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拎着阿澜飞快地避过,而后将她往身后一拉,紧接着直面洛长天的攻击!
他手中拿着的也是一把长剑,不像洛长天的寒凉冷冽好似风雪,反而看起来厚重古朴,可是阿澜知道,这把剑饮血无数,她曾经光是靠近,都还没触摸,隐约就能闻到血腥味。
洛长天一副重伤的模样,可是皇叔看起来仍旧游刃有余,丝毫没有受伤的样子,洛长天哪能是他对手?!
亲眼见着他们交手一个回合,阿澜更是心慌不已,在皇叔再要出招的时候,她猛然冲了上去。
“皇叔!”她上前就不管不顾拉住他,“皇叔,不要、你放了他,你放了他好不好?皇叔我求你了!”
“阿澜!”洛长天沉声喊她的名字,“不要求他!”
靖王反手一剑,割断了被阿澜拽着的衣角,然后毫不迟疑地又迎了上去。
忽然洛长天无力地单膝跪地,他极力隐忍,但嘴角仍旧是渗出了刺眼至极的鲜血,他以长剑撑着身体,握着剑柄的手都在微不可察地颤抖,眼见是再无再战之力!
看起来情况糟糕极了,唯有一双眼睛,一如既往地满是冷厉战意。
“皇叔!”在靖王提着剑要上前的时候,阿澜又一次冲了上去,只是这次她不是去拉他衣裳,而是在靠近的瞬间,飞快地捡起地上一把刀,趁他不备一下子架到了他脖子上!
她白着脸,手都在微微颤抖,因为动作太急,险些没控制好力道,差点就割破了他的皮肤。
她强作镇定,“皇叔,你放了他,不要杀他……”
以她的速度,靖王本不该躲不开,但是偏偏他没有躲。
他看向阿澜,“你为了他,拿刀威胁我?”
阿澜哭着说:“皇叔,他是我的丈夫啊……”
“我不答应你,你要如何?”靖王说,“杀了皇叔吗?”
阿澜已经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没有回答,只用尽了力气,让自己握紧手中的刀,然后又一次重复道:“皇叔,放了他。”
靖王不应。
阿澜几乎是哀求的语气:“皇叔,你放了他好不好……他若是死了,你让我怎么办?我除了陪他一起,还有什么路可走?”
靖王眼中鲜见的带上了怒意,“拿着刀威胁我还不够,你竟还拿你的性命也来威胁我?”
相比起前者,后者更让他感到愤怒伤心。
阿澜不说话,只沉默地流泪。
“好,好……”他怒极反笑,“你都这样做了,皇叔怎能不答应你?”
他语气中似乎隐含着悲哀。
手中本来指着洛长天的长剑放了下来,他高声道:“——撤兵!”
既然要放过洛长天,那这场仗再继续也已经没有意义。
令旗扬起,命令很快就下达了下去,本来酣战的两方士兵们都停了下来,厮杀声渐渐消失,看向两方主帅所在的高处,许多人还有些茫然。
而在看见坡上的场景之后,一双双眼睛都变得震惊不已。
他们的王爷,此时此刻,竟然被人挟持住了!
在这么多视线里,阿澜几乎要拿不稳手中的刀,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在这一刻,她只想到,这是将她养大、疼她爱她那么多年的人,而现在,她为了另一个人,举刀架上了他的脖子。
“皇叔,对不起……”她小声说。
靖王闭上了双眼,沉默不语。
“你不要骗我……”她又低声说。
靖王猛然握紧了拳头。
阿澜试探着小心地放下刀,见他没有反悔,才跑到洛长天身边去,想要将他扶起来。
洛长天似乎是轻声叹了口气,阿澜没听真切,像是错觉。
被包围的鸣玉总算抽出了身,跑上来和她一起,将洛长天给扶了起来。
阿澜敏锐地察觉到洛长天面对皇叔的杀意,感觉到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她心头一慌,紧了紧他的胳膊,哀求一般说:“我们回去好不好?”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是洛长天却看明白了她隐藏的情感,是在担心他的伤势,也是在担心他会再和靖王动手。
最终洛长天什么都没说,沉沉看了靖王的背影一眼,然后道:“好。”
一场交战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结束了,回到营地,阿澜急忙叫军医。
吴长岭不在这里,随军的军医医术虽然比不上吴长岭,但是也不差,给洛长天检查过伤势之后,脸色不由得变了,他一脸惊骇就要跪地,却被洛长天一个警告的眼色硬生生给阻止了。
领会了洛长天的意思,军医尽量放松脸色,跟阿澜说道:“太子妃不用太过担心,殿下的伤势只是看着严重……”
阿澜专心听了几句,知道没事了险些喜极而泣,抱着洛长天的胳膊不愿意撒手,之前看到他的模样,她还以为……
至今还满心的后怕。
“我没事,哭什么。”洛长天拇指擦去她眼角的水迹,低声安慰了几句,发现她身上有些不对,拉开袖子一看,看见她渗血的手肘,仿佛那是比他更要严重的伤势一样,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阿澜的感官这才回来了似的,她这会儿又一点受不得了,用几乎要哭的语气说:“摔的,疼……”
“还不快给太子妃看看!”洛长天喝道。
军医一抖,几乎要以为太子妃受了什么要命的伤,看了下却只需要擦点药就好。
军中没有女医,鸣玉进来亲自给阿澜抹了药,然后带着其他人出去,将空间留给洛长天和阿澜两个人。
“他有没有欺负你?”洛长天眼底一片暗沉。
阿澜轻轻摇头。
“怎么找到那里来的?”洛长天又问她。
阿澜乖乖地和他说起,重点夸赞了阿肥。
之后又和他说起被绑去的这几天,只是下意识的,她隐去了皇叔跟她表明心迹,并且给她穿嫁衣的事。
“他绑你回去做什么?”
阿澜低下头,说:“……不知道。”
洛长天就没再问。
他让阿澜躺在他身边,轻言细语又和她说了好一些话,将她情绪安抚下来,闭着眼睡去,才抽出被她拽着的衣裳,放轻动作起了身。
没了阿澜看着,不必再掩饰,他脸色就不太好看,刚走了两步,还一个踉跄,是扶着桌案才站稳。
回头看了阿澜一眼,他走出了营帐,去了另一边。
鸣玉一见到他,就蹭地一下站起来,看见他的脸色,不由得满目的忧心,想要过来扶他,却被洛长天摆手制止了。
“怎么样?你这……看起来不太好。”她说着不赞同道:“我说你根本不是他对手,何必和他硬碰硬,要不是阿澜……”
“他伤得比我要重。”洛长天坐下,说了一句。
鸣玉错愕地朝他看去,“你说什么?”
洛长天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透的茶水,平铺直叙道:“若阿澜不来,我有把握杀了他。”
只是他的身体也必定会受到更大的损伤。
想到阿澜担忧得几乎要哭的模样,相比之下,他还是更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虽然很惋惜失去了这么个机会,但是他更不想她难过。
“怎么可能?!”鸣玉震惊道,“你明明……”
“硬碰硬的确不是对手,不愧是修仙界第一人的实力,但我全盛时期,也可与他一战,现在虽然神魂受损,但是用些手段计谋,想要杀了他也不是不可能。”洛长天道。
鸣玉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只是看起来你付出的代价不小。”
洛长天道:“别告诉她。”
他无奈道:“那么爱哭,要是让她知道,说不定都能哭出病来。”
鸣玉翻了个白眼。
忽然她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撤兵?”
洛长天没说话,但是显然他并没有这意思。
都已经到了现在,怎么甘心半途而废,更何况靖王还受到了重创,想要对付他,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鸣玉却反对道:“他的确是受了重伤,可是你也同样!若是只有你一个人,你愿意冒险我不会拦你,可是你有想过阿澜吗?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她怎么办?”
洛长天思虑许久,态度依旧坚定不移,他道:“我不会丢下她一个,你尽管放心就是。”
可是鸣玉怎么能放心,意外若能被谁给预料到,那就不是意外了!更何况洛长天这次的对手还是玄灵子,那是好对付的吗?!
……
靖王步伐沉稳,只是没走几步,就一个踉跄,直接跪在了地上。
“王爷!”身后的部下急忙上前。
靖王毫无征兆地就喷出了一大口血!
“王爷!”部下脸色大变。
靖王面如金纸,手中的剑都已经无力握紧,他撑着最后一口气,虚弱道:“扶我……起来。”
回到营地,靖王已经差不多昏迷过去。
“军医!”几个将领着急大喊。
靖王耳边模模糊糊还能听见声音,保持着这最后一丝清明,他想要吩咐一些事情,免得稍后他真的昏迷过去会出现混乱,只是阿澜当时威胁他的模样几乎占据了他整个脑海,让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心神去想其他事。
他的情感一向很少,在人生开始的前十几年更是淡漠得不像个正常人,直到那次无意间走进冷宫,对上那道怯怯的目光。
几岁的孩子瘦瘦小小的一个,身上穿着不太合身的旧衣裳,她好像是从来没有见过生人,小心地扒在门框上,懵懂的幼兽一样谨慎地探着脑袋往外看。
她那时候连话都还不太会说,应该是没有人认真教导的缘故,那时候的刘安气质比现在还要阴郁,仍旧沉浸在皇后死去的氛围中,根本没有太多心思来管这个小公主,只把她当成一份责任。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靖王却还能清晰地记起当时的情景。
他鬼使神差地,蹲下身冲她展开了怀抱,她试探着、谨慎地、跌跌撞撞地冲过来,撞进他怀里,对着他露出一个缺了颗牙的傻兮兮的笑容,从此他多了一个牵挂。
他遇见她是个意外,可是他从不觉得那是个意外,一直有种是命运让他们相遇、他本该就那样宠爱她的错觉。
他教会她各种东西,陪着她长大,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为那人站在他的对立面,用冰冷的刀锋靠近他的脖子,以此来威胁他。
看着她和洛长天相携着远去的背影,他有种心脏被挖空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