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阙神色坦然,微笑地看着她:“三嫂,你是不是走不动了?若是累了,便在这里坐一坐再走不妨。”
郑娴儿气得瞪眼,直到那丫头走了过去,她才压低了声音怒道:“你自己要死,不要拉上我!”
楼阙拍了拍石桌,一脸委屈:“唉,女人果然善变!昨晚还一边喊‘要死了’,一边死死地缠着我的腰,今日却又不肯陪我一起死了!”
郑娴儿双腿发虚,心头亦是一阵无力:“楼阙,你变坏了!我不敢要你了!”
“那我今晚不来了?”楼阙笑问。
“你敢!”郑娴儿想也不想便吼了出来。
楼阙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
郑娴儿白了他一眼,起身便走。
楼阙忙追上来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笑吟吟地欣赏着她的怒容。
眼看已经快到听松苑了,他好歹算是想起了正事,忙正了正脸色:“刚刚二嫂找你说了什么?你有没有麻烦?”
郑娴儿撇了撇嘴,有些不屑:“没有麻烦啊!我假装相信那丫头不是她指使的,她假装相信我相信了她——我们好着呢!”
“那‘桐君姑娘’呢?”楼阙仍有些不放心。
郑娴儿笑了:“桑榆县里想学桐君姑娘针线的人多了去了,这一点她倒不会多想。你就不用为我操这份心了,我一时还死不了!”
楼阙松了口气,自己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当然知道她死不了,可心里却偏偏放不下,非要听她当面说出“无事”两个字才行。这份担忧甚至强烈到让他连坚持到晚上再问的耐心都没有,迫不得已只能到书房等她。——他是不是中邪了?
“桐阶,大嫂这个人,怎么样?”郑娴儿忽然问道。
楼阙想了想,笑道:“耿直爽朗,刀子嘴豆腐心。”
郑娴儿转了转眼珠,点头不语。
楼阙见状又补充道:“铮儿的事,大嫂最初不肯请大夫,恐怕就是担心今日这样的结果——玉珠被卖了,大嫂的心里一定很不是滋味。”
郑娴儿大为诧异。
楼阙苦笑着叹了口气:“在这件事里,大家都知道玉珠最多是个跑腿的,甚至很可能完全无辜。可是二嫂如今怀着孩子,谁也奈何不得她。这种事闹出来,最后倒霉的一定是奴才。”
郑娴儿低头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叹道:“看来论心胸论见识,我是远远比不上大嫂了。这件事是我给闹出来的,玉珠——我岂不是很对不住她?”
楼阙正色道:“你救了铮儿,父亲和大哥大嫂都很感激你。玉珠的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大嫂会关照她的。”
“桐阶,谢谢你。”郑娴儿忍不住踮起脚尖,在楼阙的下巴上啄了一下。
然后,她便看到了站在听松苑门口一脸震惊的钟儿。
完了,这小子怕要被她吓死了!
楼阙好笑地在郑娴儿的头上拍了一把:“你确实欠钟儿一个道歉。”
郑娴儿瞪眼:“他自己跟了个招蜂引蝶的主子,那是他自己倒霉!我道的哪门子歉?”
“好吧,是我招蜂引蝶的错。”楼阙很好说话。
郑娴儿正要为自己的强词夺理而羞愧,却听楼阙继续说道:“所以晚上记得洗干净了等着我,——我的小蝴蝶!”
“呕——”郑娴儿捂着胸口作呕吐状。
钟儿立时吓得面无人色,见鬼似的盯着郑娴儿的肚子。
楼阙伸手在郑娴儿的额头上戳了戳,笑道:“别吓我家钟儿了。你先回去,我把‘寿’字写好了就给你送过来。”
郑娴儿笑吟吟地问:“只写‘寿’字?不顺便给我写点别的?比如‘可怜数点菩提水,倾入红莲两瓣中’之类的?”
楼阙呆了半晌。
郑娴儿终于报了刚才在路上被他调戏的仇,大笑一声扬长而去。
眼看着她已经过了藏书楼,楼阙终于回过神来,双手抱头发出一声哀嚎:“天呐,这个女人不能要了!”
第45章 你想怎么死?
“打脸”这种事儿,当然是越快越好。
晚饭过后没多久,某人就鬼鬼祟祟地摸进了落桐居贞妇的卧房。
说好的“这个女人不能要了”呢?
郑娴儿正在灯下绣着一幅风景,听见有人进来,她头也不抬:“热水放那儿就行。你下去歇着吧,以后晚间都不必来守夜了。”
“我下去歇着了,谁来服侍你?”楼阙轻笑出声。
郑娴儿吓了一大跳,忙扯过一匹素绢来罩住了绣架,然后才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你疯了!来这么早,是生怕没人撞见吗?!”
楼阙脸色一沉:“这就是你对待你男人的态度?”
郑娴儿一拍椅子,冷下脸来:“谁是我男人?我男人早死了!”
楼阙本来只是想逗她一下,此刻见她动了真怒,他在后悔之余,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了几分闷气。
于是,他不顾郑娴儿的抗拒,按着她的两肩狠狠地将她压到了床上:“你是说三哥?名分上他倒是你男人不假,可惜他福薄命短,到死也没尝过你这磨人心要人命的小东西是什么滋味!”
郑娴儿被他揉搓得晕晕乎乎,嘴上犹自不肯服软:“唔,说不定在梦里……”
这时,房门忽然“哐啷”响了一声,小枝提着一只大锡壶啪嗒啪嗒地走了进来:“你要的水来了!”
郑娴儿吃了一惊,一脚把楼阙踹到床角,扯起被子便罩了上去。
“怎么睡了?”小枝皱了皱眉,一脸疑惑。
郑娴儿从帐子里钻了出来,整整衣衫笑道:“没睡。夜里凉,我添件衣裳。——水放下吧,你不必再过来了!”
“鬼鬼祟祟的!”小枝狐疑地向帐中看了一眼,嘀嘀咕咕地走了出去。
郑娴儿闩上房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身回来抱怨道:“我叫你不要这么早……”
话未说完,她忽然惊呼一声,飞扑回来:“你在干什么!”
原来楼阙不知何时已下了床,正站在绣架前观赏着那幅即将完工的作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郑娴儿忙捡起被他扔在地上的那匹素绢,手忙脚乱地往绣架上罩。
楼阙抓住她的手,夺下素绢扔到一旁,笑了:“我只不过随便看看,你慌什么?”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慌了?我只是怕你不小心弄脏了我的绣品而已!”郑娴儿气势汹汹地瞪着他,摆出一副老母鸡护崽子的架势来。
“只是这样?”楼阙挑眉。
“当然……”郑娴儿架势很够,底气不足。
楼阙笑眯眯地在绣架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强按着郑娴儿坐在他的腿上,一边狂吃豆腐一边笑问:“你绣的是咱们府里的园子吧?这东西可不能拿出去卖,否则你的身份岂不是暴露了?”
“我自己绣着玩不行吗?”郑娴儿有气无力地瘫在他的怀里,苦兮兮的。
“行。”楼阙低头吮着她的耳朵,带着笑意道。
郑娴儿心慌意乱,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滚烫了起来。
她伸出双臂缠住楼阙的腰,故意急促地喘着粗气,软绵绵地道:“一副刺绣有什么好看的?这会儿软玉温香抱满怀,亏你还有心思看这个!”
楼阙立刻接道:“就是因为此刻软玉温香抱满怀,我才更有心思欣赏这个——娴儿,你这绣的风景虽美,没有题词却不免美中不足。不如就把那几句曲词绣上去如何?”
“哪几句曲词?”郑娴儿的心里警钟大响。
楼阙在她耳边哑声念道:“我这里软玉温香抱满怀,阮肇到天台,春至人间花弄色。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
郑娴儿的耳朵红得都快要滴出血了,面上犹自强作镇定:“你念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这绣的是风景!”
“我念的也是风景。”楼阙一边说话,一边悄摸摸地解开了她的衣带。
此刻郑娴儿只想快点把他的注意力从刺绣上引开,于是也顾不上同他争辩就胡乱答应了下来:“好,明天我就给你绣上去!”
“不行,现在就绣!我抱着你,你绣!”楼阙不容抗拒地命令道。
郑娴儿恼了,立时便要挣扎起身:“我偏不绣!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
楼阙紧紧箍住她的腰身,从容笑道:“我听说缀锦阁的老东家准备举家迁回原籍,正要把店面盘出去?”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郑娴儿的语气立时就软了。
楼阙用下巴蹭着她的后颈,轻笑:“你惦记缀锦阁挺久了吧?可惜我大周悠悠数百年,从未有过女子出门做生意的先例。就算你这些年已攒下了足够的银钱,那老东家也断无可能把店面盘给你。”
这是事实。郑娴儿想到此处,便觉得胸口憋气得难受:“我只是喜欢缀锦阁,我觉得我能做好!凭什么只因为我是女的,那老东西就连我的面都不肯见,还变着法子奚落我……”
“我可以帮你出面。”楼阙打断了她的抱怨。
郑娴儿忍不住转过脸来看他。
楼阙趁机把她的身子转了过来,引着她张开腿坐在他的腰上,笑眯眯地搂紧了:“我帮你出面盘下缀锦阁,帮你保密,并且绝不干涉你做任何事,如何?”
郑娴儿定定地看着他,心中已经蠢蠢欲动。
楼阙迎着她的目光,态度很真诚:“我知道你想争这口气,可是娴儿,咱们得一步一步来。”
郑娴儿咬咬牙,点了点头:“就这么办!不过,我该怎么谢你?”
“你说呢?”楼阙的手上勾着她的衣带,笑得很奸诈。
郑娴儿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衣衫早已被他解得七零八落,连抹胸都被扯开了。
“这样啊……”她勾唇一笑,礼尚往来地把他的衣裳也扒了个乱七八糟。
这事儿,反正谁也不吃亏。——这一点她很看得开。
谁知楼阙忽然轻声一笑,一手抱着她,一手搬起椅子转了个方向,重新保持原来的姿势坐了下去。
于是,刚刚已经被郑娴儿忘到了脑后的那副绣品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楼阙轻笑:“现在,开始绣吧!”
合着他还没忘记这茬呢!
郑娴儿立刻臊得浑身都红了。
见她迟迟不动,楼阙不禁有些疑惑:“怎么,你不喜欢这样?要不我再转回去,看着你绣?”
“还是不要了!”郑娴儿慌忙反对。
开玩笑嘛!那样的东西,让他看着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