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无表情的甲兵立即拖了其中一人,利索往最近的刑架行去。
绳索一解,血人“啪嗒”一声扑倒在地,那种新鲜血肉和坚硬大青石撞击的黏腻响声,足以让人此生难忘。
“拖过去,让他们都仔细看清楚。”
“咔嚓”一声锁环重新扣上,猛地拉开,上来一个上半身赤.裸的魁梧壮汉,手持一把形如柳叶的锋利尖刃,轻轻几下划拉,衣裳便全部落下。
捏了捏脊柱的皮,在蝴蝶骨中央轻轻一划到底,两手一分,“刺啦”一声,两片皮如蝴蝶翻飞般剥扯下来,鲜红正在剧烈蠕动的血肉,黄白黄白的脂肪。
“啊啊啊啊!!!”
响彻石室的一声惨嚎,“我说,我都说!我什么都应了,什么都听你们的!!”
“我也是!”
“都听你们的!!”
……
视觉上的震撼,劈头盖脸洒下的热血,突破了这群半大孩子的心理防线,除去姚安不动,统统骇得眼泪鼻涕齐下,一阵尿臊,连爬带滚往上首爬去。
“我说,我们都说!”
“我们是从定阳来的,府君和姜大人遣我们来的!”
“之前命我们细细打探青冀二州的事,最近战事起,便让我们伪装小乞监视大军动静!”
到了这份上,什么主子家人全都忘了,涕泪交流说着,七嘴八舌,很快将他们所知说出。
“这是我们上峰,”一指姚安,“我们组,还有其余十几组,探到的消息最终都会交给他,由他传给程大人。”
“程大人?”
“程大人是徐大将军之妻,总领密讯诸事,上面还有姜大人。”
梁尚将视线投向姚安,和他的猜测的差不多。
梁尚能成功识破姚安等人伪装,将其擒获,并不是侥幸。
很早之前,他就注意到姚安了。
早到两军未曾开战,甚至卫桓都还没彻底取下并州之前。
当初梁尚奉姜琨之命,和张岱返回河间,伺机而动。
张岱一回到河间,就命三子张骔寻找卫氏坟茔,鞭尸焚灰以泄愤。梁尚皱了皱眉,不大认同这种行为,只事不关己也没说什么。
不过他向来是个谨慎的人,当时正下命详细了解卫桓的成长经历和性格等事,闻言也顺带让跟着探了探卫氏坟茔。本意呢,是想看看有无目击者看见当日旧事的,但谁曾想,却发现了有人在张骔走后给卫氏收拢残骨。
无心插柳柳成荫,他立即使人悄悄跟上。
这收拢骸骨的就是姚安一行,他立即护着瓦瓮西去了。姚安是很小心的防尾巴的,但奈何他年纪小学得也仓促,隐蔽行踪的功夫经不住专精此道的好手。
一直尾随,直接跟到井陉西关口的并州大营。
能被委任寻找卫氏坟茔并迁回的,能直入大营面见卫桓的,毫无疑问,职位肯定不低且极得信任。这可是一个重要的棋子,梁尚自然不会放过,一直使人盯着,直到如今。
终于用上了。
姚安却闭目等死,一言不发。
张岱皱了皱眉。
事情的关键现在这人身上,若宁死不从,就麻烦了。
梁尚站了起来,缓步踱到姚安跟前,笑了笑:“我知道,你受你主子恩惠多时,你在定阳也有个妹妹。”
这些都是支撑着姚安宁死不叛的东西。
可终究是个半大孩子,只要肯用心找,还是能找到破绽的,梁尚拍了拍手。
脚步声起,两个甲兵架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瘦弱孩子进门。
其余人一见,登时一惊:“这不是李石吗?”
梁尚一直盯着姚安,后者在见到李石那刻,身体前倾一瞬,虽然立即按下,但他还是没有错过。
梁尚笑了笑,他果然没有判断错误。
这个李石,也是姚安小队的人,在跟踪的过程中,就发现了姚安对李石格外照顾,几次发现危险,都是自己给挡在前头的。
于是梁尚下令,制造意外,让李石“死去”。
姚安当时痛哭一宿,久久都缓不过来。
“据我打探,你那胞妹先天不足,即便有好医好药,也活不长久了。”
既生命酷刑都无法拿下,那就换一种方式。
“李石能不能活,就看你了。
当初李石的母亲照顾了姚安好几年,后来也是为了省食物给三个孩子,自己活活饿死了,临终前,让他们互相照顾。
不是母子胜似母子,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李石似乎想说什么,但嘴被堵住只能“呜呜”挣扎,他很快被拷到邢架上了,那个魁梧壮汉提着尖刃上前,照例捏了捏他脊柱皮肤,抬起持刀的手。
“不,不!!”
在刀划下的一瞬,姚安心里防线终于崩溃了:“你们放了他!放了他!”
他痛哭流涕:“我都听你们的,……”
“很好。”
李石立即被解下来了,姚安也被扶起,重新穿上新衣被安排坐下,梁尚笑着拍了拍手,一个樟木箱子被抬了上来,打开,金灿灿都是金条金叶子。
“你是在青冀多时,想必也打听过我,我一贯言出必行。”
承诺不空,方是长久之道。
梁尚拍了拍姚安肩膀,“事成后,这些都是你们的,我会安排你们二人隐姓埋名好好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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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细细将联系方式告知,待姚安等记下,便安排他们重新上了马车,连夜悄悄送了出去。
船过水无痕。
顺利解决内应之事,张岱梁尚心情都极佳,回到外书房,梁尚负手睃视墙上的冀州舆图片刻。
“近日,将会有一场大战。”
张岱点了点头。
现在已经是九月中旬了,约莫半月,初雪就下来了。
北方的冬季,朔风暴雪,严寒隆冬,是不适宜作战的。
就这样等到明年开春,卫桓不会甘心,张岱也不甘心,所以入冬之前,必有一战。
大战,激战。
张岱梁尚对视一眼,在彼此目中看到相同的东西。
有了姚安,此战他们必要大败并州军。
彻底击溃之,夺回石邑和井陉,明年,即可长驱直入并州。
张岱切齿:“此战,我必要歼杀那孽子!”
梁尚点了点头,能解决最好。
他心里已有些想法,不过不急,细说之前,他先询问张岱的亲卫头领。
“姚安已送出去了?”
“是!”
梁尚点头,叮嘱:“再仔细一些,接下来多注意一些,切切不可泄露半分。”
慎防细作,怎么都不为过,接下来姚安可是关键。
张岱是赞同的,不过他说:“那孽子崛起时间短,手是探不进来的,这点倒是不用太忌惮。”
梁尚摇了摇头,“没有卫桓,未必没有其他人。”
单说一个彭越,张岱大败他肯定是乐见其成的。
张岱深以为然,也叮嘱了亲卫头领几句,让他慎防兖州细作。
头领仔细听罢,领命匆匆出去。
……
那事实上,有人注意到这事吗?
答案是有的。
不是彭越,而是裴文舒。
裴家和青州比邻,和姜琨交好多年,也往青州放了多年的细作。张岱自从和姜琨结盟后,待遇也一样。
裴家在颉侯府,在青州军的眼线耳目,远不是初初崛起的卫桓姜萱可相比的。
自从上郡回来后,他就一直盯着姜琨张岱;并州冀州大战开始,更是下令所有耳目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不拘信息是大是小,什么蛛丝马迹,统统汇总报上。
为了缩短传信的时间,他甚至找借口出了徐州,抵达常山郡南的魏郡边城卞城,卞城距石邑和临戈,都不过百余里。
他也是煞费苦心,唯恐有什么事报讯不及。
“一辆马车,悄悄从东门进去,两个时辰后,又悄悄出去?”
裴文舒眉心紧蹙:“可看清了?车上什么人?”
这等关键时刻,他敏感不对。
负责冀州情报的大主事王信摇头:“不知道,河间的人防备得太紧了,夜深人静,无法上前察看。”
裴文舒霍地站起,防备至此,明显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