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奉被送入梨园,清浅心中松了一块石头,不由得品评起这戏目。
“王十朋不通得很,若真有心拒绝,怎么会和万姑娘成亲,谁拿着刀子逼他了不成?我瞧他不过是心中向往权势,但又迫于外界压力,借口万丞相欺凌,其实骨子里头是将计就计的。”
皇后点头道:“清浅说得是。”
清浅又道:“这头借着丈人的势力当上了官,又想起当初的白月光了?天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我觉得这戏不好。还好意思叫义夫,这不是奸,夫是什么?”
杨夫人咳了咳道:“口无遮拦。”
皇上哈哈笑道:“小姨这评论中肯,传朕的旨意,这出戏禁了,不许在民间上演。”
清浅笑道:“皇上圣明。”
闻仲豫的脸色有几分不自然,他端着茶杯喝了一口。
戏曲还在接着进行,丛飞燕总算得了机会,低声道:“姐姐,方才一直不得空,我正想和你说说少爷的异常呢。”
清浅道:“哥哥有异常?”
丛飞燕点头道:“昨夜,少爷将我们全赶出去,自己沐浴更衣焚香,要了一身素色衣裳穿了,早上的时候,又吩咐我们上素食。”
清浅心一跳道:“哥哥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丛飞燕道:“脸上并没有嬉皮笑脸,十分严肃,弄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姐姐你说,少爷的病不会更加严重了吧。”
清浅心中大惊。
一些疑惑豁然开朗。
哥哥,他一直在装疯!
从前的诗经摆放顺序,是哥哥不自觉下摆放整齐的。
前几日,自己去瞧哥哥,哥哥在落泪。
见了自己后擦泪后傻笑,这也是装出来的。
若真是痴傻的人,怎么会下意识擦泪?
可惜当时自己忽略了这一点。
还有,最关键的是玉睿。
府上都说哥哥失手打死玉睿,但哥哥并不是暴虐之人,若不是玉睿罪大恶极,且不能言说,哥哥绝不会下毒手。
必定是哥哥发现了玉睿的身世。
发现了闻仲豫的秘密。
清浅浑身颤抖起来,是了,前世似乎也是这样,哥哥穿着素色衣裳,求见皇后。
皇后怜悯哥哥,前世召见了他,说了一炷香的话。
清浅瞬间明白。
前世,皇后能发现闻仲豫的秘密,是哥哥禀告的。哥哥不知道皇后有孕,借着省亲的机会,和盘托出真相。
本以为皇后可以惩罚父亲,谁料皇后回宫后,郁郁寡欢,多思多虑,终于落胎。
再加上周贵妃的算计,省亲后一月皇后便与世长辞。
哥哥得知消息,觉得害了皇后,一月内也死了。
原来,真相是这样的。
清浅迅速起身,吩咐丛飞燕道:“你不用回院子,我去去便来。”
清浅再次告退,匆匆往哥哥院子跑去。
这一刻,顾不得礼仪。
皇后瞧着妹妹的背影,眉心再次一簇。
清浅气喘吁吁来到哥哥的院子,正巧哥哥要出去。
清浅眼睛一酸,这是自己的哥哥。
那个意气风发,少年有为的哥哥回来了。
他的眼睛里头是决绝的光芒,带着比从前还要多的沉稳。
清汾见清浅过来,一愣道:“你怎么来了?”
清浅拦住门道:“哥哥,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我绝不会让你出门的。”
兄妹两人,一人着白,一人着青,如同青瓷。
第三百四十六章 装疯往事
清汾不再装傻,他的面色清俊,容色肃正。
清汾道:“清浅,你明知道父亲在外有外室,有儿有女,还企图害母亲,为什么不让我去揭发他?”
清浅对峙道:“哥哥五年装傻,隐忍至今,为的就是今日吗?”
“是的!”清汾眼神坚定,“本以为只有皇后省亲,谁知道皇上也一同前来,正是最佳的时机,你为何不让我去?”
清浅道:“若是你想害死姐姐,你去便是,我不拦你。”
清汾惊道:“这又是什么说法?”
清浅拉着哥哥进了屋里头,低声道:“姐姐有了身孕,刚一个多月,正是不稳的时候,方才周贵妃想借着戏曲,借着闻仲豫的私生子,让姐姐明悟一切,我好容易压下去的。”
清汾有喜色道:“二姐有孕了?”
“是的,太医说了切忌大悲大喜。”清浅道,“若是你今日说了,恐怕姐姐立刻便胎像不稳。”
清汾挣扎:“好容易等来的机会,就这么放过了吗?”
清浅拉着哥哥手,虽然这并不合规矩,但她依旧拉着,如同握着失而复得的宝藏。
“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前几日我断了玉映的腿,她今后只是瘸子了。”清浅道,“今日我送闻仲豫的儿子进梨园,当唱曲的戏子,葬送了他的前程,不久我会一个个的算账,宋氏、闻仲豫都逃不了。”
清汾看着清浅道:“清浅,你长大了!”
清浅诚恳道:“哥哥,我知道你忍了五年,好容易等来的机会,但是为了姐姐,请你继续忍下去,今天无论如何不能在姐姐跟前说出真相,行吗?”
清汾叹息了一声,重重点点头。
清浅放下心来,疑惑也随之而起,她不由得问道:“哥哥,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你装疯卖傻了五年?”
清汾垂下双眸,眼神中有止不住的悲哀。
“五年前,我发现了玉睿给母亲下药,我讨要玉睿在身边,然后借故打死了玉睿,为了府上的齐全,我没有声张,让人误会我是因心疼棋盘打死的玉睿。”
清浅眨了眨眼道:“这么说,当时包括闻仲豫都没有觉察,你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我并没有发现事情的真相,我当时只觉得玉睿和父亲关系匪浅。”
清浅努力捋着线索:“这么说,你和闻仲豫彼此都没有发现对方的明显破绽?”
清汾摇头:“是的,但自此以后,闻仲豫对我冷落了许多,但也收敛了许多,我以为他回心转意,便想缓和父子关系,除夕夜里,我来到厨房想给父亲熬一锅醒酒汤。”
清浅的心提起来了,她知道,哥哥说到关键的地方了。
清汾的笑容稀疏:“那年的除夕夜,烟火很好看,但烟火毕竟是烟火,一瞬即逝,我和闻仲豫在那夜,彼此发现了对方的发现。”
清汾的话,将清浅的思绪拉到五年前。
“除夕夜,婆子们上了菜肴后都去喝酒打牌,我烧了一炉火,熬了醒酒汤,正在汤快要好的时候,闻仲豫进来了,还抱着一个女子。”
“我见状立即躲了起来,闻仲豫满身酒气,拉着那女子求欢,那女子和闻仲豫纠缠在一起,我不敢动弹,一直躲在稻草里头。”
“等他们完事之后,那女子哭了起来,说什么玉睿死了她也不想活了,闻仲豫抱着她安慰,说还有玉映,玉奉几个,将来等他飞黄腾达后,一定会接她进府享福的。”
“那女子问什么时候才能享福,闻仲豫说外祖父已经致仕,皇后不得宠,等到杨夫人身子不行了,就接她进府,将来的家私都是玉奉的。”
清浅怒道:“岂有此理。”
清汾冷笑了一声道,“可不是,我气得浑身颤抖,谁料将身上的稻草抖下了一根,被闻仲豫发现了。”
清浅急促问道:“然后呢?”
清汾的拳头握得紧紧的:“闻仲豫愣了一愣,然后亲手扼住我的脖子,想要杀了我灭口。”
清浅捂嘴惊呼,万万没有想到,闻仲豫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杀了哥哥灭口?
为了遮掩自己的丑行,杀了哥哥?
清浅为有这么一个父亲感到心中悲凉,问道:“哥哥是怎么逃过的?”
“我年纪小,没有力气,挣扎了几下便被扼得直翻白眼,那宋氏取了烧火棍打我的头,我被打昏了。”
清浅眼中有恨意:“真是一对奸,夫,淫,妇。”
清汾叹息道:“天无绝人之路,有两个婆子这时进来,惊散了闻仲豫和宋氏,我得了活路。”
清浅好奇道:“闻仲豫就放你这么离开?”
“我当时是昏迷的,等我醒来已经是半夜。”清汾悠悠说起往事,“母亲一直守着我,闻仲豫也一样。”
清浅冷笑道:“母亲守着你是担心你,闻仲豫守着你,是怕你说出真相吧?”
清汾点头道:“是的,闻仲豫一直劝母亲去歇息,我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闻仲豫是想再次对我下毒手,只要母亲一走,他支开婆子丫鬟们,我的命便没有了。”
清浅怜悯道:“哥哥故而装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