是敌人。我现在心里很乱,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明微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想明白了一些以往不明白的事。”只说了这么一句,她又问,“那么,玉阳到底怎么死的?跟你有没有关系?”
这次玄非答了:“是他突然偷袭,我并没有想杀他,但……他的死我确实有责任。”
“那一刀,是你刺出去的吧?或者说,是你的身体?”
玄非默了默,没有否认。
明微心里有数了:“你当时是不是失去了自控能力?功德塔里有第三个人控制了你?”
玄非继续沉默。
明微深吸一口气,问出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你和玉阳争抢的东西,是不是藏在供桌下面的暗格里?这东西被第三人拿走了?”
“不。”玄非视线低垂,有些失神地回答,“东西,早就丢了……”
明微怔了一下:“就是你上次说的,青衣人?”
玄非没回答。
明微将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斟酌道:“别的消息,你不会再说了是不是?这些人与你的关系匪浅,你现在不知道站那边才好?所以才会这么矛盾,既想帮他们拖延时间,又想助我们找到真相?”
玄非垂目不语。
明微不想逼迫他,跳过这个问题:“那个人藏起凶器,不希望案情迅速告破,也是拖延时间的意思。而烧掉功德塔,是因为上面留有线索,怕我们发现吗?是不是他们要做些什么?那天晚上,他们从你这里得到了关键性的进展,是不是?”
玄非沉默良久,终于说了三个字:“观星台。”
话到这里,玄非不肯再透露更多的内容。
明微又问了几句,终于作罢。
……
“怎么样?”杨殊就守在殿外。
明微一边往观星台走去,一边将两人的对话复述给他听。
然后道:“我现在有点明白,玄非为什么会变成妖星了,恐怕他的真实身份有些问题。”
“真实身份?”杨殊不解。
“嗯。你想想,他从小跟随虚行国师,除了玄都观,谁能影响他的立场?除非是他自己不能选择的出身。而且他还说,虚行国师是为护他而死,可见那些人在其中做了推手。杀师之仇,他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报仇。相反,甚至还助那些人拖延时间。”
杨殊捏了捏下巴,将这些事理出一条线来:“虚行国师早年便决定让玄非继承观主之位,之所以临死反悔,可能就是因为被人找上门,认为玄非不可靠了。”
“嫡传弟子,哪里是想培养就能培养出来的?”明微深深叹息,“玉阳无论哪方面,都比玄非差得远,虚行国师做此决策,必是不得已。”
“玄非现在的状态,说明虚行国师当时的决定是正确的。我们这几年,与他关系密切,事情发生了,他仍然矛盾得不知道帮谁。可见要是没有我们,玄非定然会倒向对方。”
“不错。”
说话间,两人到了观星台。
杨殊绕了一圈,没发现问题,纳闷道:“好好的呀!他该不会又是帮着对方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吧?”
明微的目光却定住了。
“不。”她喃喃道,“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烧功德塔了。”
“为什么?”
“声东击西。”
她缓步走上观星台,将四角石柱上的星位,一一扭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