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娆端了药来见凌南烟时,凌南烟身体已经好了不少,都能下床跟燕诀一起坐在窗边看书了。
夏娆看他们各自捧着书的模样,当真是岁月静好。
“爷,南烟姑娘,药好了。”
“夏妹妹。”凌南烟朝她笑起来:“难得你来了,方才爷还夸你的字写得好看,能不能劳你替我抄几篇琴谱?”
夏娆讶异,燕诀竟看过自己的字?还觉得好看?
燕诀依旧看着书,眼皮都没抬。
夏娆自然笑着应下了,等服侍凌南烟喝了药,夏娆便要退下,燕诀也在此时合上了书,道:“我想起有件事要办,公主先好生休息吧,香莲既然病了不得出来,我会尽早调其他人来伺候。”
凌南烟虽不舍,却还是温柔的应下,又起了身替他披上披风,才羞涩的道:“那爷明儿也要早些来陪我说话。”
“嗯。”
燕诀语气温柔的应下。
夏娆看着温柔的仿佛变了个人般的燕诀,垂下眼眸,悄悄退出狗粮现场。
她走出藏书楼,就听燕诀的声音传来:“你在逃避什么?”
夏娆脚步一僵,忙笑着道:“妾身是怕打搅爷和南烟姑娘。”
“是吗?”燕诀看着她不安握在身前的手,朝她伸出手来。
夏娆不解,燕诀淡淡道:“有人盯着。”
夏娆会意,立即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却在被他紧握住时,心里又充满了疑惑。
他的掌心很大,也意外的很暖和,而这一次,他仿佛故意放慢了脚步,她不必小跑也能跟上了。
雪又落了下来,院子里的老树上积着厚厚一层雪的枝丫咔嚓掉落下来,惊起寒鸦掠过。
站在燕诀身后,夏娆能嗅到他身上隐隐传来的香气,不似他那样的冷寒,而是清雅温柔的的香气。
“江家之事,你做的很好。”走到书房内,燕诀才松开了手。
“妾身好似惹恼了文姨娘。”夏娆小心道。
“文姨娘乃父王宠妾,少与她往来。”燕诀到书房内的书架上看了眼,挑了本书出来递给夏娆:“拿去看。”
夏娆瞧见他递来的书,《医典十六宜》古本,这不是早已失传的医学典籍吗?
“爷,这个真的给我吗?”夏娆高兴问他,这古本在前世她也曾搜寻过,却只找到其中几卷,没想到燕诀出手便是完整本。
“孤本,你摘抄一份。”燕诀看着她兴奋的样子:“若有损坏,把你卖了也赔不了。”
“爷不会卖我的,我既漂亮又听话,还能帮您照顾南烟姑娘,把我卖了,划不来,您这般聪慧的人,怎么可能做亏本的买卖。”夏娆小心的捧着这古本笑眯眯道。
燕诀嘴角难得抿起丝笑意,却是轻嗤她:“商人重利,你虽女流,却也本性难移。”
夏娆由他讽刺,见他心情尚好,也趁机试探着问他:“爷,您说文姨娘若是再找上门来,妾身怎么是好?忍一时,她就赠了妾身这套海棠云锦。”
燕诀睨了她一眼,这衣裳倒是极合适她。
“你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做。”燕诀说完,便打发她出去了,完全没想过,这个小狐狸拿着鸡毛当令箭,即将给他演出多大一场戏来!
第38章 可恨又可怜
落梅院内。
燕王妃魂不守舍的回来时,已经弄清楚了来龙去脉,云锦海棠的衣裳,是文姨娘送往给夏娆的,而来传话说说王爷吩咐她立即去正门口的下人,也是被文姨娘院子里的人收买的。
“她一个贱妾竟能如此耍弄于我,当初还未出嫁时她就是如此,如今又这样对我,她凭什么。”燕王妃想起燕王爷当众训斥她,羞愤一时间全部涌上心头。
屋子里的人都不敢吱声,直到燕王妃真正的心腹婆子秦妈妈走进来。
“王妃,这些话不应该出自您口。”秦妈妈规矩的站在一侧,冷静道。
“可是她……”
“王妃不也忍了几十年了吗?”秦妈妈问她。
燕王妃怔怔看了看秦妈妈半晌,才终于端正身子,冷静了下来。
燕王妃缓缓走到软塌旁坐下,道:“秦妈妈回了老家几年,如今才来,还不知道这王府里,竟是妾室当道了。十几年前我忍了一个文姨娘,难道如今,我还要忍一个商户出身的夏姨娘吗?”
秦妈妈挥挥手,屋子里的下人退下去了,她才道:“以前忍文姨娘,是因为她早早被王爷带去边塞,不得不忍,但夏姨娘就在您跟前,您想要处置她,不是轻而易举吗?”
“老奴既然回来了,往后这样的小事,就不劳王妃您再动手了,免得脏了您的手。”
“有秦妈妈这番话,本妃便放心了。”燕王妃看她仿似有了主意,嘴角终于抿起冷冷的笑意来。
天色稍晚时,夏娆就命人将那套云锦海棠的衣裳给文姨娘送回去了。
房间里,阿蛮端了晚膳过来时,瞧着慵懒倚在榻边还闲适晃荡着脚的夏娆,道:“您不觉得这样很没有大家小姐的矜持优雅?”
夏娆手枕着脑袋,细细想着什么,听到阿蛮的话,敷衍嗯了声。
“您真是夏家的那位夏小姐?”阿蛮疑惑问。
夏娆眉梢微动:“自然,如假包换。”就是换了个芯儿罢了。
说罢,瞧见阿蛮递来的元宝药铺的房契,夏娆这才满意的坐起了身来:“办的很好,不过接下来,还劳你去替我办一件事。”
阿蛮看了看搬着小杌子坐在一侧缝着什么的迎春,又看向一脸狡黠的夏娆,挑挑眉:“什么事?”
“你可听说过评堂居?”夏娆问她。
“是京城里一家说评书唱大鼓的高雅地方,平素去的都是非富即贵,背后倚靠的应该也是某位权贵。”阿蛮道。
夏娆见她果真对这京城的信息很了解,也笑起来:“你明儿找机会替我跑一趟,请评堂居最出名的那位娘子替我说一段书。”
“您想说什么书?”
“美娇娘抢姐姐夫婿,又与人暗度陈仓,最后狸猫换太子的书,怎么样?跌宕不跌宕,起伏不起伏?”夏娆问她。
迎春满脸好奇的抬起头来:“姨娘,还有这样的故事呢?”
“更跌宕起伏的还在后头呢。”夏娆看向阿蛮,阿蛮大致猜到她是要还还击文姨娘,但实在想不明白,这一段瞎编的故事,能起到什么作用。
“评堂居最出名的应该要数蒹葭娘子,但蒹葭娘子品性极高傲,从来只唱评喜欢的书,曾有人抬了一整箱两白银过去要她唱她不喜欢的书,她也不曾动摇的。”阿蛮说完,从袖子里摸了摸,摸出几块散碎银子来:“今儿买下药铺,又照您说的找了工匠里里外外的整修,加上补充药材,就剩下这七八两了。”
“放心,你只管去,去时告诉她是‘浔阳江头’的姑娘叫你来的便是了。”夏娆淡定道。
阿蛮见她如此胸有成竹,只得应下。
第二天天不亮,夏娆就起身去看燕朗了。
“喂,我会瞎吗?”
燕朗瞧着来给她上药的夏娆,担心的问。
夏娆冷笑恐吓他:“你觉得你那般羞辱我,我会治好你吗?”
“你要害我……”
“不过。”夏娆眯起眼睛威胁的睨着他:“为了我的以后着想,我肯定会治好你的,但你下次再敢说那些话,我随时让你变成个半瞎子!”
燕朗害怕的咬着牙,夏娆见状,这才高高兴兴的走了,唯独走时,抬手摸了摸放在隔间里的香炉,手心里的药粉也顺带撒了进去。
文姨娘过来探望时,夏娆刚走不久。
“看来,夏姨娘似乎还未察觉到昨儿的事是您动了手脚,伺候咱们小公子还挺殷勤。”红缨替文姨娘取下斗篷,又替她掸去衣裙上些微的雪,才笑着道。
文姨娘美眸轻转:“她也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罢了,但下一次,她可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姨娘说的是,就连燕王妃都得给您几分面子,她竟敢在您跟前放肆,您要碾死她,就如同碾死只蚂蚁般简单。”红缨谄媚着说完,便察觉到屋子里的熏香似乎有些改变。
“怎么了?”文姨娘见她面带迟疑,问道。
红缨忙摇头:“没事,奴婢就是觉得这屋子里的香味好似变了,兴许是夏姨娘一早来给小公子换的药味混杂进来了吧。”
文姨娘也未曾在意,提步就往里间去了。
夏娆带着阿蛮慢慢往回走,燕王府极大,从这儿回清晖园,要走上一盏茶的时间。
“等等。”
阿蛮似乎听到什么,立即拉着夏娆躲在了一侧茂密的灌木后面,夏娆这才听到一阵暧昧不清的声音传来。
“你别这样,万一叫人发现了,小公子定要活活打死我。”女声娇嗔着道。
“不会被发现的,而且不这样做的话,我家小姐不能消气。难道你想看着我家小姐跟你家小公子真的退了婚吗?”
男人的声音说罢,一阵奇怪的声音便传了来。
阿蛮脸微微羞红,却发现一侧的夏娆听得津津有味,还隐隐有想把脑袋探出去看现场直播的意思,眯起了眼睛。
“好,我答应你就是,光天化日的,你这死鬼可真是要害死我,你先回府回话去吧,剩下的交给我。”女声娇嗔着说完,便小跑着离开了。
夏娆小心的起了身来,快速走到墙边朝外看去,只看到那身着绿色夹袄的丫环从假山后鬼鬼祟祟出来的背影。
“应该是小公子的丫环和江小姐的小厮,想不到主子狼狈一对,下人也勾搭成奸。”阿蛮不屑道。
“听他们这话的意思,咱们怕又有麻烦。”夏娆道。
阿蛮看她:“您能确定他们是冲着您来的?”
夏娆眼底泛起丝寒意,未曾多言,只让阿蛮找机会出府,就回清晖园去了。
刚回来,迎春便结结巴巴的凑了过来,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就直说吧。”夏娆拍拍她的脑袋,解下披风准备去誊抄昨儿燕诀给她的古籍。
“姨娘,求您救救奴婢的好姐妹。”迎春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夏娆脚步微顿,回头看她:“好姐妹?”
“嗯。”迎春点点头,道:“是当年与奴婢一同入府伺候的丫环,奴婢与她关系最好,可今儿她忽然说她弟弟患了重病,大夫说没救了,她的老子娘发了狠话,说她弟弟若是救不活,也不让她活了。”
“她弟弟现在在哪儿,怎么会求到了你这儿来?”夏娆疑惑问她。
不是她不相信迎春,实在是她刚捅了江家这个马蜂窝,暗箭难防,迎春这孩子又单纯善良,就算有人骗她她肯定也看不出来。
迎春也糊里糊涂的,只祈求着道:“奴婢是偶然碰见她要跳井,这才拦下问出来的,姨娘,奴婢知道奴婢们身份低贱,不配您出手,可是奴婢不想她死,奴婢求求您,就帮奴婢这一次吧。”
说着,迎春便开始磕头了。
夏娆看她傻乎乎的头都磕破了,心里思量一番,终是应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