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眸含着嗔怒,落在江世子眼中,只剩下一抹美丽的娇俏,叫他甚至舍不得移开眼。
要是被大飞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怕又要瞠目结舌……唔,也可能大飞已经习惯了。
“江世子与明曦县主之间,还是这么有趣。”周元礼温温和和的一笑,说着他们二人,目光却是看向周元昊的,“太子殿下说,是不是?”
周元昊淡淡道:“自小便一起长大,情谊当然是不同的。”
他素来性子阴郁,少见露出笑容,所以此时见回应冷淡,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周元礼正要斟酒,程博东道:“长姐身子正在修养,恐怕不宜饮酒,还是以茶代酒吧。”
周元礼手中的动作顿住。
自玉佩一事后,周元礼受永晋帝责罚与冷遇,这些日子才算好些。可说不将事情记恨在程博东身上,却是不可能的。
从前二人交情颇深,现在冷冷淡淡说话也很少了。
毕竟对方是皇子,任谁也没想到,程博东会有这个胆子,叫周元礼下不来台。
虽话说得于情于理,四皇子也是出了名的温文尔雅,也让人忍不住为他捏一把冷汗。
周元礼很快回过神来,将酒坛子搁下,道:“是本皇子疏忽了。”
程博东只静静将茶倒好,放在程瑶棠面前。
程瑶棠目光往茶上一扫,笑眯眯道:“阿东管我管得甚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哥哥。”
程博昱现在很配合,跟着说:“我这个当哥哥的,都没有阿东做得好。”
几个人都笑起来,程博东似乎总算也忍不住了,笑着摇摇头说:“长姐消遣我也就算了,兄长也要跟着消遣我。”
烂漫春日的轻快氛围,这才恢复如初。
周元礼也不再请谁饮酒,自己默默倒酒,自己默默饮掉,话头都少了大半。
这时,不知谁提了一句,话头引到想绑架明曦县主的人身上。几个少年俱是义愤填膺:“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想暗害明曦县主!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居然这般猖狂!”
“也不知道大理寺查得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将这居心叵测的人给揪出来,陛下定不会饶了那些人……”
少年们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句说着,甚至分析起这么做的目的。
关于程瑶棠差点被绑架的细节,还没传出去,所以少年们自行放飞自我的想象,越说越离谱,程瑶棠反而听得津津有味。
周元昊淡淡道:“敢这么猖狂,估计本就是猖狂之人,甚至有猖狂的资格。”
话一出,都静了静。
这里是长安,是大南国的皇城,汇聚最多的就是贵不可言的人。
若说谁最有猖狂的资格,这长安内实在太多太多了。
但他们这群少年就算自己身份尊贵,又哪敢往那里去想,只怕一个行差踏错,反而连累整个家族。
因此,现在都安静下去,假装自己没听到不知道。
寂静中,程博东忽而一笑,道:“现在胡乱猜测也没什么意思,江世子也会保护好长姐的,是吧,江世子?”
这小子居然将话题引到他身上?
江然懒洋洋勾起唇角,目光幽幽望着程博东,这才道:“那是自然。”
没等众人起哄,周元昊眼里闪过一丝讥诮,慢慢地道:“有时,最亲近的人,才最可怕。”
轻风吹过卷着朵桃花,飘飘扬扬落在水面上。
太子明显意有所指吧?
少年们面面相觑,起哄的话语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江然笑了:“太子殿下说的是,其实我每晚睡觉的时候,心里都很慌,生怕大飞怪我这个做主子的不够体贴,积怨已久,想揍我一顿。”
“哈哈哈哈……”
少年们都还是少年心性,还是绷不住的大笑起来,笑声远远传过河畔。
大飞:“……”
他叹了口气:“世子,我打不过您。”
周元昊被江然的轻飘飘玩笑话一堵,转而去看程瑶棠,结果只见到程瑶棠正慢悠悠吃着丹华剥好的荔枝肉,眼眸微眯,看起来困倦极了。
倒都是心大。
他暗暗轻哼一声,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春日的桃花酒饮完,已经傍晚了,昏黄的颜色落在河畔水面上,将桃花都染出一层温暖。是别样的风景,也很动人。
微醺的世家少年们挥手告别,一个个钻进马车内,缓缓驶远。
“四皇子……唉,四皇子您慢点儿……”
桃花酒不易醉人,但还是醉倒了闷头喝酒,喝最多的周元礼。
素日里温文尔雅,八面玲珑,见谁都温温和和微笑的四皇子殿下,现在由奴才们扶着,步伐歪曲不稳,一个不小心还差点摔倒。
这画面,实在难得一见啊。
程瑶棠都想立刻请画师将这一幕画出来,但就怕要被灭口。
她只是一个娇弱还在养身子的小姑娘,这种醉鬼,还是假装看不到更好的吧。程瑶棠脸一转,正要搭着丹华的手坐在车内,就听到身后的人在喊她。
“明,明曦县主。”
周元礼推开搀扶的奴才,歪歪曲曲的走到程瑶棠面前。
程瑶棠掩嘴一笑,满脸天真:“想不到四皇子力气还挺大。”
周元礼在她面前站定,盯着她:“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
程瑶棠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转眸去看身边的丹华,只见丹华惊呆的表情,又默默收回目光来,微微笑道:“今日的风景的确很好。”
周元礼:“我是四皇子,论荣宠,论尊贵,却是不及你们呐。”
程瑶棠:“春风拂面也很舒服。”
一众奴才们:“……”
周元礼还想再说,下一刻眼前却站过来一人。意气风发的少年笑容璀璨望着他,格外刺目。
“四皇子,您喝醉了,还是尽快回去吧。”
周元礼也不示弱,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我没醉。”
江然微笑:“您身上酒气太浓,明曦县主久病初愈,不宜闻这些味儿。”
江世子极为肆意,将四皇子方才说的那些话,贯彻个底。
周元礼盯着他看了半晌,这才转过身,身边的奴才又要跑上来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结果一抬头,正对上走过来的程博东。
喝了人家的酒,醉了就变脸的四皇子怒声:“你胆敢背叛我!”
程博东:“您喜欢桃花酒就好。”
“……”
“四皇子酒量不行啊。”程瑶棠叹息着摇摇头,“怪不得往日宴席上,他话这么多,原来是怕别人同他饮酒,这一醉可真是了不得。”
江然笑吟吟:“这回知道了,下次若再惹你,尽管灌他酒。”
两个人笑闹一阵,又想起另一位。
“江世子,你说你这人得多招人嫌呀。”程瑶棠笑眯眯地道,“一出点什么事,所有人都要提醒我怀疑你。”
江然悠悠道:“或许是嫉妒你我关系太好。”
程瑶棠提醒:“我们是死对头。”
江然摇头,说:“你已经要入我江王府了,我们是……”
“……我们打个商量。”程瑶棠深吸一口气,道,“你能不能不总是这般露骨!能不能知羞一些!”
未等回话,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谁要知羞一些?”
程博昱扬起眉头,打量二人。
程瑶棠心里有些庆幸,幸好天色将暗,应该看不出她脸红了吧?
方书妙紧跟着小跑过来,大声地道:“博昱哥,你要知羞一些啊!人家两个人说话,你偷听个什么劲,快走快走!”
说着,将人赶走。
很快,桃花树下,只剩下两个人。
方书妙恨铁不成钢的声音远远传来:“他们都要结为夫妻了,你能不能别这么死板!”
可以想象得到,程博昱说些于理不合、男女有别的话,不过,还是挡不住方书妙翻上天的白眼以及整个长安都要听到的大嗓门。
“好吧。”江然叹了口气,“我知羞一些。”
他的眼睛里忍不住溢出笑意,说:“那阿棠,你能不能亲我一口?”
桃花的香气乘着风扑面而来,淡淡的很甜。
但是江然只感受了一个瞬间,紧跟着自己的就被狠狠踩了一脚,毫不留情。
他倒吸一口凉气,眼疾手快将人拉住,恶狠狠威胁:“阿棠,踩了人就想跑,哪有这个道理,今天,你要是不道歉,我就不放你走。”
程瑶棠才不服软,转头就想喊人,结果一双手覆上,反被人捂住口。
清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处,淡淡的意外的好闻。
话是说不出来,手又被拉住,原本想再踩一脚,被有所防范的轻巧躲避开,整个人还被凑近了些,黑眸明亮,在昏黄颜色里,轮廓清晰。
程瑶棠这才发觉,这位少年,愈发坚毅和明朗了。
论起忍耐,程瑶棠觉得自己还是比得上江然的。
果然,不过片刻,江世子还是怂了,默默松手,还可怜巴巴看着她。
程瑶棠似笑非笑:“江世子要是想绑走我,怕是谁也拦不住。”
“我倒是想啊。”江然道,“只是我不敢。”
两个人对视着,都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天色愈发暗了,远处的灯火星星点点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