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后是乘着轿子进来的宁涟。
在这宫中,有几个人敢这样由四个人抬着,大摇大摆地乘着轿子进来。
他宁涟敢!
日后,他还要这样大摇大摆地坐上皇位!
明明是夏日,可今夜却格外的冷。
夜风吹着繁茂的树叶,却看不出半分生机的模样。
齐晟抬脚一步一步迈上台阶,走向他父皇的寝殿。
门口站了两个禁卫,见了他急忙低下头:“二殿下!”
“我要见父皇!”
一旁太监总管李宏走了过来,脸上挂着奉承的笑意:“二殿下!这么晚皇上已经歇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滚!”齐晟大吼了一声,愣是吓了李宏一哆嗦:“我现在就要见父皇!我看今日谁敢拦我!”
说着他抬腿向前走去,守在门口的两个禁卫向前也不是,退后也不是,满面为难的样子。
倒是李宏走上了前,拦住了他:“皇上已经休息了,二皇子当真要进去?”
他话音刚落,齐晟回手就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狗奴才!我的路你也敢拦!你若再废话明日我便要了你的狗命!”
于齐晟来说,明日他就是天子了,有宁家保他,他这皇位定能做的稳稳当当,眼下就更加有持无恐。
他那一巴掌扇的极用力,,顿时李宏的半边脸就肿了起来,嘴角边还挂着一丝血迹。
李宏捂着脸,看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面冲着齐晟深深地躬下身子,朝那两个禁军使了眼神,那两人便让了开。
齐晟脸上带着得意的表情瞥了他们三个一眼,然后便走进了皇上的寝殿。
等他进了屋子,李宏慢慢站直身子叹了口气,然后看向天边的月亮。
这皇室就和今夜的月亮般,永远都是残缺的,人心不古,在这皇宫之中尤为明显,倒不如平民百姓家来的自在。
宁含骑着马走在军队的最前方,忽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今日这皇宫的守卫未免也太松散了,这一路进来看到的无非都是闲杂的宫人。
平日里巡逻的禁军呢?
第66章
齐晟缓缓走进屋内。
一个人影坐在内室的榻上,而他们之间横隔了一道黄色的纱帘。
“父皇。”齐晟嘴角挂着笑意躬下身行礼。
可皇上却没有回应他。
他不急着得到回应,他来这不是为了要个回应,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父皇,立储的事情可想好了?”
帘内的人传来一阵咳嗽声,那声音里就带疲惫与无力。皇上的身体已经虚弱到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
听到咳嗽声,齐晟唇角的笑意更深:“父皇,你的身体如今已经行将就木,不如今日便传圣旨下去,立我为太子!”
“晟儿,你觉得你凭什么坐太子之位?”
皇上开口问他,苍老的声音里还带着点帝王的威严回荡在这空荡荡的寝殿中。
被这么问,齐晟心里很不舒服,甚至有些恼火:“凭什么?凭我是您的嫡子!我是皇后的儿子!若论资格,谁能比我还有资格?!”
“就这样?”
齐晟双目怒瞪,额头的青筋也突了起来。
这些就足够了!明明他最有资格,可他的父皇宁可拖着病入膏肓的身躯在皇位上坐着,也不肯立他为太子,私底下大臣们的议论他怎么不知道,所有人都说皇上没有立他为储君的意思,只是碍于宁家的势力也不能立其他人为储君,只因为皇上怕宁家的爪牙伸向自己其他的儿子身上。
有人笑齐晟无能,有人笑齐晟蠢材。
可笑也要看谁笑到最后!
齐晟心中有愤恨,无论如何他都要坐上皇位,哪怕要屈服于宁家,只要坐上皇位,这天下便是他的了,便再没有人能笑他,到时候再一点一点收拾宁家也不迟。
他看着纱帘后坐着的人,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抽取腰间的匕首,一步一步朝内室走去。
“父皇,还记得我十六岁生辰那日,你问我想要何礼物,我说想要你身上佩戴的那一块钟灵宝玉,可你却随手赐给了齐霄,后来我想要你的那把金蟾匕首,你却在齐珩出宫的那日赐给了他。”
他用匕首挑开帘子,看到了坐在榻上,面容消瘦泛青的皇上:“从小到大,你都没有在意过我!那皇位本就该由我来坐,你却总是偏袒那二人!”
“晟儿,不属于你的,永远都不会属于你。”皇上撑着自己虚弱的身躯看着他,可颤抖的肩膀已经暴露他现在连坐着都很是勉强。
齐晟冷笑一声,右手紧握着匕首,活动了下脖子,来缓解现在因为紧绷而发酸的脖颈:“不属于我还能属于谁?父皇现在就请你写下诏书吧,宁将军的兵马已经进了宫,不过父皇放心,儿臣会守好你。”他顿了片刻,眼角满是得意阴险的笑意:“儿臣会守着你将诏书写下。”
皇上看着他默了片刻,大概是因为病痛的折磨,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这就是为何你坐不上皇位的原因,你觉得宁家凭什么助你登上皇位?凭你才智?还是仁德?等到你坐上了皇位,你的噩梦才真正的开始......”
“不劳父皇操心了!”齐晟打断了他,朝着他举起匕首:“我自有主意,父皇只需给我我想要的,就够了。”
他们二人相视对峙了半晌。
这里是皇宫,为了一个皇位,甚至连父子情都可以抛下。
皇上重重的咳了几声,回想自己的一生,保护不了自己所爱之人,守不住自己的江山,如今儿子又受奸人挑唆与他反目成仇。
自古帝王多余恨。
他垂首低笑了两声:“我这一生有诸多失败,却绝不能让齐氏江山毁在你的手上。”
听到此话,齐晟面目越发狰狞,江山为何会毁在他的手里?说到底还是不信任他!
他握着匕首的手因为愤怒颤抖起来。
下一秒,冰凉的剑刃从背后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的身子倏然僵住:“什么人?!”
“齐晟,勾结丞相,贩卖私盐,意图谋反。”
身后是齐霄冰冷的声音。
齐晟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
齐霄没理他的话看向坐在榻上咳嗽的越发厉害的皇上:“父皇,身子可还好?”
“无妨,事情就交给你了。”他摆了摆手,便再撑不住的躺了下去。
齐霄的剑抵着他的脖颈,挪着步子转到齐晟身前,眉目间皆是寒霜。
齐晟很是不甘心的瞪着他:“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
他勾唇露出一抹浅笑:“皇兄,你不好奇齐珩他往皇宫里递的密报是什么吗?”
齐晟狐疑的看着他。
齐霄从怀中拿出个折子,在他的眼前抖了开。
上面却是空空如也。
齐晟看着折子眼中先是疑惑,紧接着是了然的吃惊:“你们......”
“请君入瓮。”齐霄唇边的笑容越发意味深长,完全没了他往日里稳重温柔的模样,他冷笑着说道:“六弟这一招请君入瓮使得实在高明,若不是昨日他派人来了书信,恐怕我也不知道,在你们陷害他贩卖私盐时,他便决定将计就计,让你们放松警惕,露出狐狸尾巴。”
“你,你们......”齐晟身子虚晃了一下,瞬间没了底气,面色苍白下去。
黑夜之中,无数个黑影身穿着能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穿梭在宫殿的屋顶之上。
宁含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竖起手来示意停下。
他刚有动作,便从四面八方冲出了禁军,整齐有序的将他们围住,一看便是早就做好布局。
宁含冷眼扫过众人,心下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因果,低头从喉咙里滚出一声低笑。
宋云逸从禁军之中走了出来,笑着走到最前方,看着坐在马上的宁含,可身上的气势却没比他矮上半分。
“宁将军,收手吧!如今你们所密谋的一切都已被揭穿,再无回旋之地。”
“所以,这些都是你谋划的?”宁含目无波澜的看向他。
“是与不是,现在于你来说都无甚关系了,皇上早知宁家用何居心,只是碍于没有证据,如今证据确凿,宁家已无翻身之策,若是束手就擒,或许还有一条生路可留。”
说罢,宋云逸从怀中掏出两块玉牌,一块碧绿裴翠之上,精细的雕刻着一支杀气腾腾的老虎,另一块梨黄宝玉上雕刻飞龙衔珠。
正是齐珩所掌的兵符与皇上所赐的可以调动禁军的玉牌。
“众将士听令,不可再让宁含的兵马再向前进一步,无论生死,擒拿宁家父子。”他顿了片刻,脸上早没了刚刚的和煦笑意,眸中滚动着冷意,扫过宁含身后的兵马:“若你们现在放下武器投降,陛下或许会放你们一条生路,若是你们一定要跟着宁家父子一意孤行,只有死路一条。”
他话音一落,宁含身后的士兵皆相视一看,面露犹豫之色。
宁含看着宋云逸冷笑起来,背对着将士们,高声喊道:“若有人现在投降,我宁含绝不会有半点责怪,选择权交给你们自己,若是留下,便随我杀进去!”
他的士兵,随他在战场上厮杀了十几年,生来死去都经历过了,甚至连他在想什么要做什么,心里都很清楚,既然都随他进了这皇宫,不怕顶个谋逆的罪名,就更不怕死在这了。
顿时他身后的众人,拔出腰间的佩刀,对准禁军,面露赴死之情。
宋云逸是佩服宁含的。
最起码作为将军,他是合格的,能让自己手下的将士们心甘情愿与他赴死。
云,越积越厚,遮蔽了月光。
顿时,刀与刀碰撞的声音四起,每当宁含的刀落下一次,便有一个人倒下。
有血溅在一旁的台阶上。
那台阶是通往正殿的的必经之路,每一阶旁的围栏上都雕刻着盘旋飞舞的龙。
登上这台阶,进入正殿,便能看到那象征着九五至尊的龙椅。
有多少人想要坐那个位置,又有多少人死在了去往那龙椅的路上。
宁含抬手摸了一把脸,有血溅在上面,也不知是自己人的,还是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