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儿子,倒是个情种。
延昭帝长长叹息,“你母亲曾经的愿望,就是走遍大江南北,游历四海。原本我们都计划好了,新帝一登基,就去求个恩典。谁曾想…造化弄人啊!朕和你母亲没达成的愿望,能叫你和太子妃实现,也算圆满了。”
他顿了顿,又道,“你放心,将来……不管如何,这天下都是你的,哪怕是……”他落下一行清泪,“朕必定会从你的弟兄们那里过继个孩子到你名下,由他继承大统。”
赵燚心里毫无波澜,面上却有一丝动容,叩首道,“儿子不敢有此妄想。”
延昭帝摆手,亲自扶他起来,“这都是你应得的。你为朕,牺牲太多了。”
“可是,”赵燚难得露出点迟疑,“儿子本来,还有一事,想求父亲。”
延昭帝一怔,都被逗笑了。
他这个傻儿子,宁可用皇位交换别的?
“你说说看。”
“儿子斗胆,想求父亲替商阁老昭雪。”
延昭帝又是一愣,商阁老?
他当然也知道商阁老一家死的多冤,就是先帝晚年,也曾后悔当时的冲动,所以他登基之初大赦天下,才会放还商氏女良民身份,还做主撮合商氏和苏维的婚事,又保住苏维的世子之位。
只是先帝虽然后悔,却要面子,不肯承认自己错误,他这做儿子的,又怎好打老子的脸?
可太子把皇权都交出来了,他却连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会不会太让人心寒?
延昭帝忽然又想起柳平之,想到南山书院,想到天下读书人。
那时柳平之遇刺,无数读书人请愿要求废后,对苏氏声望影响极大,可见这些读书人的力量有多强大。
如果他替商阁老昭雪,是不是会让天下读书人都对他感恩戴德,从此死心塌地的忠诚于他?
他初初上手朝政,最急需的,不就是自己人?
他想起来,他似乎曾听说过,商阁老还有后人活着,如果能让这个人效劳自己,还愁不能叫那帮南山党人不效忠于自己?
思索良久,延昭帝越发觉得太子这个提议简直是提到了他心坎上。
不愧是子凡的孩子,永远都在替他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快结局了。
我得好好捋一捋结局。
第91章
很快, 延昭帝就下旨昭告天下, 还商阁老清名, 赞其忠义, 言明先帝在时已知其冤,并追封其为忠文公,赐祭。
苏澜听说这一消息时,久久无法回神。
外祖父就这么, 忽然的, 就沉冤得雪了?
所以当初殿下说外祖父有可能翻案真的不是随便哄她的。
“太子哥哥, 这是真的吗?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她不敢相信地问了第不知多少次。
赵燚被问的不耐烦, 用力捏了一把她的脸蛋, 都捏红了,“疼吗?”
苏澜眼泪汪汪,“疼啊。”
无缘无故的, 为什么要捏她!好残忍!
“疼就不是做梦。”赵燚面无表情地说。
苏澜“……”
她委屈巴巴地嗔怨,“太子哥哥为什么不掐自己?太子哥哥一点都不疼澜儿!”
赵燚无情地嘲讽,“孤不似你,身娇体弱, 捏一下, 就跟要命似的!你掐孤, 孤不会疼。”
苏澜扁着嘴,他怎么能如此理直气壮!
“我不管!反正我要掐回来。”
赵燚淡漠地睨她,一副“掐就掐,反正疼的是你自己”的表情, 苏澜心道,哼,就算你的身体是铜墙铁壁,也总会有柔软的地方吧,比如……
苏澜脸红了下,她怎么会想到那里去!她真的被殿下教坏了。
赵燚莫名其妙地看她,脸红什么?疼的?
苏澜清咳两声,随便在听脸颊上戳了两下了事。反正她是不敢真的去掐那个地方的,万一掐坏了怎么办?
咳咳……想什么呢!
苏澜觉得自己越来越不端庄了,为了掩饰内心的荡漾,她赶紧正襟危坐,神情一肃,煞有介事地问,“皇上怎么突然想起要替外祖父翻案了?”
赵燚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就是“你怎么那么蠢!这种问题也要问,脚趾头都想得到”!
苏澜“???”
“孤叫他这么做的。”赵燚神色冷淡,语气平静地说。
苏澜惊讶地眼睛睁的圆圆的,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声音已经哽咽。
“太子哥哥!你对澜儿真好!澜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了。”
赵燚一声轻哼。
无以为报,那就以身相许。
哦,她已经是他的了。
不过,也可以……
冰凉的指尖轻轻一用力,已经解开她的腰带,苏澜毫无所觉,忽然仰着脸问,“太子哥哥,你是不是又答应皇上替他办什么为难的事了?”
他道,“没有。不过是,收买人心的手段,你那位表哥,也会被重用。”
手指微微地停顿后,从衣裳下摆探入,刚一接触到苏澜腰间肌肤,她就一个激灵,红着脸嗔道,“太子哥哥你做什么!”
赵燚如今对她的身体了若指掌,大掌抚过她的敏...感点,指尖力度合适地轻拢慢捻,咬着她耳垂道,“不是要报答孤?”
苏澜已经喘着气,娇软的身子已经成了一汪水,却还在垂死挣扎,“现在还……还白天呢。”
“如此,才可证明你的诚意。”
“……”
.
林端如今就在东宫休养,但所谓的休养,却是关在地牢里。
赵燚问过苏澜要不要去看看她,苏澜其实对林端的印象并不好,若非他是表哥,她才懒得管他死活。
所以,赵燚说他好好活着,还可能会被延昭帝重用,那她也觉得很对得起外祖父母,大舅舅大舅母了,才不必去看他。
但是,赵燚去了。
不但去了,还告诉他商阁老已经沉冤得雪的好消息,并且,他也可以光明正大地以商林端的身份现于人前。
那一瞬间,盘腿坐在地上的商林端,是茫然的。
从他被人从密室里解救出来,又带来东宫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苏皇后败了,赵燚果然才是最后赢家。
枉他自负,以为有他扶持,就能助齐王登上大位,提商家翻案,结果他却大意地没有察觉到苏后安插在齐王身边的眼线,棋差一着,差点就身首异处。
而他费尽心机的筹谋,却是赵燚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
那他那般被苏澜轻鄙不屑地走上一条不归路的意义何在?
他这两年来的机关算尽岂不就是一个天大都笑话!
苏澜就更可以无情地嘲笑他!
赵燚冷眼看着他挣扎不甘懊悔,一无所动,等他平复下来,才道,“你可以离开了。萧千里你也可以带走,不过,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你很清楚。”
既然苏澜答应了放人,他自然会照做。
商林端起身,掸掸灰尘。
虽然形容还很落魄,却已有几分疏淡从容。
他长长一揖,“大恩不言谢,以后殿下有用得着草民的地方,尽管开口。”
不管怎样,这个情,他承了。
再说,毕竟是表妹夫,他都可以不计较山神庙的算计,自己示弱,又有何妨。
“孤,并非为你,也非为商家。”
商林端明白,他是为了苏澜嘛。
“你欠的,是太子妃。”赵燚强调。
商林端一愣,脑子里灵光一闪,陡然明白过来。
他自知时日无多,在为苏澜的将来做打算。
倒真是个情种。
.
翌日,是个阴天。
看着仿佛有一场秋雨要下,却迟迟没有下雨。
苏澜换了一身素衣,和赵燚早早出门,先去卫国公府和聿哥儿、柳平之,商嬷嬷汇合,再一起去京郊祭拜商阁老一家。
当年商阁老一家因谋逆罪被赐死,死后还是学生偷偷收尸,只草草埋葬在京城外的坟山上。尽管后来重新修葺,却不可能迁坟改葬,周围无比荒凉,尽是草比坟头还高。
但今日,这座不过数十丈高的坟山,却是人满为患,一眼望去,满目皆白。
风声呜咽,仿佛天都在哭泣。
一代大儒,含冤二十余载,如今终于昭雪,他的后人,他的学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为他立碑,前来祭拜。
苏澜,苏聿,吕山长,柳平之,商嬷嬷,还有无数人,长跪坟前。
身后却忽然传来喧哗,隐约听到“大公子吗”?
苏澜等回过头去,只见一人缓缓上山而来,那一步步,如有千金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