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怀海笑道:“是是,我口误了。”
芝兰是可信忠心的,瞧着凌怀海的眼神带着几分隐藏的情愫,清浅微笑道:“多谢少爷和芝兰姐姐体恤。”
小少爷此时咯咯笑着抛了一个球,球抛到了凌怀海的身后,凌怀海有心去接,腿脚不便却不能顺利翻身,芝兰连忙跑去捡球。
凌怀海颓废道:“从前这球随意在什么地方,我都能捡到,譬如方才,我只需一个鹞子翻身便能捡到球。”
“少爷可别再提鹞子翻身了。”芝兰气喘吁吁捡球回来递给小少爷道,“那日姑奶奶来瞧少爷,少爷正在鹞子翻身,谁料姑奶奶将金桔撒了一地,碰倒了兵器架,惊得少爷空中反身又是一个鹞子躲避,这才被散落地上的兵器伤了脚筋。”
清浅一愣道:“芝兰姐姐,你再说一遍。”
芝兰叹气道:“那日赵嬷嬷带着姑奶奶来瞧少爷,少爷正巧在鹞子翻身,姑奶奶一个失手导致少爷腿筋断了。”
这是清浅初次听到事发过程,她问道:“好好的,金桔怎会打翻?”
芝兰摇头道:“小丫鬟说姑奶奶当时瞧得入神,失手打翻的水果盘。”
“不怪姑母,是我自己不当心。”凌怀海叹了口气道,“我那几日迷恋这个动作,练完梅花桩后总翻身下桩子,再平地做几个鹞子翻身才会收功,谁料偏偏这个动作出了纰漏。”
清浅问道;“少爷被跌落的武器所伤,可曾看清楚,是刀还是匕首还是其他?”
凌怀海摇头道:“当时我疼得当场昏死过去,丫鬟婆子们慌手慌脚的,哪顾得上看是何种武器,料来应当是刀。”
清浅追问了一句:“金桔滚落之时,二少爷在鹞子翻身,被惊吓地在空中做了一个反身鹞子?”
“两个算什么?”凌怀海骄傲笑道,“这算什么,我能原地翻腾三个呢!”
清浅略笑了笑,不再继续追问:“少爷自小潜心医术,若是自行好生调理,腿脚恢复习武虽难,但与常人一般行走是无碍的。”
凌怀海的眼中有希翼:“但愿如此。”
芝兰笑道:“少爷本事大着呢,不仅近日在给自己调理,还为老爷穴位按摩,奴婢今日瞧见老爷的小手指动了一动呢。”
“久久为功!”清浅鼓励道,“古人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二少爷经此一难,说不准开启了别样人生。”
凌怀海瞧着清浅的眼神再次不同,心善貌美懂诗书,她实在是自己不顺中遇到的珍宝。
十五六岁的少年情窦一旦开启,藏也藏不住。
凌怀海别有深意道:“是啊,说不准开启了别样人生。”
清浅并没有听出深意,她眉头紧锁似乎有心事。
当夜,清浅伺候小少爷睡下,自己对着烛火想着心事,烛火将她的侧影衬在窗纸上,柔和静美。
突然窗子响了三下,清浅回过神低声问道:“谁?”
袁彬低沉声音道:“我和崇山!”
清浅忙开了门栓让两人进来:“这么晚了,有事?”
男子身上带着风的味道和清冽的柚香,他简单说了一句道:“近日京城混进了瓦剌的探子,我和崇山恐怕无心顾及你,你自己当心些,若是有事不妨告诉府里巡逻打更的瘌痢头,他自会通知我们。”
瓦剌是朝廷的劲敌,常侵犯边疆,三年前甚至突破了关隘,直逼京城门户。
清浅拢住摇晃的火烛道:“知道了。”
袁彬并无多话踏步便要离开:“自己当心些,别逞强。”
崇山问了一句道:“闻姑娘可有新发现。”
“大少爷自己当心自己的安全。”清浅断言道,“若二少爷和凌大人的事情并非偶然,背后那人是冲着你们凌府嫡系的性命来的。”
袁彬停住脚步道:“何出此言?”
“凌老爷不提了,已然丢了半条性命。”清浅的神情严肃道,“二少爷若不是运气好,如今已是个死人了。”
崇山虽然心惊但面上带着微笑道:“二弟只是脚筋断了,并无性命之忧。”
袁彬沉声问:“你为何认为怀海会死?”
清浅将鬓边碎发别在耳后,细细分析道:“这几日我与二少爷见过面,当时凌夫人探望二少爷时无意打翻金桔,以至于二少爷在鹞子翻身中受惊,二少爷下意识空中做了一个反鹞子翻身,谁料还是伤到了脚筋。”
袁彬即刻瞪向崇山:“当时你怎么没提及,你弟弟受惊后还做了一个反鹞子翻身?”
崇山头一缩道:“二弟受伤后昏迷不醒,姑母自责万分,丫鬟婆子们谁又知道什么鹞子翻身老鹰翻身的,只说一句习武带过了。”
袁彬冷哼道:“误事!”
崇山一愣道:“这反鹞子翻身有什么玄机吗?”
“你姑母救了怀海一命。”袁彬深深看了一眼清浅,对崇山解释道,“若不是你姑母无意打翻了金桔,怀海受惊之下做了一个反身的动作,只怕怀海断的不是脚筋,而是脖子!”
崇山浑身一震。
清浅微微侧目,袁彬这人太可怕,只需一句话便能洞悉真相。
第六十二章 立功心切
第二日,清浅带了花荣,抱着小少爷给燕夫人请安,谁料燕夫人的院子一派肃穆,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跪在地上哭,几个婆子拿着棍杖站在一旁。
燕夫人恨恨道:“小丫头片子,青天白日就敢往我的里屋闯,你作死吗?”
赵嬷嬷上前几个耳光道:“让你不守本分,我说过多少次,你们这些腌臜东西,不许擅进夫人的内室,偏你勤谨!”
那小丫头不过八九岁,哭道:“天气渐渐热了,奴婢打扫时瞧见一只虫儿往夫人里屋钻,奴婢跟了进去捉虫,并非有意违背夫人的命令。”
“把人带出去,打她三十板子。”燕夫人弹了弹身上的灰道,“赵嬷嬷,你亲自将我内室的地毯、床褥全换了,真是恶心至极。”
赵嬷嬷扫了一眼院子众丫鬟,厉声道:“你们都记住了,不许轻易进夫人的内室。”
小丫鬟的喊叫声,板子声从外头传来,声声入耳。
丫鬟们发颤道:“记住了!”
清浅抿了抿嘴,燕夫人有洁癖,轻易不让人进内室。但这丫鬟进内室为的是捉虫儿,燕夫人是不是小题大做了些。
燕夫人惩罚了丫鬟后,见清浅带着小儿子来请安,小儿子又长胖了几分,不由得心情好转了几分道:“远儿近几日饮食如何?”
“新来的奶妈奶水足,少爷喝得很欢畅。”清浅回道,“奴婢每日吩咐厨房熬了猪蹄汤、鲫鱼汤送来,让新来的奶妈大碗大碗地喝下去,都化作浓浓的奶水,滋养得很。”
“怪不得远儿白胖了些。”燕夫人满意点点头,随口问道:“听说怀海经常来探望远儿?”
清浅回道:“二少爷来过几次,每次都陪小少爷玩耍一阵子,奴婢和花荣带着两个小丫鬟跟着,寸步不离。”
“兄弟和睦是好事。”燕夫人嘱咐道,“怀海腿脚不便,你莫让他独自抱远儿,小心脱力跌倒。”
并不是真担心二少爷,而是担心小少爷罢。
清浅应道:“奴婢晓得。”
请安毕清浅离开,在外院恰好遇到迎儿,迎儿有几分忧心,拉着清浅道:“夫人对洒扫丫鬟不放心,方才赵嬷嬷调了班次,别人都没动窝儿,独独我被分派今后送膳食,清浅,你说夫人是不是对我不满?”
清浅安慰道:“你好好当差不会的。”
迎儿羡慕瞧着清浅道:“咱们都是一道进府的,你如今是府里的红人,我还是碌碌无为。”
清浅笑道:“哪是什么红人,不过是夫人看重小少爷,我狐假虎威罢了。”
“说起红人,谁都比不过她!”迎儿瞧了一眼赵嬷嬷道,“听闻夫人信任赵嬷嬷,赐了许多银子给她,赵嬷嬷在府外还有自己的田产和宅子呢。”
清浅笑了笑,这倒不算什么,闻府的禄管家等好几个管事的也有宅子田产,在府里虽然要伺候主子,但回到自己府也是奴婢环绕的大老爷。
两人闲话了几句离开。
晚膳时分,清浅见小少爷吃了好些天米糊,有些絮了,想着添些新鲜的吃食,吩咐花荣好好照顾小少爷,自己亲自来到大厨房。
大厨房婆子见清浅过来,洗了手过来奉承道:“姑娘要什么只管让小丫鬟过来吩咐一句,何苦亲自跑过来。”
清浅笑道:“小少爷日日吃米糊絮了,我想添加些蔬菜泥或是水果泥,烦妈妈们准备些萝卜或是番薯捣成泥合着米糊熬煮。”
关系小少爷,府里岂有不尽心的,婆子笑道:“这个好说,姑娘先回去,稍后我做了送来。”
清浅含笑谢过婆子,却见迎儿过来取燕夫人的晚膳。
婆子忙将准备好的菜肴从蒸锅里头取出,放在锦盒里头笑道:“早准备好了,只等着姑娘来取。”
清浅瞧着蒸锅里头的粉丝蒸扇贝、清蒸比目鱼,八珍豆腐,草菇青菜,不由得笑道:“夫人吃得也太素净了些。”
迎儿初接此活,笑道:“我只负责送膳食,其它一概不管。”
清浅见厨房灶台上有一碗臭豆腐,黑黝黝的上头浇着红红的辣椒油。
清浅突然想起被赶出凌府的丫鬟金宜那日说过的话,“奴婢做了夫人最爱的小菜,请嬷嬷转交夫人,算是奴婢的一番心意。”
燕夫人喜欢臭豆腐,只是碍于身份不得用。
清浅笑道:“这臭豆腐瞧着开胃,迎儿妹妹何不取了去,再瞧瞧夫人的意思,若是夫人喜欢便敬上,若是夫人不喜便撤下来。”
“似乎从前夫人吃过几次,记得当时每次都是金宜姑娘偷偷来取的,金宜姑娘说夫人很是喜欢,只是碍着身份不好明着要罢了。”厨房婆子笑道,“这臭豆腐是我从百年老店买的,色香味俱全,若是夫人喜欢,我少不得割爱了,姑娘得了赏可别忘了我。”
婆子边说边笑着将臭豆腐放进了锦盒。
听燕夫人曾经用过,还私下说过喜欢,迎儿笑道:“多谢妈妈割爱,若是夫人有赏,必定忘不了妈妈的一份。”
“宁愿无过不求有功。”清浅再三嘱咐迎儿道:“迎儿妹妹可别贸然将东西上桌,总得试探着夫人的心思才好。”
燕夫人喜怒无常,若是她觉得当众吃此物伤了面子,迁怒迎儿,那就大事不妙了。
迎儿立功心切笑道:“姐姐放心,我自有分寸。”
清浅回了院子,陪着小少爷再练习了一回走路。
小小的孩儿腿脚有了些力量,这些日子清浅于无人处便让小少爷独自站着,鼓励他迈步,如今小少爷晃晃悠悠能走一步了。
正在清浅打算给小少爷沐浴之时,厨房打杂的小丫鬟慌慌张张进来道:“清浅姐姐不好了,燕夫人将迎儿姐姐的手打断后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