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穿戴装扮罢了,几人上了马车。
孟晶清和刘静娴乘一辆车,韩嫣和孟庭乘一辆车。
孟庭先扶着韩嫣上车了,然后自己再上来。
待他一坐定,韩嫣就勾了勾孟庭的手指,说:“刚才忙着穿衣梳妆,都没让你好好看看我这身打扮。孟郎,你看我打扮的怎么样?”
听了韩嫣的话,孟庭细细打量她。
一如每次,只要她打扮出新样子,都会令孟庭心中惊艳。
而在这小小的马车厢里,她侧身撑着坐下的垫子,上身前倾,含笑瞧着他。孟庭只觉得满眼都是灼灼逼人的美艳,仿佛让这昏暗的车厢变得如晌午般光线刺眼。
今天的韩嫣穿的是云袖褙子,乌发盘成了上下交叠的两朵云髻,斜插一支雪色流珠发簪,除此之外便只簪了两朵绢花。
孟庭发觉这绢花的样子不多见,细细一看,原是辛夷和杜若。
再看韩嫣的裙子,湖绿细褶的百合裙上皆绣着辛夷花和杜若,两相簇拥。她的褙子是芽黄色的,这颜色明丽娇俏,很适合她。褙子宽松搭在身上,倒更显得她身形窈窕、酥胸丰挺。
此刻她身子前倾,包裹酥胸的浅杏色抹胸上方,露出迷人的下陷。
孟庭看见了,不由脸上发烫。韩嫣却又拽住孟庭的手,另一手指了指自己的抹胸,说:“你看我抹胸上的绣花,猜猜这是什么?”
孟庭只好遏制住身心不合时宜的渴望,观察起韩嫣抹胸上的绣花来。
这绣得竟是个女人。
女人披戴着山间的薜荔,长发及膝,衣袂飘飞。她的裙子从上至下渐变为云雾。
她在气质上有强烈的神性和野性色彩。
薜荔、辛夷花、杜若、女子……
孟庭脑中灵光一闪,道:“可是山鬼?”
山鬼,是传说里山间的女神。她披着薜荔,乘着赤豹拉的辛夷车,自比芬芳如杜若。
韩嫣笑着夸赞:“孟郎,你真不愧是三元及第!知识涉猎丰富,知道的真多!”
孟庭想,其实韩嫣也是别具内涵的。她虽总沉迷那些艳俗话本,但看她的穿搭和绣样,便是心中自有乾坤。
两人聊了一阵子,马车驶出了京城。
京郊的路不如城里的路好走,这会儿马车开始颠簸了。孟庭见韩嫣被颠得坐不稳,干脆把韩嫣撸到怀里,让她紧贴着他。
韩嫣心里一甜,顺势把娇臀一抬,坐到了孟庭腿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孟庭身子一僵,却不由自主的稳稳抱紧韩嫣。
韩嫣发出轻巧愉快的低笑,道:“待会儿到了念坛行宫,别忘了我们得扮演得非常恩爱,可不能在人前露馅儿!”
孟庭道:“好。”
韩嫣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如今她和孟庭关系亲密了不少,就算不刻意秀恩爱也能显得感情不错。
不过,恩爱还是要秀的。
而且要无止境的秀。
……
中午时分,马车抵达了念坛行宫。
这会儿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韩嫣和孟庭下马车后,与周围的人问了好,顺便打听了一下江平伯府的人来了没有。
有人告诉他们,江平伯一家没来,倒是韩攸和邹氏自己先来了。
韩嫣听了,心里有数。爹娘当真和江平伯府完全撕破脸了,往年韩家参加类似的宫宴,爹娘都和江平伯夫妇一起来。
孟庭让紫巧先带着孟晶清和刘静娴去找同龄的姑娘们认识认识,他自己则陪着韩嫣,去找韩攸和邹氏。
不多时,韩嫣就在一片桂花林里找到了爹娘。
邹氏一看见韩嫣,激动的不行。
母女俩抱了个满怀。
孟庭跟在韩嫣身后,上前向韩攸和邹氏施礼。
随即韩嫣便拉着邹氏问道:“娘,分家的事怎么样了?祖母松口了吗?”
“说到这个,”邹氏反拉过韩嫣的手,抚着她手背道,“韩云阅同我和你爹说了在街上遇到你的事,你还让韩云阅去恐吓老妖婆。嫣儿,你是没看见老妖婆听说之后那副臭脸,当真被你给吓着了!”
韩嫣艳丽一笑:“是她说要去御史台给爹参折子,那我就敢去参大伯父!现在江平伯府可都靠大伯父的食邑养着,祖母哪敢让他的爵位出岔子?”
邹氏对女儿远在夫家还能帮上娘家忙的事,很是欣慰。但随即邹氏又露出愁容:“可老妖婆死都不松口,偏就不让我和你爹分出去。她成天窝里横,我真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韩嫣也露出厌恶之色,董太君这是铁了心要把庶子当摇钱树圈住,哪怕庶子不给钱,她也不放人走。
韩嫣不禁嗤道:“她这是耍上流氓了!”
“可不就是耍流氓吗?”邹氏颇为愠怒的一叹,“她将你爹的官印扣在手里,你爹就是想直接走都走不成!昨天韩云阅摸进融乐堂想偷官印,找了半天硬是没找到在哪儿。真是把人愁坏了!”
韩嫣越听越气,一手还握着邹氏的手,另一手叉腰。因着气恼,喘气声都变得重了不少。
韩攸也为分家之事很是头疼,暗暗叹了口气,这时发现孟庭沉默的站在韩嫣身边,看神态像是在思考什么。
韩攸素来把女婿当自己人,见状他略惭愧道:“孟庭,让你见笑了。”
孟庭稳稳施礼作揖:“岳父言重。”他停顿了一瞬,说道:“分家之事,若岳父岳母不嫌弃,小婿倒有个计策。”
霎时,韩攸、邹氏、韩嫣,齐刷刷看向孟庭。
第74章 一起做戏
孟庭神色淡然, 韩攸忙示意他:“你说说看。”
孟庭颔首, 有条不紊道:“分家之事,江平伯不足为虑,只要董太君能归还岳父的官印并同意分家即可。”
韩攸愁眉不展:“你说的是啊, 可我要怎么说服她……”
孟庭继续道:“利字当头, 岳父说服董太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董太君不应允岳父分家, 无非是认为岳父身上还有利可图。”他停了停, 认真道:“换言之, 只要能让董太君认为从岳父身上再无得利的可能、甚至要赔本,那么不须岳父说服她什么, 她会主动放岳父分家。”
听言, 韩攸眼中不禁闪过亮光。邹氏也露出点期望的神色。
夫妻两个交换了目光,孟庭这番话是他们之前未想过的。
不得不说, 孟庭给了他们一个新的思路, 他说的也在理。只是, 要怎么让董太君主动放弃韩攸?
接收到韩攸和邹氏困惑而希冀的目光,孟庭看了看周围, 确定四下无人,方压低声音道:“小婿的计策或可一试, 只是,恐岳父要受些委屈。毕竟分家终究是家务事,若闹大了, 对岳父百害而无一利。”
韩攸叹道:“你说的是啊。唉, 不妨事, 委屈就委屈吧。只要能让母亲松口,我受点委屈算不了什么。孟庭啊,你就直说了吧。”
孟庭道:“好,那请岳父岳母细听……”
……
今日齐王会从南边抵达念坛行宫,在齐王抵达之前,所有来参加接风宴的宾客们都可以自行活动。等齐王到后,众人再出席集体宴饮,宾主尽欢。
这会儿,官员和贵族们陆陆续续的来到行宫。不多时,江平伯府的人也到了。
因着这次接风宴是要有官职或是有爵位者才能出席,是以,江平伯只有大房的人前来。
江平伯韩敬和夫人花容自然不能缺席,董太君作为伯府的长辈,也按规矩前来。而小辈们则来了嫡子韩云鉴,庶子韩云堰,庶女韩芳和韩茵。
这一行人到后,韩云鉴和韩云堰两个公子便去同别家的公子交流去了。花容则带着韩芳和韩茵,去找各家的夫人小姐联络感情。
董太君上了年纪,拄着鹿头拐杖,走路要慢一点。江平伯打算先送董太君去找各位老夫人的,董太君对他说:“送为娘的去烟雨台吧。”
这念坛行宫,董太君来过好些次了。往年有些宴会也会在这里举行。那烟雨台,是各家老夫人们每次宴会前聚集在一起联络感情的地方。这已然成了不成文的规矩,董太君自然要直奔烟雨台。
江平伯这便扶着董太君过去。
在去烟雨台的路上,会经过一片幽静的桃林。
时值秋天,桃林无花,没什么人会在这儿逗留。可是董太君和江平伯穿过桃林时,却听见熟悉的声音。
“韩攸!韩攸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是邹氏的声音。
江平伯和董太君的步子顿时停住,两人看向一座假山。
邹氏的声音正是从假山后面传出来的。
江平伯和董太君不由交换了诧异的目光,还不等两人中的谁开口,假山后又响起韩攸的咳嗽声。
这咳嗽声非常剧烈,乍听之下惊心动魄的。江平伯不禁讶然,他从没听韩攸咳得这么狠过,简直像是要把脏腑都给咳出来了。
随后就听韩攸吃力无比的说:“娘子,我没事……”
“这怎么能叫没事?你都咳血了!”邹氏惊急万分,“韩攸,你怎么会咳血?你的身体不是一向康健吗?到底是什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听到那“咳血”两个字,江平伯着实吓了一跳。他的三弟不是身体挺好的吗?怎么会……
董太君也面色变了变。
假山后又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是韩嫣。
韩嫣呼道:“爹看过郎中了吗?难道爹一直都瞒着我和娘不成?”
韩嫣的话音落下,孟庭接上了话:“岳父,用小婿的手帕吧。”
“好,咳咳……好……”
江平伯不由一皱眉,虽然他没看见现场,但从孟庭的话里不难听出,韩攸自己的手帕已经被咳出的血弄脏了,所以孟庭才将他的手帕给了韩攸。
韩攸又咳嗽了好一会儿,艰难的喘息着,然后虚弱的说:“娘子,嫣儿,我对不起你们……”
邹氏呼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韩攸吃力的说:“其实我私底下找过郎中了……郎中说,我这是在善金局里积年累月的忙碌,吸了太多粉尘,肺……不那么好了。我怕你们担心,才没敢告诉你们,只是私底下请郎中给我治病。”
韩嫣吸了吸鼻子,声音发抖:“爹,您怎么这么糊涂!您都咳血了,可见这郎中开的方子根本不见效!就这样爹还要瞒着我和娘吗?”
邹氏声音含着愤怒和怨怼:“没听你爹刚才说的话吗?他是积年累月吸入的粉尘太多,才把肺给弄坏了!光让郎中开方子有什么用?你爹只要在善金局多待一天,这病就还得再恶化下去!”
邹氏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几乎是用吼的:“韩攸,我早就说过,我不图你做官,也不图你有多少俸禄!我只求你能顾着自己的身体,实在不行就辞官回家好好养病!”
韩攸还没回答呢,这边江平伯心里就发毛了。他看了眼董太君,显然董太君也跟他想到了一处去。母子两个的脸色都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