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问道:“赵嬷嬷从前为人如何?”
华叔摇摇头道:“没太多印象,似乎挺有主意的一个丫鬟,不怎么说话,干活倒是蛮利落,也能吃苦,我记得当时还帮我家老婆子搓过煤球。”
清浅失望地摇了摇头,线索几乎没有任何用处。
华叔的面人捏好了,递给清浅笑道:“好几年没做了,姑娘拿着玩罢。”
青鸢惊道:“哟,这手艺简直绝了,姑娘您看捏的面人儿和您简直一模一样呢。”
面人儿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连头发丝儿都清晰可见,清浅不由得笑道:“真是和我一模一样呢,华叔好手艺。”
袁彬递了面泥过去道:“崇山的姨母失踪许久,有劳华叔捏一个面人出来,今后咱们见了也可以带她回来好好安置。”
华叔连连点头道:“这位爷想得周全。”
华叔手底不停开始捏面人,瑞珠来报:“姑娘,夫人有家书送到。”
清浅接了书信笑道:“母亲说再过十余日便启程回京,或许是京郊温泉旁气候宜人,母亲的身子好了十之六七,母亲在京郊还遇到了投奔外祖府上的亲戚。”
杨夫人送了两封家书,一封给清浅,一封给闻仲豫,清浅并不用再去禀告父亲。
清浅笑着吩咐道:“姑姑记得告诉玉映,让她带着小丫鬟好好打扫院子,乘这两日天气好将被褥晒了。”
瑞珠笑着应道:“奴婢省得。”
清浅叹了一口气,母亲快回来了是喜事,可凌夫人的案子还没有头绪,若是再过十余日,自己恐怕不能再在凌府当丫鬟了。
清浅看向袁彬,他依旧是平静淡然的模样。
华叔捏好了面人笑道:“好几年没见过,应当还是这个模样。”
“华叔是否记错了,这是我母亲呢。”崇山瞧了一眼笑道:“捏得和母亲几乎一模一样呢。”
清浅凑近去瞧,果然是燕夫人的模样,连眉角的朱砂痣都一样。
“可不是一样嘛!”华叔笑对崇山道,“你出生的时候,你大姨已出嫁了,故而你没有见过你大姨,那简直和你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连双胞胎都没这么像的。”
崇山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原来是这样!”
清浅和袁彬同时腾地站起身,对视一眼,眼中均有震惊和不可思议的情绪闪动。
崇山摸不着头脑:“你们怎么了?”
清浅断言道:“你母亲不是你母亲!”
崇山愣道:“什么?什么意思?”
瑞珠细心,请了华叔下去奉饭。
青鸢见主子们说话,忙带小丫鬟们回避,自己返身关了门。
“鸠占鹊巢,如今在贵府的燕夫人恐怕不是本尊,而是你的亲姨母大燕氏。”袁彬顺着清浅的话道,“你母亲和你姨母模样如同一人,连朱砂痣都一样,外人很难分清楚,当然这只是臆断,我们没有真凭实据。”
崇山惊道:“母亲变成了姨母,那我母亲呢?”
清浅抿了抿嘴担心崇山受到刺激,不敢说出真相,她和袁彬再次对视了一眼。
两人心中明镜一般,真正的燕夫人恐怕被姐姐囚禁起来。
至于囚禁之地,恐怕就在燕夫人的内室。
第六十八章 芝兰告密
清浅从震惊中挣脱出来,一切似乎被扯开了薄雾,变得清晰明朗,一切困惑迎刃而解。
清浅最后问了一句:“敢问凌大人,燕夫人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崇山想了想道:“似乎是两年前。”
一切都对上了,清浅闭上眼,将半完整的案件从脑海过了一遍。
两年前,大燕氏被休后离开营州,悄悄来京城找小燕氏,因两人关系一向不睦,小燕氏并没有声张,府上无人知道大燕氏到访。
人算不如天算,小燕氏这些年信任金宜,赵嬷嬷早已心生不满,赵嬷嬷与大燕氏勾连起来。因姐妹两人相貌相仿,大燕氏夺了小燕氏的位置,将小燕氏藏在内室,或是堵住了嘴,或是用药,或是用儿子们的性命相威胁,让小燕氏不敢轻易呼救。
因担心自己的变化引起贴身丫鬟怀疑,也担心小燕氏的藏身之处被贴身丫鬟发现,大燕氏驱赶金宜,换了小丫鬟,禁止赵嬷嬷以外的人进入内室。
大燕氏生下小少爷,和崇山怀海不同,小少爷是她的亲骨肉。
渐渐大燕氏起了为儿子谋夺家产的心思,凌崇山暂时不好对付,但凌怀海还是个少年,大燕氏先对他下手,却不料被他躲过一劫。
或许是凌大人发觉了什么,大燕氏一不做二不休,借着凌大人风寒之际,借刀杀人想烧死凌大人。
清浅垂眸沉思,还有一个问题不得其解。
清浅的疑惑,被袁彬说了出来:“为何大燕氏不索性杀了小燕氏,这样岂不是更彻底?”
清浅斟酌道:“或许,小燕氏手中有大燕氏必须得到,但一直没得到的东西。”
袁彬摸着绣春刀上的刀穗沉思不语。
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崇山急着要冲出去道:“母亲居然在内室受了两年罪,我要去救她!”
袁彬刀不出鞘拦住他:“一切都是我们的推断,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如今的燕氏不是你母亲,你打算用什么名义上门,若对方真是大燕氏,她以孝道的名义拦住你片刻,或是问你要朝廷的搜查令,你亲生母亲只怕即刻会被转移,或是被杀死。”
当然乘着大燕氏夜里睡着或是去探望小少爷之时救人,也未尝不可,可是事情就怕万一,清浅私闯内室被燕夫人抓住的前车之鉴尤在。
这种事情若是万一,就是万劫不复。
崇山捂着脸道:“这可怎么办?”
清浅支着下巴想了片刻道:“我有一计,可让大燕氏露出马脚,同时将大燕氏调虎离山片刻,乘着这个空档,凌大人速速带侍卫将真的燕夫人救出来。”
袁彬道:“你且说说。”
清浅低低说了自己的打算,凌崇山急着起身道:“此计甚好,咱们分头行事。”
袁彬再次深深瞧了一眼清浅,贼丫头几个字到嘴边被他咽了下去:“派人手暗中保护凌大人和怀海。”
三人密谋之时,芝兰正跪在燕夫人跟前告密。
芝兰清秀的脸上因嫉妒有些扭曲:“奴婢亲眼见到清浅上的马车,赶马的人是奴婢的邻居,名叫春成,奴婢听母亲说,春成哥如今进了锦衣卫,跟的便是咱们大少爷。”
赵嬷嬷问道:“可看清楚了。”
“奴婢从小和春成粉黛一处玩大的,岂能看错。”芝兰磕头道,“清浅此女善狐媚,不仅和大少爷勾连,便是二少爷如今有事没有也往她那里跑,奴婢担心她带坏了爷们,故而冒死请夫人早下决断。”
赵嬷嬷狞笑道:“老奴一开始便觉得清浅这丫鬟不简单,果然是里头有阴谋。”
“好,好个吃里扒外的丫鬟。”大燕氏气得脸色煞白道,“等她回来,把她绑了押过来,我倒要瞧瞧她这回还有什么说辞,居然敢背着我和老大勾结,她到底要干什么?”
芝兰心下一愣,夫人怎生不怪清浅水性杨花,勾搭爷们,倒说她私下勾结大少爷,大少爷不是夫人的亲生儿子吗?这又是什么罪名?
大燕氏气得合衣在美人靠上生了一回闷气,只听外头小丫鬟在外头道:“回夫人,枢密使陈夫人递帖子拜会夫人。”
“不见!”大燕氏摔了一个盅子道,“往日吩咐过你们,上门拜会的一律不见,你们难道忘了不成?”
小丫鬟吓得瑟瑟发抖。
赵嬷嬷上前低声道:“夫人,别人可以不见,枢密使陈夫人是必须要见的。”
大燕氏蹙眉道:“为何?”
“那贱人刚进京不久,当众被孟夫人讥讽,是枢密使陈夫人出言为那贱人解围的。”赵嬷嬷称呼小燕氏为贱人,她冷笑道,“陈夫人是为数不多的和那贱人关系密切的,只不过这十余年陈夫人随夫赴外省就任,两人淡了下来。”
大燕氏冷笑一声道:“这么说若是不见,我倒成了忘恩负义之人了,罢了,让婆子接陈夫人进府奉茶,你为我梳妆吧,我去见见这位陈姐姐。”
赵嬷嬷提点道:“夫人只消与她寒暄几句,说说离别后各自的境遇便是,其他可以一概不提。”
“知道了!”大燕氏揉了揉太阳穴道,“那贱人这些日子还是不肯说出诰命印信的下落吗?”
赵嬷嬷叹气道:“饿饭、打骂、威胁,什么法子都使用了,这两年这贱人就是不肯透露半分诰命夫人的印信在哪里,奴婢将府里都快挖地三尺了,还是找不到印信。”
“第一年宫中大典,我借着生子躲过!今年大典,我借着老爷病重告假!明年你让我拿什么借口不进宫?”大燕氏气道,“但凡进宫,礼部是要核对印信的,我若是拿不出来便是大不敬!”
正是因这个原因,大燕氏不敢轻易杀妹妹灭口。
突然,大燕氏冷冷笑道:“逼得我急了,我索性再灭凌老头子一次,然后上书远离京城为夫守孝,什么印信也不用了,那贱人也不必留了。”
赵嬷嬷边为大燕氏披上衣裳,边笑道:“夫人好计谋,这倒是个法子!”
大燕氏对着铜镜照了照,抿了抿发髻道:“走吧,随我去接陈姐姐。”
眉梢的朱砂痣在发梢中若隐若现,如毒蛇之芯。
第六十九章 以身伺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