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娆本还在搜肠刮肚,找点沁人心脾的鸡汤,谁曾想鞋子都湿了。
她低头一瞧,这小木舟底下的水已经咕咚咕咚全冒了上来。
“这船……我有几年不曾划过了,没想到底下已经坏了。”燕萧依旧不疾不徐温文尔雅的说着,看着她笑:“而且我也没想到,今儿会唐突的与你说这些。”
夏娆看他这慢悠悠的脾气,再看了看距离这深湖边还有那么远的距离,只得道:“大公子,你不会游水吧。”
就他这要死不活的身子板,就算会游水,估计也没力气游到岸边去了。
“不会。”燕萧答。
“那大公子你来撑船!”夏娆哪还管什么鸡汤,立即将竹篙扔给他。
燕萧依旧慢慢悠悠的,看她开始把自己的裙角打成结束在小腿上,脸微微红了红,立即就站起了身来,背对着她开始撑船。
夏娆现在为了不让这病秧子死在湖里,只能弯着腰,飞快的把漏进来的水往外泼,边泼边希望澜沧快点儿发现这里的不对劲,否则她最后不得已只能大声呼救了。
只是到了那时候,惊动了燕王府的人……
夏娆不敢想象,她瞧见还跟刚才一样优雅矜贵的大公子,催促:“快划快划!”
燕萧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催,手下不禁多用了些力气,却忍不住回头看她。
见她累得小脸红扑扑的,玉白的小手不断将水掬出去,水珠在下午的阳光下,如同碎了的琉璃,美的好似梦幻一般。
“大公子你加点儿劲!”
“好。”燕萧心口微动,认真而快速的撑船起来。
两人就这样,一人撑船,一人掬水,终于在这小船大半都沉了到水里时,顺利到了岸边。
燕萧许久不曾用过力气了,如今撑了这一会儿,不仅脸色发白浑身冒汗,就连手脚都有些虚软起来。
夏娆见状,迅速跳上岸,将手帕搭在手心,才朝他伸手:“大公子,快上来!”
燕萧看了看还要搭救自己的夏娆,终是将手放在她手里,由她用力,顺利上了岸。
“大公子,你紧着些回去叫人煮姜茶,再泡个热水澡吧,驱驱寒气。”夏娆探过他的脉后,顺势将一个东西塞在了他手里。
燕萧垂眸看了一眼,是一个刻着‘平安如意’四个大字的平安锁,这个锁,他认得。
“大公子,你这里的鲜花开得好看,可否送我一捧?”夏娆笑问他:“下次我也会送你一捧。”
“夏姨娘。”燕萧瞧着放下裙角,将打湿的衣裳遮住的夏娆,轻轻唤她。
“嗯?”
“下次再来,我会告诉你剩下的事情。”燕萧轻轻的笑,灰暗的眼底也升起一丝光芒来,说罢,便转过身缓缓往自己的屋子去了。
夏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总觉得他要说一个十分难过的故事。
不多会儿,身上沾满了枯叶的澜沧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个荷包,荷包里有什么东西在跳来跳去。
“夏姨娘,你说的雪蛤,就是这只白色的蛤蟆吧?”澜沧看着夏娆,满眼幽怨。
“对啊,怎么了?”夏娆问。
澜沧提起另一手来,是一条跟他的强壮手臂一般粗的巨型蟒蛇,不过无力的垂着,看样子是死了。
“这蛤蟆倒是厉害,还知道找条蛇保护自己,若不是属下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您怕是再也见不到属下了。”澜沧盯着她。
夏娆是真没听说过雪蛤会找保镖啊,不过瞧见澜沧并未受伤,也安心了些,笑道:“你上次寻我要的金疮药,我再做三瓶给你。”
澜沧这才满意。
临走时,夏娆采了几支开着浅蓝色小花朵的勿忘草,才跟澜沧一起离开了。
他们回到别院时,已经是夕阳西斜。夏娆将采来的勿忘草修剪了一下,便叫阿蛮送去柔福长公主府了。
于嬷嬷收到夏娆忽然送来的一捧勿忘草时,都有些不明所以,直到送到柔福跟前。
“不知夏姨娘是不是想提醒您什么,但奴婢试探过来送花的丫环,她并未留下什么话。”于嬷嬷道。
“勿忘草。”柔福接过这花,小心的抚了抚,是他种的花吗?
“要不要奴婢再使人去问一问?”于嬷嬷道。
柔福微微摇头,将花放在一侧原本用来盛放珍珠宝玉的白色广口小碗里,道:“去拿些水来。”
于嬷嬷见她如此小心,也猜到什么,脚步顿了顿,提醒她:“公主,已经过去的事情,多想无益,这些花,交给奴婢处置吧。”
“嬷嬷不是说都已经过去了吗?我也没有旁的念想了,只是这花儿鲜艳,我很喜欢。”柔福没有答应于嬷嬷,静静的望着这花说着。
于嬷嬷见状,倒也不再执着了:“公主,若是您不想真的害了他,就放弃这盆花吧。”
于嬷嬷是不忍心,再看到柔福自责到几乎要将整个人都葬送去的那般模样。她看着柔福长大的,虽有主仆之别,可柔福在她眼底,便跟嫡亲的孙女一般。
说罢,于嬷嬷就叹息着离开了。
柔福却是望着这盆勿忘草,露出了笑意。
夜里,燕诀回来时,夏天真的那封血书的事已经解决了,至于秦妈妈,因为有叶承安的告状,燕诀去时,燕王已经做主,直接下令抽了她五十鞭子,又训斥了一番燕王妃,燕王妃应当也不会再有动作了。
至于燕珺儿……
夏娆服侍燕诀用过晚膳,见他没有去书房的意思,问他:“爷今儿要早些休息?”
“我在在这儿处理事情,你就在这儿看书。”燕诀说罢,就往书案后坐下了。
澜沧将他要处理的东西都搬了来,夏娆见他不打算避讳自己要在这儿商量事情,立即道:“那妾身还是去里间吧,省得打搅爷。”
燕诀长眸一挑,睨着要逃避的她:“你不是很关心十三皇子吗,如今便要说他的事。”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酸意,澜沧感觉到夏娆瞪自己的目光,摸了摸鼻子,今儿本就是十三皇子把话说得那么暧昧,他肯定得上报呀。
“妾身关心十三皇子作甚,妾身只一心想着如何伺候好爷便是了。”夏娆道。
“如此说来,娆儿不曾对十三殿下动心了?”燕诀问。
夏娆立即点头:“当然不曾,若是爷不放心,妾身可以对天发誓,如有说谎,便……”
“行了。”燕诀打断他的话,起了身来跟澜沧道:“你下去吧。”
澜沧会意应下,顺带带走了阿蛮和迎春。
夏娆瞧着朝自己一步步靠近的燕诀,暗道不好,可转眼,就见站在自己跟前的燕诀闷闷的笑了起来。
夏娆极少听他这样笑,平素他觉得高兴,最多唇瓣泛起些笑意。
她抬起头来,刚好对上燕诀满是笑意的眼神。
“爷,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夏娆问他。
燕诀看着她,含笑的眼睛,带着几分忖度和打量:“今日来宣扬佛法的大师们说,狡猾的狐狸,总是喜欢幻化成女子的模样,来引诱男人走入歧途。”
“爷觉得妾身是狐狸化的?”
“不是。”燕诀负着手淡定的看着她:“你虽偷走了我的心,但你却还留在我身边。”
夏娆的心脏砰砰直跳,这个燕诀,他这些情话,是发自内心,还是跟云染那厮学的呀。
燕诀并未露出云染那般的深情之态,只是一本正经的看着夏娆,道:“一日不见你,我便觉的心口是空的,我想我定是将心落在了你这里。虽不知你是什么妖邪,但无妨,我的心你只管好生留着,别扔了便是。”
夏娆后脑勺挂上三根黑线,搞半天,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妖怪。
但不等她再想,燕诀已经打横将她抱起,往房内去了。
快到五月的夜,已经开始有蛙叫了,和着虫鸣一起,让这夜显得不那么寂寞起来。
凌北墨一身黑衣,骑着骏马,轻易穿梭过城门,便见到了早已等候在城外的男人。
见到他,凌北墨笑起来:“你在此时来京城,可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为了南烟,为十三殿下当牛做马又如何?”男人微笑。
“那就辛苦了。”凌北墨笑着扔出手里的一块腰牌给他,微笑:“燕王的几十万大军,本皇子全都要!”
第二天夏娆醒来,燕诀已经走了。
她想去摸枕头底下的避子香囊,可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夏娆觉得奇怪,早膳过后,又让迎春去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也都没找到,难道是丢了?
夏娆想着昨晚那折腾的一夜,吩咐阿蛮:“去煎药……”
“今儿怕是不行了。”阿蛮道:“昨儿半夜,厨房那儿着火了,虽没伤着人,但爷吩咐不许起火了,今儿的早膳都是澜沧管家一早外出买回来的,要等修缮好,怕还要些时候。”
夏娆闻言,心底便怀疑起来,难道燕诀知道自己在悄悄喝避子汤不成?
心事重重了一上午,到了下午时,卫国公府的人忽然就求上门来了。
来的人是卫国公府的长媳,也就是卫国公长子李柏的夫人。
李夫人穿着条保守的深蓝色长裙,脸上带着苦色,还看得出年轻时美貌的轮廓,但不知什么原因,她极为显老,说话时,声音也是沉闷的,不过见着夏娆,倒是露着笑意,话语也温和。
“原本这样的事儿,我不该来请夏姨娘一个妇道人家,但宫里的太医也没法子,只能来求夏姨娘了。”李夫人为难的说着。
“是为了国公爷的病?”夏娆问。
李夫人见她猜到了,越发显得尴尬了些,点点头。
夏娆早知道卫国公会求上门来,但她并不打算救,这样的死老头,埋土里,也就祸害几立方的土,若是让他活着还不知要害多少人。
“不瞒李夫人,我若是有法子能治,必定出手了。我家二妹如今也染病在床,我也无法医治。”夏娆道。
“当真半点法子也没有吗,譬如让他多活几日,减轻些痛苦也好……”李夫人微微倾身,似乎十分在意。
夏娆自然有法子,但有李柏唆使夏康害燕诀在前,自己贸然开药方,谁知道这李柏会不会拿药方做文章?
夏娆歉意的道:“请夫人恕罪。”
“不敢,不敢。”李夫人连忙道,可失望之意却溢于言表。
她又干巴巴坐了会儿,见夏娆半点不心软,这才不得不离开了。
待她走后,楼子溪就登门了,这次倒是不见云染这条尾巴了。
“夏姐姐,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楼子溪笑着过来,就递给她一个黄杨木雕刻成的精致匣子。
匣子还未递过来,便溢出了丝丝药香。
夏娆看了看她:“是红景天?”红景天乃是世上罕有的药材,比百年人参的药效更佳,虽不似天山雪莲般能治一些奇病,但防病和抗衰老,是所有中药材里最好的。
楼子溪见她猜到,方才的热情一下子就被浇灭了。
小贝掩唇笑起来,道:“小姐得了这物什,开心得不得了,想着夏姨娘您擅长医术,一定会很惊喜这红景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