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心思诡谲,狡猾若狐!
偏偏这时候,白姑娘幽幽转醒,看到赵燚的那一瞬,双眸一亮,亮的就像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你来啦?”她声音极轻极淡,几乎听不见,但赵燚听得见,不但听见了,还听出她浅浅声音里蕴藏的感动与震撼。
随后,白姑娘才想起现在的情形,不由得苦笑,“对不起,我没办好事,连累你了。”
赵燚眉峰皱着,看到旁边的剪刀,慢慢走过去拿起来,剪断绑在她手腕上的绳子。
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但是,白姑娘被折磨地太虚弱了,没了绳子捆绑,她连一点支撑的力气都没有,身子一软,就要摔下去。
不过没关系,赵燚能接住她。
但是,赵燚在看到她往自己身上倒的时候,想也没想,几乎是本命地,往旁边一让。
嘭。
白姑娘狠狠地摔倒在地。
第101章
赵燚又回到自己住的那间屋子, 只有一具虚弱的身体。
不过他并不惊慌, 就算这次失败, 他还有机会。
他可以等到十五那天, 他发病时,即使身中软筋散,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他,而这里囚禁他的人, 通通都会为他们所做的事付出血的代价。
那天以后, 又过了几日, 他才看到夜里回来的疲累的南相, 不过并没有去关心他, 只要他还活着就行了。
他的同情心,本就很少。
之后,那位白姑娘居然还能自由出入, 偶尔过来做客,聊两句看过的书,请他品鉴她作的画。
但很快,赵燚发现白姑娘的别有居心----她似乎因为他曾经的信任, 和帮她剪断绑她的绳子, 而莫名其妙的对他产生了情愫。
赵燚从来感情淡泊, 不能理解白姑娘的心意,更不会接受。
他不但许诺一生只有苏澜一个妻,也绝不会随便拈花惹草,更不会吊着一个姑娘, 享受别人的爱慕。
在他明明白白的拒绝后,白姑娘也没有再来过。
少当家,更是很久都没出现过。
不知道她又在算计什么。
转眼,就腊月十三了。
过了饭点,却还没有人来送晚膳,赵燚拧着眉,莫非出了什么事?
那可真是好消息。
他又等了半个时辰,仍没有人出现,正打算出去看看,就听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虚浮的跑步声。
他眉心一拧,走到门口,却见迎面跑来的却是南相。
“出什么事了?”赵燚问。
也不知南相跑了多远,停下来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都是白的,手脚都在抖,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啊”了声,抖着身子走到书桌前,哆哆嗦嗦地拿着笔写道,“院子里,没人了,只有我和你。”
赵燚眉心拧的更紧,这是怎么回事?
还真的出了什么事,少当家带人潜逃了?
南相见他不语,以为他不信,急的又哆哆嗦嗦地写:
我很饿了,没人送饭,自己去找吃的,走遍宅院,没有一个人。
顿了顿,又写:不过厨房有蒸好的糕点,洗干净的蔬菜和肉,像是准备做晚饭,突然发生什么事必须离开。
赵燚一瞬间考虑了很多,最后只道:去看看。
南相对他无比的信任,当即点头随他一起。
这是赵燚第三次离开他住的小院,一次直接出门看庙会,一次去正院看白姑娘,他对这个宅院应该不熟悉,但他却对宅院的布局了然于胸,先去正院检查,确实没有人的气息,屋里的摆设,桌上吃了一半的果子,喝了一半的冷茶果饮,都在昭示主人才离开不久。
得到结果,赵燚并没有逗留太久,正要再去其他地方查看,衣角被轻轻拽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是南相。
南相似乎被他刚才不耐阴冷的表情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惴惴不安地蹲下在一片积雪上写:可以先去厨房吗?好饿。
赵燚“……”
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连性别都不一样,可不知怎的,南相此刻可怜巴巴的眼神,真是像极了苏澜。
他又有些心软了。
赵燚一点头,南相高兴的就像终于得到肉骨头的小奶狗,给他条尾巴能立马欢快地竖起来摇摆。
赵燚也饿了,和南相在厨房吃了点点心垫肚子,准备再四处看一看,确定这里是否的确没有人了,再来,也要找一找软筋散的解药。
然而他们刚踏出厨房的门,就又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轻若雪落无声,不止一人,而且,这绝不是少当家身边的仆妇所能达到的境地。
南相却什么都没听到,见他停下,好似凝神静听的样子,还很疑惑。
很快,他的疑惑就被解答。
下一瞬,宅院里凭空出现几个黑衣人,面皮白净,但看着也不是多年轻。
“殿……主子!”为首的鬓边有白发的人激动的热泪盈眶,姿态谦恭地差点跪下去,“奴才总算找到你了!这些日子,您还好吗?”
原来这人,却是井大。
赵燚蹙着的眉心略有舒展,随即又抹上一点不解。
怎么那么巧?
井大刚要来营救他,少当家就卷铺盖逃了?
怎么看都像是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
但,更让他困惑的是,如果少当家提前得到了消息,不是应该带着他一起转移?
只要离开这宅子,又不给他出门的机会,天下之大,要找到一个被刻意隐藏的人,难于上青天。
赵燚迟迟不说话,井大满心地不安,也顾不得还有外人在,扑通就跪下了,几乎涕泪横流,“主子恕罪!都是奴才无能,现在才找到主子,求主子责罚!”
南相手里拿着山药糕,一副看呆了的表情。
赵燚没空理他,看着跪了一地的人,“起来。我中了软筋散,先找解药。另外,那伙贼匪已经跑了,追!”想到那个狡猾若狐,让他被囚这么久,还极有可能买通他身边人的少当家,赵燚咬着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必须抓到他们!”
感受到赵燚的磅礴怒气,井大抖了抖,应声后,立刻把带来的人分成两拨,一拨追人。一拨找解药。
忽然又想到什么,赵燚又补充道,“那伙贼匪里,有个穿,白衣服的姑娘,帮过我,找到她…”他停了下,没有情绪地说,“问问她想要什么,不难办的,就替她办了。但,不必带到我面前。”
井大微露诧异之色,不过他还低着头,赵燚也看不到。
“奴才明白。”他说道。
所有人都散开了,保护赵燚的人也隐在暗中。
厨房门口就剩赵燚和南相。
南相手里的山药糕到现在都没动一下,整个人还处在极度震惊中,一动不动,无法回神。直到赵燚抬腿要走,他才下意识地“啊”了声叫人。
赵燚偏头看了看他,有点不耐地解释,“如你所见,我们得救,你自由了。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南相“啊啊啊”叫了几声,不知为何急的眼睛都红了,眼泪都快掉下来。
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又像极了苏澜。
赵燚很无语,好歹是个公子哥,总这么像女人做什么。
但,看在苏澜的份上,他勉强忍耐了下来,冷声道,“想说什么,写。”
南相才回神一样,瞅了瞅,这附近却没有积雪可写字,脑子里灵光一闪,折身回厨房,找了块烧黑了的木柴,在地上写道:
我无家可归,可以跟着你吗?你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无家可归?
赵燚持怀疑态度。
南相难过地继续写:我家境不好,和一大户人家的独女定了亲,入赘她家,但前段时间,我的未婚妻有了更好的夫婿人选,跟我退亲了。虽然给了些盘缠,也几乎用光,所以我才去长春山作画,想卖画为生,谁知就被少当家给掳了来,画是画了不少,还是身无分文。公子是好人,我想跟着公子,也可以帮公子作画,赚的银子也不用给我。我要求不高,管吃管住……
他停了下,又写道:
管穿,就行。
写完后,他还长长得吐了口气,抬起头,像只被抛弃的小奶狗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赵燚。
那眼神是明晃晃的:你就答应我吧,不然我哭给你看!
赵燚对他写的那些东西并不在意,唯有一点,他说可以帮他画画。
他本就想把看过的风景都画下来带给苏澜看,如果有个画师一路跟着,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而且,他看他还算顺眼。
至于他留在他身边,付出那么多,要的却那么少。
他也不在意。
哪怕他其实是少当家留下来的祸害,他也自负地并不在意。
“那好,你留下来,帮我作画。”
南相一听,高兴坏了,差点原地蹦起来,又想起来,继续在地上写:
谢谢!谢谢公子!真的谢谢!
可见,真是激动坏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井大折返,表情有点,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手里拿着一个纸包,还有一封信。
纸包自然就是软筋散的解药,信封上却写着赵燚亲启。
赵燚没有着急吃解药,先拆了信来看:
太子殿下,还记得我给你讲的我的经历吗,虽然你不信,我说的的确是真的,想和你成亲也是真的。但是我渐渐意识到,强扭的瓜不甜。尤其那天逛庙会,我差点被拍花子拐走,你明明看见了,却视而不见,这让我太失望了。哪怕我不是好人,可拍花子也是恶人,这一次他们想抓我,下一次还不知道要拐走多少妇孺?又会毁了多少个家?你为一己私欲,却纵容犯罪,我真的太太太失望了。所以,考虑良久,我还是觉得,你不值得我的付出,所以我放手了,解药也留给你了!还有,白姑娘我也带走了,反正,你是不会喜欢她的,何必害了一个好姑娘?好聚好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