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彰万万没想到江然会突然出现,更没想到白家军骤然回京。
而这代表着什么?
他心中掠过难以置信,颓然之感油然而生,有些失望。
顿了顿,他干干脆脆调转马头,迅速离去。
也懒得去周全那些礼数。
程瑶棠眨眨眼。
数月不见,江然的五官似乎愈发凛冽深刻,经过此战后,褪去少年气,更多一层成熟与英勇。
听着身后白家军已经渐近的动静,江然只好暂且压住心里疯狂漫出的思念。引着程瑶棠往另一条路,树林深处过去。
程瑶棠只默默跟在后面。
“嗯?私会?”
江然声音略略沙哑。
这怎么像是被抓住奸情般?
程瑶棠只觉得今天碰上霍彰,真如吃了苍蝇般,半点也不想再去多提。
看着江然平安归来,多日的担忧这才渐渐散去,心中涌出高兴:“你回来了。”
江然眸色深了深:“我回来了。”
不等程瑶棠追问,江然紧跟着继续方才的话题:“孤男寡女,你们做什么?”
“……”
如果停在远处望着这边的丹华听到这句话,怕是要歇斯底里问上一句,我不是人吗?为什么要忽视我?
程瑶棠提醒他:“我们现在也是‘孤男寡女’。”
江然扬眉,“我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霍彰居心不良。”江然笑了笑,“而我嘛,你知道,我永远都不会做出对你不好的事。”
唔,虽然他也是‘别有用心’。
“江然。”程瑶棠心口飞快跳了跳,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变得,对我这样好?”
说完她又觉得这个问题似乎有些矫情,正想半开玩笑多一句“该不是还留着后手等着我”时,对方已经开口。
秋风吹过来,青丝微扬,树叶沙沙作响。
“因为……”
江然唇畔浮出笑意,眼底却是带着期许与紧张,种种小细节,也叫程瑶棠跟着涌出紧张感。
“程瑶棠。我想娶你。”
第29章
“我想娶你。”
四个字轻盈随风飘至耳畔,撞进心内。
程瑶棠呆住,愣愣看着他,在那双漂亮的黑眸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不可抑制的,心轻颤了颤,似乎要从胸口处跳出来。
眼前的场景,传到耳里的话语,仿佛都是梦境。
但江然的容色那般清晰,他的那份真挚、紧张、期待,那些小情绪,她都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正因为这样,她才知道这是真切的,江然也没有在开玩笑。
“为,为什么?”
从来伶牙俐齿的明曦县主,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话都说不利索,带着难以置信的不知所措,指尖泛凉。
江然定定看着她,一字一句说:“我很喜欢你。”
……
“县主,江世子同您说什么了吗?”
在白将军的催促下,江然不得不先行离去。回程的路上,丹华望着自家神情颇为恍惚的县主,有些担心地问道。
不提还好,一提程瑶棠又想起那句‘我很喜欢你’。
瞬间那清朗又带着淡淡沙哑的声音,又回响起来,让她耳尖泛红,整张脸跟着滚烫烧起来。
丹华注意力却在别处,也没注意到自家县主忽然害羞的表情。
她惊道:“难道此次寒门关,别有隐情?”
这句话,成功将程瑶棠飘忽的心思拉回来。
她立时清醒,眼里也逐渐转为清明。
这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失去踪迹’许久的白家军和江然,骤然回京——看来,在失去踪迹的这段时日里,是在布一张巨大的网,现下已经收拢,或者即将收拢。
不管怎么说,现在看来,是平安无事的。
程瑶棠稍稍松一口气。
她们骑着马,不紧不慢回到长安,整个长安的天已经变了,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清冷寂静,多许多巡卫的人。俱是态度威严,遇上可疑的,不管什么情况,先拦下再说。
程瑶棠身份摆在那里,都是不敢为难,但还是上前恭谨道:“县主,外头不大安全,还请您尽快回府。”
说着,上前两个人,要护送程瑶棠回王府。
这时,身后传来声音:“我护送县主回府,你们接着忙。”
方嘉远面容冷峻,骑着高头大马上前。
看到他,几个人纷纷抱拳:“方司戈!”
这种节骨眼上,谁也不敢得罪贵人,更要保护好贵人的性命安危。所以护送县主听着简单,却不是那样容易的事。方司戈以身作则,当先接下这个任务,叫众人纷纷松一口气。
唔,当然,方司戈一半原因还是私心吧。
程瑶棠笑笑:“那就麻烦方大人啦。”
望着那抹灿烂笑容,方嘉远脸上不禁微微泛红,轻轻点头,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程瑶棠便当先拉扯缰绳,丹华跟在旁边,方嘉远紧随其后。
“不过出去骑了马,回来就变天了。”程瑶棠仍是懒懒散散的,半点不见惊慌,“这是发生什么事?”
方嘉远为难道:“还无法明说。”
程瑶棠能理解,也不纠结这个问题。
“江世子回来了。”沉默良久,方嘉远忽而道,“随白家军一齐回京,之前的谣言不攻自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个,并且在说完后,忍不住紧盯着程瑶棠的表情。
程瑶棠道:“我知道,我见到他了。”
这样啊……
方嘉远只看到对方淡然的神色,不由得微微晃神。
只可惜,现在不是提这些儿女情长的时候。
将程瑶棠平安护送回到程王府,方嘉远便调转马头,准备扬长离去。临行前,又被喊住,少女微微一笑,眸色清澈:“嘉远哥,万事小心。”
那双完全纯粹的眼睛,方嘉远的心情忽地跟着平静下去,跟着心无杂念。
他扯了扯嘴角,冷峻的面容多层暖意:“好。”
回到程王府,程王爷和程博昱已经出门。
程王妃坐在榻上,捻着佛珠,雍容华贵不改,面色从容不迫。
屋内,张姨娘惶惶不安,不断小声絮叨着话,有些惹人厌烦,程瑶沁不耐别过头去,焦躁中带着惊慌。
程博东施施然正在喝茶,从头到脚都是与年龄不符的成熟稳重。
但也不愧为程王府的子孙。
程瑶棠已经换下骑装,随意穿了套浅黄色的襦裙,翩然而来。
看到她,张姨娘当先站起来,叫道:“县主可是从外面刚回来?这外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没死人吧?”
不等程瑶棠说话,程博东当先开口:“姨娘,您是程王府的姨娘,不过这些小事,便惊慌如此,委实丢颜面,且丢的是程王府的颜面。”
被亲儿子轻描淡写数落,张姨娘登时脸色青白交加,想气还不能气,毕竟是亲生的。
半晌后她讪讪道:“你姨娘只是一介妇人,当然会害怕。言言”
程博东摇摇头,叹道:“有程王府在您前面,您还怕什么?这话说出去,怕是市井妇人,都要笑话您。”
张姨娘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话给堵住,因为亲儿子而下不来台,憋得满脸通红,干脆闭嘴了。
程瑶棠落座,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程王妃捻着佛珠,淡淡道:“阿东说得对,有程王府在前面顶着,我程王府的人,也不该为这点事无措至此。说出去,是要惹人笑话的。”
她的话一出,程瑶沁只觉得无形中有股压力袭来,不得不默默挺直脊背,心里头再觉得不安,也不敢表现半分。
如此一来,她瞅瞅程博东,再瞅瞅要程瑶棠,有些感到挫败。
比不上程瑶棠也就算了,连弟弟都比不上,也的确够丢颜面的。
不管外面究竟变得如何,府内如初。
程王妃治理有方,就算整个长安翻了一翻,奴仆们还是半点闲话都不敢多语,各司其职,忙碌依旧。
这样的氛围下,程瑶棠吃了一下午的水果,悠哉悠哉取书来看,好不自在。
程王妃则是心无旁骛的捻佛珠,神色始终平静。
张姨娘和程瑶沁,在程王妃的无形压迫下,不得不端庄坐一下午,坐得腰酸背疼,还得担惊受怕,苦不堪言。
程博东偶尔闭目养神,偶尔睁眼饮茶,慢条斯理,可以一个姿势从头坐到尾,最叫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