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桑石是不理朝堂之事的,他果真是不理,他甚至不知道翰林学士是干嘛的,只觉着升了官,回去要和夫人好好说一下庆贺一番,跪下谢了恩,还对坐在主位上的瑾琮帝笑了下。
瑾琮帝得到了老丈人的笑容,也不自觉的笑了下。
散了早朝,林恒峰往外走,一路上踩着厚厚的积雪,冷得他嘴角发紫,心头烦闷,他快要走到宫门口时,被人叫住了脚步。
“宰相请留步。”
林恒峰转个身就看见了礼部尚书,他披了件厚厚的袄衫,雪落在他头上白花花的一片,他有些奇怪,毕竟以往二人的话少之又少,甚至见了面也不说两句话,如今叫他留步,怕不是有什么事。
“张大人有何事?”宰相道。
张强上前走了几步,道:“此地说话不方便,不知宰相可否赏个脸,去悦茶楼小叙片刻?”
宰相思量片刻,点头道:“好。”
悦茶楼的某处包厢里,宰相和礼部尚书各坐一旁,小二们上了茶水点心之后便退了下去,礼部尚书站起身,帮宰相斟了杯茶,半晌后,方道:“林兄,皇上可真是半只脚踏入了后宫?”
开门见山的话让宰相知晓了礼部尚书的来意。
宰相冷的很,淡淡的抿了一口茶,道:“皇上的心思我猜不准。”
这句话半真半假,皇上的心思他试着去猜过,可偏偏就是没有一次猜准了,也对,要是皇上的心思真的这么好猜,皇位就轮不到他来坐了。
“我倒觉得怕是真的动了心。”礼部尚书喝了口茶,叹了口气。
“张弟何故叹气呢?”宰相略猜到了一二,却也没明说。
“林兄有所不知。”礼部尚书道:“家女丽笙前段时间被皇上降了位份,如今还在殿内,无依无靠的,如今这天寒地冻的,张弟也不能进去看看,只盼着......”
话说到这,宰相是彻底的懂了,林瑜被贬和被禁足的消息被他压了下来,如今也不怪礼部尚书不知情,还想叫他叫瑜儿帮忙照顾一下他女儿。
“张弟,不是我不帮你。”宰相道:“实话与你说了吧,我家女儿,昨个夜里才被皇上禁了足,此刻还呆在寝宫,哪儿也去不得。”
礼部尚书诧异道:“怎么回事?”
宰相本不想多说的,但喝口茶的功夫,忽然心生一计,他的脸上挂上了从进来到现在都未有的笑容,旋即轻叹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道:“张弟方才说认为皇上是动了真心?”
礼部尚书点点头。
“不瞒你说,我也觉得。”宰相道:“前日就因为家女对着嫤妃说了几句胡话,皇上就禁了家女的足,我怕再过不久到时候可不止我们的家女受牵连,怕是整个后宫都会被那妖女的一言一句给弄的乌烟瘴气。”
宰相特意的咬重妖女二字,礼部尚书的脸果然黑了一些。
-
瑾琮帝下了早朝便往邵阳宫处走去,一路上雪花飘落,落在他的肩头上他也浑然不觉,心里眼里就想着快些的走到邵阳宫,看看那小家伙此刻睡醒了没,思及此,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身后的太监有些吃力的跟着。
这皇上今日是有什么事?走的比平日快上几倍不说,心情似乎也是极好的,脸上的笑都未有断过。
瑾琮帝走到了邵阳宫寝殿内,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丝毫未有昨夜桑莘留宿过后的痕迹,瑾琮帝素来都是孤身一人,未有尝过昨夜的有枕边人的那般滋味,但经过昨夜,他一觉醒来就可以瞧见心尖尖上的人的那种愉悦感,让他想把桑莘日日都关在邵阳宫,哪儿也不去。
思及此,他想着把那道圣旨给改了,把赐子卿宫改成赐居在邵阳宫,这样一来一举二得。
“苏盛。”谨琮帝记起那道圣旨还在苏盛那,忙喊了几句,苏盛刚听见皇上回来了,想着上前邀功,“皇上,老奴在。”
瑾琮帝忽略掉他的笑,蹙眉道:“圣旨呢?”
果然,皇上都等不及要宣旨了,苏盛笑的更欢了,忙弯着腰道:“皇上放心,老奴早就帮您做好了。”
瑾琮帝蹙眉:“你说什么?”
“宣旨啊。”苏盛笑笑:“老奴今早早早的就宣旨了,方才还带嫤妃娘娘去了子卿宫,如今人都在那处歇下了——”
苏盛察觉到瑾琮帝的脸色变黑了,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还是识趣的闭上了嘴。
瑾琮帝头有些疼,心里头对苏盛是越看越觉得刺眼,昨日坏他好事,今日又坏他计划,昨夜里他好不容易哄的小姑娘乖乖的听他的话,正打算着今日和她商量一下叫她住在邵阳宫,当然妃子他也会照封,子卿宫就放在那,让它空着,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苏盛,专程来坏他好事的苏盛。
如今不用猜都知道那小姑娘正气他恼他,怪他没有和她说实话,昨夜里还骗她没有宫殿可以住了,如今一大早就给身边的人揭穿了谎言,他忽的觉得脸有些疼。
想也没想,瑾琮帝便立刻往外走,小姑娘恼起来可不好安抚,脚步加快的同时,他忽然瞥见了跟在身旁的苏盛。
“自个儿去浣衣居领罚。”瑾琮帝厉声道:“传令下去,今日所有的衣裳苏盛一个人洗,不可有包庇,违者一同罚了。”
苏盛欲哭无泪,他真的是想做好事的,为什么瑾琮帝还生这么大的气?
瑾琮帝在邵阳宫这头发了狠,随后,手里拿着食盒和首饰盒独自一人去到了子卿宫,打算和小姑娘好好的认个错。
小尘子大老远的就瞧见了皇上,想起嫤妃娘娘的话,立刻将宫门阖上了,转身笑嘻嘻的道:“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瑾琮帝面无表情的嗯了声,旋即,问道:“嫤妃在里头吗?”
小尘子道:“回皇上,在的,只不过......咳......”
瑾琮帝见他吞吞吐吐,便道:“你说,朕不怪你。”
“那奴才就说了。”小尘子道:“娘娘刚刚吩咐奴才,要是皇上来了,就说她歇下了。”意思就是不要让皇上进来。
瑾琮帝眼底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
小尘子道:“皇上要进去吗?”
他也是知晓今日嫤妃娘娘为何闹了小别扭,这皇上骗人骗到了嫤妃娘娘的头上,还不容许人使使小性子?
小尘子自然也是知晓这些小性子有助于感情,不然他也万万不敢说出来,瞧皇上那淡淡的笑意,小尘子也知道皇上有十足的把握能哄好嫤妃娘娘。
果然,瑾琮帝勾唇笑了下,嗓音温淡,丝毫未有对嫤妃发脾气应有的怒气,反倒是嗓音带笑道:“嗯,进去。”
瑾琮帝提着讨好的小物件儿往子卿宫走去,半路遇见了关姑姑。
关姑姑跪地,脸上遮不住的笑,道:“皇上万岁,娘娘如今还在殿内呢。”
瑾琮帝嗯了声,看来她生气整个子卿宫都知晓了,他道:“可还生气?”
关姑姑道:“奴婢不知,皇上进去瞧瞧便是。”
瑾琮帝嗯了声,末了道:“等会儿别让别人进来。”
他可不想自己一世英名毁在了“惧内”上。
关姑姑憋着笑道好。
子卿宫的殿内,周围的陈设样样都是极好的,一看就知住在殿内的人有多么的得圣心,桑莘身子半倚在美人榻上,玉臂轻轻的撑在了榻边的小绣花枕上,侧躺着,小手撑着小脑袋。杏眼一直望着窗户边的梅花。
子卿宫里所有的物件儿都是上好的,如今这个地龙烧的旺,殿内有些热,桑莘只穿了件薄薄的儒裙,袖口大开,露出了白皙的玉臂,嫩嫩的,教人移不开眼。
燕儿端着果盘往里走,瞧一眼,打趣道:“嫤妃娘娘越看越好看了。”
桑莘默默的看了她一眼,没搭理她。
燕儿自然知晓自家小姐现在还在恼着皇上,哎呀一声将手中的果盘放在了不远处的桌子上,边往桑莘那边走边道:“小姐还气呢?”
桑莘没回答。
燕儿道:“就算皇上骗了你,可这不是什么大事,何况这子卿宫是多少人想要住进来的宫殿,如今你丝毫不费劲就拿来了,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啊。”
桑莘冷冷的一笑,道:“你们的心都给皇上收买了去。”
燕儿道:“哪有,我们的心可都向着小姐您的。”
桑莘没理会,软软的哼了一声,眼神懒洋洋的望了一眼门口,燕儿不小心看见了桑莘的眼神,偷偷的笑了下,道:“小姐可是在等皇上?”
“谁等他了。”桑莘的小心思被抓包,脸色微红,将手帕子盖在脸上,嗓音有着羞涩的磕巴:“出去忙你的吧,我要歇息一下。”
燕儿淡淡的轻笑了下,起身的瞬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瑾琮帝。
瑾琮帝见她要行礼,双手拿着道歉的礼物,只能摇摇头,叫她别出声,燕儿悄悄的退下,顺带关上了殿门。
殿门被合上,殿内只剩下外头白日洒进来的点点光,在这殿内,显得异常的暧昧和旖旎。
桑莘躺在床榻上,樱粉色的儒裙衬的身姿更加的婀娜,胸前圆鼓鼓的,好不诱人,她平躺着,显得那处更加的突出,瑾琮帝鼻子忽然有些热,悄悄地一瞥,看见了她用帕子遮住了双眼,只露出翘挺的鼻和那勾人的樱唇。
瑾琮帝放轻脚步走上前,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瑾琮帝眼神灼灼的望着桑莘略微嘟起的樱唇,喉结滚动,下意识的舔了舔唇角。. .. ,,
第33章 双第更
桑莘呼吸轻轻的, 眼睛上遮住了一层薄薄的手帕子,隐隐的透过手帕可以瞧见上面的屋顶,她耳边传来了几声脚步声,很轻, 她以为是燕儿的, 帕子也没摘下来,轻声道:“你可别再为他求情, 他昨日骗我骗的可欢了,今日我可得好好的惩罚他一下, 不然他老以为我好欺负。”
瑾琮帝眉抬了抬, 一言不发的盯着她。
桑莘误以为燕儿不说话是不同意她说的话,她轻轻的叹息一声, 道:“你们啊,就是太容易给收买了,反正我今日是不可能这么快原谅他的, 昨日他还叫我如果不睡在邵阳宫,就得露宿在外头。”
“哼。”桑莘想起昨夜就觉得心头郁闷得很,似自言自语的又道:“我觉得他一点儿也不懂的怜香惜玉,你想想, 这大冬日里的, 他叫我睡在外头,要是我真的脾气来了, 去了外头, 他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我被雪吹一晚上吗?”
瑾琮帝有点想撬开她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殿内只剩下桑莘不满抱怨的嘀咕声, 越想越气的桑莘一直也没等到平日里她说什么就认同的燕儿的回答,不免觉得疑惑,一边摘下杏眼上的帕子,一边开口软糯的抱怨道:“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声音戛然而止。
桑莘躺在美人榻上,葱白的指尖捻起帕子的一角,杏眼呆呆的望着坐在美人榻末尾的男人,男人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头上戴了帝王冠冕,冠冕前面垂落十二排旒,将男人的桃花眼隐隐约约的露出。
这是桑莘第一次看见瑾琮帝穿朝服,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更具有威严和沉稳,桑莘不由自主的对上了他的双眼,在他不经意的勾唇一笑时,她忽然想起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
她咽咽口水,紧张兮兮的道:“你...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瑾琮帝眉抬了抬,沉思了好一会儿,挑眉道:“在你说叫你宫女不要为我求情那里,我就在了。”
那岂不是...所有的话都听进去了?
桑莘和他对视的杏眼微颤。
眼见他轻笑一声,嘴角勾起的弧度在桑莘看来似乎在嘲笑她,或许是这两日他对她的宠溺让她选择性的忘记了他的身份,亦或许是她觉得丢人,蓦然脸有些热的咬着唇看他,小模样好不可怜,控诉道:“你不和我道歉也就罢了,来了也不说,如今你还看我的笑话。”
桑莘说着说着眼眶就开始红了,见瑾琮帝还在笑,她更觉得丢人,方才自己说的那些话,可都是心里的心声,却都被他听了进去,能不觉得丢人吗?殿内响起了瑾琮帝压抑不住的笑声,桑莘脸色爆红,小性子一起,将手里的手帕子丢到了他的脸上,帕子有余香,恰恰好覆盖在他的脸上。
桑莘瞪大了眼,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
瑾琮帝阖上眼,帕子慢悠悠的掉落,桑莘瞧见了他紧锁的眉头,和紧闭的双眼,高挺的鼻骨,紧接着是紧绷的下颚线,帕子彻底的掉下,落在了他的膝盖处。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瑾琮帝睁开双眼,桑莘忽然想起这男人原本的性格并不是像这两日那般温柔,她沉溺了,忘了男人是卞国权位最大的人,也忘了以前大家伙口中听说过的皇上的为人,说他向来是冷酷无情,生杀予夺,说一不二。
如今她小性子一起,倒是有些不顾后果的去招惹男人。
桑莘其实是真的挺害怕,害怕男人因此生气,到时,她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哄好他,思及此,她又悄悄地瞥了一眼男人,他此刻倒是睁开了眼,只是手却攥紧了她方才丢过去的帕子。
在桑莘眼里,他这就是在想该怎么治她的罪,桑莘害怕的眼眶都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咬着唇不敢吱声。
瑾琮帝沉默的把玩着手里的帕子,半晌后,轻声道:“如今你小性子是愈发的大了。”
桑莘咬着唇不敢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