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没关系,那些女死士们还会继续潜伏在汾阴侯府,继续挖掘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亦或许有被汾阴侯府藏得深的大罪,他会拭目以待。
没过几天,皇宫里传来一道噩耗。
崇静大长公主殡天。
崇静大长公主上个月就已经不行了,皇宫也早就提前为她准备后事。此番她一死,最受影响的就是汾阴侯府。汾阴侯府若是再犯什么事,没有崇静大长公主给求情,单凭大长公主的女儿庄敏翁主求情,没那么重的分量。
……
就在韩嫣的腿渐渐痊愈的时候,韩家,越发的鸡飞狗跳。
鸡飞狗跳的原因是,黎家遣人将韩茵之前的嫁妆送了回来,并要求韩敬返还黎家的聘礼。
韩敬对此郁闷的几乎要晕过去。
黎府给的聘礼价值连城,可比他配给韩茵的嫁妆要值钱不少。韩家收到聘礼后,很是挥霍了一阵,现在哪还能凑够当初聘礼的数额?
祸不单行的是,韩家还欠着韩嫣两百两黄金呢,如今虽说砸锅卖铁的筹集了一些,但还是有资金缺口。现在黎家又找来,两笔负债都压在韩敬身上,韩敬就像个热锅里的蚂蚁那般,急得头发都要白了。
钱凑不齐,融乐堂里董太君所需的药材还在花着真金白银,再这么下去,韩家就得变卖房产了!这样一家人还怎么活?
眼看着无路可走,韩敬硬着头皮去找韩攸借钱。
然则韩敬还没见到韩攸的面,就被邹氏命令桂妈妈用笤帚扫出去了。
韩敬急的团团转。
韩芳将这些看在眼里,每天都去茹蕙院,添油加醋的告诉韩茹。
韩芳说:“爹已经无路可走了,大姐姐想过没有,若是这时候来一个又老又丑却有钱的商户,说要求娶大姐姐做继室甚至侧室,爹一定会把大姐姐立刻嫁过去换钱的。至于妹妹们就更身不由己了,听说爹已经为三妹妹和四妹妹找了类似的婆家。三妹妹和四妹妹都闹着要上吊呢。”
韩芳还说:“妹妹们本是庶出,生而低贱,若是嫁得不好也怨不得谁。可大姐姐却是尊贵的嫡长女,怎么能落到这般地步?像二堂姐那样的货色,都能飞上枝头。大姐姐,是二堂姐抢走了本来属于你的东西呢。”
韩芳日复一日的说着,这些话就像是鬼魅的诱导,日复一日的缠绕着韩茹,越缠越紧。韩茹白天、黑夜、醒着、梦着,这些话无孔不入的缭绕在她脑海里,铺天盖地。
一个人被锁在屋子里这么久,早就扭曲了。这些话更在扭曲的心里发酵,最后就像是助燃的酒水那样,催化出一股极致的疯狂。
韩茹心中更生了一道疯狂的念头,她甚至不想去思考这念头太过危险,她只是疯狂的想要如此行动。
韩茹隔着窗子,低低对韩芳说:“你去告诉爹,我想通了,让他放我出去。”
听着韩茹声音里压抑的那种疯狂,韩芳暗自勾了勾唇。
她终于把韩茹挑唆疯了,就让韩茹去和韩嫣狠狠的掐吧!
于是韩芳乖顺的道:“大姐姐再耐心等等,妹妹这就去和爹说。”
没过两天,韩敬松口。韩茹如愿以偿的走出茹蕙院。
走出茹蕙院的韩茹,见府中无比萧条的景象,有些吃惊。
府里砸锅卖铁,当真是把能卖钱的全都卖了!
韩茹撞见了花容,见花容穿得那么朴素,连发饰都没了,韩茹更是吃惊,心里那道念头也更疯狂。
花容两个月没见到韩茹,想念得不行,她拉着韩茹进屋说话。
“茹儿,你可算出来了。”
母女两个在榻上坐下,从前她们都坐蜀锦套棉花的软垫。现在,连软垫都被卖了,只能坐在硬邦邦的床褥上。
韩茹拉着花容的手说:“娘,我不想嫁给那些低贱的商贾!”
花容面有愁容:“茹儿……”
韩茹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娘,你帮我一回,给我点儿钱!我还没死呢,谁说我就爬不起来?你给我点儿钱!”
“茹儿,你想做什么?”花容觉得不对,“老爷好不容易放你出来,你可不要再惹事了,稍微收敛着些,才能有机会翻身。”
韩茹狠声道:“给我十两银子,我就有翻身的机会了!娘,你帮帮我,难道你要我继续枯等在家里,然后哪天就被爹嫁给低贱的商贾吗?”
花容姣好的面目笼罩上影翳,低低喃喃:“茹儿,不是娘不帮你。家中负债累累,欠了黎家的和嫣儿的都还不起,我把头饰都卖了。没有办法拿出十两银子。”
韩茹不相信:“这么大个江平伯府,怎么会沦落成这样?!”
花容叹了口气:“茹儿,已经没有江平伯府了。自从三房分出去,我们实际便在坐吃山空,现在更是到了几乎要变卖房产的地步。”
“那爹也没有去求三叔父帮忙?!”
“老爷去求了,但是还没见到三叔的面,就被桂妈妈赶出来了。”
韩茹气的脸色黑沉:“一个下贱的奴才,都敢蹬鼻子上眼!”
花容无奈道:“茹儿,如今的我们和普通百姓是一样的。桂妈妈身为善金局将作监府里的得脸下人,当然也就不把老爷放在眼里了。”
韩茹咬牙切齿道:“我要钱!只要有十两银子,我就能翻身!我必须要弄到钱。”
“茹儿,你到底想做什么?”花容更觉得不放心。
“娘不用知道。”韩茹道,“只要想办法弄到十两银子就好了,娘,求求你想想办法帮我!我真不想嫁给又老又丑的低贱商户!”
花容沉默下来,过了会儿,她脸上的愁容渐渐变成冰凉的柔和,说道:“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我带着你去求三叔借钱,不让邹氏知道。”
韩茹灵机一动:“娘,你的意思是,我们在三叔父下朝回来的路上拦他轿子?”
花容颔首:“嗯。”
韩茹忧心道:“可是三叔父会借钱给我吗?”韩攸近来对大房的态度强硬了很多,这一点韩茹也有感受。
花容柔声曼语:“试试就知道了,你三叔父这么多年都放不下我,怕也不是一个分家就能彻底放下的。”
韩茹听了这话一怔:“娘,你说什么——”陡然目瞪口呆:“你说三叔父放不下你?”
花容柔和的呢喃:“要不你以为,他先前为什么总养着我们?他是不愿意见我过苦日子。近来他闹分家,大约是被邹氏逼得没办法,总也要照顾妻女的感受。不过,对男人来说,主动倒贴上来的女人,又如何比得过求之不得的他人之妻呢?”
韩茹呆如木鸡,陡然就脸色无比扭曲阴沉。
既然如此,她就一定要从韩攸手里要到钱!
后头只要她借着钱成功翻身,定能让韩嫣膈应一辈子。
韩茹无声啐了一口:贱人,走着瞧!
……
当韩攸在街道上被人拦住轿子时,还有些纳闷这是怎么了。
一掀开轿帘,就看见花容和韩茹跪在跟前。
韩攸怔住。
“三叔!求求你救救我们吧,求求你了……”
花容素面朝天,从上到下只有一件单薄的衣衫,发饰全无。她像是一团随时会散去的雾气般,哭得梨花带雨。
“大嫂,这……!”韩攸一个回神,忙道:“大嫂、茹丫头,你们先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
花容摇头哭泣,她摇头时,脸上的泪滴直往下掉,无比的可怜。
她以袖拭泪:“三叔,你看我身上能变卖的东西都变卖了,还是还不上府里的外债。我知道我不该来求三叔的,这都是我们自作自受。可是茹儿要被老爷卖出去换钱了,我这心跟搅碎了一样。我不求三叔原谅茹儿曾经的所作所为,只求三叔能看在到底是一家人的份上,给茹儿十两银子,让她能去别处安身……”
韩茹也跟着哭道:“三叔父我错了!我都错了!可我不想死,更不想生不如死啊!三叔父,求求您给我点儿钱,从小您就是疼我的呀!”
“这、这……哎呀,你们这是……”韩攸一时不知怎么办。
两个女人当街就这么哭,哭得心肝脾肺都呕出来了,还吸引了一群围观的路人。
围观路人虽知道韩敬一家自作自受,可是,瞧着两个美人卑微泣泪,还是会有点不忍心。
更莫提花容的外表就是一朵纯洁无瑕的白花,柔柔弱弱,最是能激起男人的同情心和保护欲,恨不得把一切都捧到她面前。韩茹女承母业,做出和花容一样的姿态也易如反掌。
一时竟有人忍不住插嘴:“韩大人,看这娘俩也怪可怜的,好歹曾是一家人,也别做得太绝情。”
接着就有人斥责他:“她们这是活该,有什么好同情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家里男人造孽,女眷是无辜的啊。”
“无辜个屁!都敢给相公戴绿帽子,咎由自取!”
围观百姓们越来越多,周遭的议论声也越来越乱。韩攸是想狠心拒绝的,奈何花容和韩茹跪着不起,还挡着他的轿子,他想绕都绕不过去。
韩攸犹豫了会儿,狠下心又上了轿子,对轿夫道:“原路返回,咱们走别的路回府。”
花容和韩茹一听,顿时从地上弹起来,扑到轿子上。
“三叔!”
“三叔父!”
轿夫们被她们这一扑,没法继续抬轿子了。没有韩攸的命令,他们又不能直接踹人。而韩攸虽然想狠心拒绝,但看着两个女人不要命的往轿子上扑,他又没法真动粗把她们掀飞。
韩攸只能一个劲儿的道:“大嫂,您还是带着茹丫头回去吧。谁这一辈子没点儿起落沉浮?过去这个坎儿就好了。”
“三叔!”花容泪如雨下,眼看着轿子又要走,她猛地冲上去直接撞在了轿身上。
顿时,四下哗然。
轿子里的韩攸被撞得差点跌出来,就听见韩茹一声凄厉的“娘!”响彻长街。
花容跌倒在地,被韩茹抱在怀里。韩攸一看花容真是连命都不要了,实在没办法,只好又下轿来,唉声叹气道:“大嫂啊,你何苦如此逼我?”
花容捂着红肿的额头,泪眼婆娑,凄凄惨惨:“三叔,不是我逼你,而是茹儿就是我的命。老爷要卖了她换钱,她会活不下去的。既然她都活不下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说罢,仿佛是牵动了伤口,蓦地就浑身一软,像雾气飘散般的没了力气。
韩茹哭着喊道:“娘!娘您不要……不活了,都不活了!我也不活了!”
韩茹歇斯底里呼喊,猛地就放下花容,也朝着轿子上撞。
韩攸见状赶紧拉住韩茹,手忙脚乱的把韩茹推回去。
“哎!你们、你们……大嫂、茹丫头,你们……!”韩攸又急又恼,一时说不出话来。
围观人群议论得更厉害了,有人劝着韩攸赶紧给点钱把人打发了吧。十两银子虽多,但对于韩攸也不至于太肉疼。
还有人呸起花容和韩茹,说两人这寻死觅活的手段忒不入流,就该直接抓起来丢衙门去,论她个寻衅滋事。
韩攸是个烂好人,最是心软,如何干得出把两人送官差的事?
可赶也赶不走,绕道也不行,他还有什么办法?
一念之差,韩攸摸出了十两银锭子,给了韩茹。
“茹丫头,拿去给大嫂包扎吧。以后好自为之,不要再找到三叔父面前了。”韩攸听着自己这么说,看着韩茹将钱拿到手。
韩攸虽是这么做了,却总觉得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