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润低醇的玉石凉音倏然入耳,声线沉沉,不可抑制地落入她的耳蜗。
姜柠猛地瑟缩了下身子,仰起脑袋,嫩软的双颊因为酒意而酡红,她半瞑着眼,醉态朦胧的望着面前人的重影。
用力甩了甩头,她伸手,食指微微弯着指了指他,而后又无力地坠下。
“唐忱。”姜柠喊出了他的名字。
这是时隔七年,久别重逢之后,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
轻飘飘的两个字,在她的舌尖儿上滚落了一圈儿,自唇齿间悠然吐出。“忱”字的尾音让她的娇唇微微撅了下,格外诱人的好听。
唐忱身形顿了下,仔细凝了她一眼。随后走上前,稍一靠近便闻到自她身上散出的柑橘香,甘冽沁凉。
姜柠醉醺醺地嘿嘿一笑,朝他招了招手,“你蹲过来好不好,我脖子好酸呀。”
说着,她欲起身去拽他的衣角,却不想脚步虚浮地踉跄了一下,随之一声清脆的响儿,只见她手边儿的玉瓶被打了个稀碎。
唐忱眼疾手快地伸臂接住她的身子,却不料下一刻,她骨软筋酥地径直钻入他的怀里,纤臂顺势缠在了他的颈间。
“香吗?”她偏过头,在他耳边嬉笑出声。甚至十分坏心的,故意用唇尖儿轻擦过他的耳际。
唐忱徒然僵直了下身子,鼻端满是怀中人清芬的柑橘香,掺杂着酒香,竟熏得他亦有几分醉。
“快点说呀。”迟迟未得到回应,姜柠不依地又要凑上去。
耳畔的娇声让他回了回神,稳住姜柠的身子,双手将她的纤臂拉下来,颇有几分无奈地哄道:“香。”
姜柠闻言,似得逞一般眯着眸子,再次笑问:
“是我香,还是酒香?”
第24章 重叫
唐忱知她在说醉话,不再作答, 双手握在她瘦削的肩头, 试图将她扶好。
可怀里的小姑娘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竟力气不小地拨开他, 而后双手径直攥上他交领处的衣襟,“别动!”
偏偏姜柠整个人软绵绵地, 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话音将落,便脚步虚浮往后踉跄了一步。
唐忱下意识手臂一收,稳稳地捞回她的身子, 同时, 也接住了她的风情。纤娆的身段像是无了骨般落在他怀里,如何也无法推离开,只任由她拽着自己的衣领。
“是我香吗?”她纤指用力一扯, 唐忱未设防地低了下头, 小姑娘趁势猛地凑了上去,柔软的红唇几近就要触碰上他的, “那你要感受一下,我到底有多香吗?”
林中迷雾渐起,朦胧似薄纱弥漫, 郁郁翠掩间, 隐约有星星点点的飘晃。
原是流萤纷飞,铺天盖地地点了萤火,熠亮了整片竹林, 亦灼亮了姜柠水泽盈动的桃花眸。
她呼吸略染重了些,吐气如兰,伴着浓郁的酒香,缱绻缭绕在唐忱的鼻端。
温香软玉的身子几乎要软化在他怀中,细腰轻摆,每动一下都散着清隽酸甜的柑橘香气,是酥到骨子里的窈窈曼妙。
这距离太近了。
引得空气都浮留了几分甜腻。情丝动荡,湿热的暧昧被缓缓推进,愈渐拨挑了高处。
唐忱目光低垂,漆黑的眸微深,喉结无意间滚动了下,抬手握上她的双腕,试图控制好彼此间的距离:“姜柠——”
“你从前不是这样唤我的。”她径直出口打断他的话,音色说不出的绵软,像撒娇,又像命令:
“重叫。”
唐忱抿了抿唇,眉梢微动,而后轻吞慢吐了两个字:“阿姜。”
他嗓音如此沙哑,喑晦着禁欲的磁性,音质胶着。
姜柠闻言,轻颤着身子得逞一样直笑,醉意昏沉地愈发上头,“唐忱,你好烫呀~”她媚眼如丝,语调慵懒,话说得不明不白,格外惹人遐想。
他手掌的温度的确炽热,覆在她凉薄如稠的肌肤上,几乎要烫化了她。
姜柠一只手自他的掌中抽出,长指柔弱无力地抚触着他的下颌线,继而一点点地偏离,小心翼翼地,蓦然触碰在他削薄的唇上。
“怎么,你紧张啊?”她尾音轻挑,漫着醉态的揶揄,像极了古书里入世的狐妖,好看地不像话。
唐忱倏然僵直了身子,心紧缩了下,连同气息都跟着几分紊乱。
夜色浓稠,唯有萤火缭绕在周遭忽明忽暗,触觉在这一刻空前绝后的敏锐。他清晰地感觉到,唇上肆意摩挲游走的指尖,冰凉软嫩,且带着撩人的香。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唐忱犹自压下心头的那份燥乱,一把拉下她不安分的手,未防止她再乱动乱摸,他干脆加重手上的力道,将她牢牢地锁在怀里。
“回家?回谁家?”姜柠眸光染疑,水嫣流转地望着他,懵懵懂懂的样子哪里还有方才风姿妖冶的媚态。
“你家。”
“你家?回你家?好呀!”小姑娘霎时两眼放光,灵动的眸里闪出鲜活的雀喜,“我要去南院儿!喝梅子汤!还要看你的兵书!”
唐忱倏地低笑出声。修长的手指轻抬,撩拨开缠绕在她唇角的发丝,动作无比轻柔。
“好。”他应道。
只是一个字,却透着万般的宠溺。
不料话音将落,只见姜柠迅速扭头,小鸟啄食般微撅红唇,亲在了他尚未来得及撤开的食指指腹上。
唐忱怔愣了下,垂眸落在被她亲过的地方,拇指本能地细细摩挲了几下。不经意间,心中塌陷的壁垒越来越大。
始作俑者却全然不自知,“那你可会给我看你的兵书?”她扯住他的长指,娇声问道。
“会。”
“可是只给我一人看?”
“是。”唐忱耐性良好地,一一答过她的疑问,并无半点敷衍之态。
姜柠笑了。虽然醉着,却依然笑得极开心。用力捏了捏他温热的大手,小脑袋在他胸膛间蹭了蹭,眉柔声细地威胁道:
“你若骗我,我便告诉姜大人是你将我灌醉的,瞧他会不会轻饶了你。”她声音小小的,仿佛怕被人听到似的。
唐忱闻言,觉得好气又好笑,无奈地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不骗你。”
“可是、可是我也舍不得你挨骂呀……”兴是酒意作祟,不知怎的,她说着说着竟忽然泪如雨下,一发不可收拾地嘤嘤哭啼了起来。
唐忱吓了一跳,见她哭得厉害,一时也无法带她回去,只好揽着她坐回石沿儿,自己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怎么哭了?”
他周身冷峭消散,语气里满是温柔。
原本今日来找她,便是因为那日在郸水舫里见到她哭,心里实在堵得难受,如何也放心不下。
“你知不知道我总是记挂着你……”姜柠桃眸泛泪,小拳头软软地锤打在他胸前:“我会想你在、在边塞冷不冷……上阵杀敌…可有受伤,军中都是一帮子粗心、粗心爷们……如何能将你照顾好呜呜呜……”
唐忱躲也不躲地任由她打,定定地抬头望着她,眸光深沉,迟迟说不出话来。
“我还、还会想那里有没有你爱喝的嵩山雪顶……”她梨花儿带雨地抽噎着,鼻尖儿红红的,可怜楚楚。
“还想过什么?”他从震惊中回过神,像是十分好奇,饶有兴致地问道。
“还想…想过你、你有没有长残……”姜柠抹着眼泪儿,囔囔着鼻音,十分委屈的模样儿。
唐忱笑了,懒懒地挑起一侧眉宇,声色低沉:“你觉得呢?”
醉眼朦胧地半眯了眯眼,她倒像是真思考了下,唇瓣轻轻蠕动了下:“好像…比儿时更好看了。”
“还有呢?”他抬手替她拭去泪珠儿,低声诱哄道。
“还有……塞外的姑娘,会不会比我好看……”
“远不及你。”他眉目温和,声线低磁而摄人心魂,语气十分坦诚。
姜柠渐渐止了哭,眸眼染红,是被水洗过的水泽潋滟。卷翘的长睫上坠着雾气般的凝露,“那,你想我吗?”
她眼尾细长,泛着软媚,软糯的鼻音像猫儿一样乖巧安静,漫着柑橘香丝丝绕绕地淌进唐忱心坎儿里,款款滋生出萌动的芽儿。
这是姜柠第二次问。
四周浮华着绒绒的萤火柔亮,交织着星子的光色,映得整片竹林都柔情起来。
“活着的时候,都在想你。”他说。
……
唐忱最后是用了轻功,一路飞檐走壁,抱着姜柠在怀里悄悄潜入了姜府大院。使了他这些年用人头历练的一身功夫,躲过重重婢子小厮的眼儿,最终摸到了姜柠的闺房。
房中未掌灯,幸好唐忱夜视中亦眼力极佳,精准地找到姜家小姐的雕花落地架子床,将怀中纤柔的身子轻放上去。
“你要走了吗?”唐忱刚一放下她,手臂便被身下的小姑娘用力扯住。
“不想我走?”他修长的指骨轻勾了下她精巧的下颚,唇角噙着笑,故意逗她:“想让我留下?”
姜柠微微支起身子,紧咬着唇也不说话。只是漂亮的眸子湿漉漉地望着他,仿似盈着两波碧水般,即使在暗夜里依旧头鹘伶清亮。
唐忱被她这样一看,瞬间心都化了。
“好。”
他轻笑了下,开口的嗓音隐着沙哑,尾音浅浅,甚至掺着淡淡地魅惑。
姜柠在黑暗中的视线自然比不得唐忱,只听到旁侧窸窸窣窣的声音,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人躺上来。过了会儿,旁边突然又安静下来。
“唐忱?”她试探地出声喊他,跟着伸手在半空中,接着窗外的月色去摸索。方一伸手,冰凉的手指便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住。
“我在。”唐忱低声应道。
原来他是拎了方软墩过来,就坐在床畔。
姜柠感受到他的存在,嘻嘻一笑,立马爬起身子去寻他,却因为看不太清差点儿扑了个空。
唐忱手疾眼快的长臂一伸,直接拦腰将她抱起来,重新放回床上,“乖点。”他无奈哄道。
正要起身,却不料姜柠直接搂紧他的脖子,阻止他离去的动作,“知道我今晚喝的酒叫什么吗?”她嗤嗤笑着,故作神秘。
伸手想要将她的胳膊拉下,却不想她用力极大,唐忱怕伤到她,只能一手捉着她细腕,顺着她的话问:“叫什么?”
“余情未了。”她字正腔圆地念出名字,轻而有力,笑得意味深长。
清冽的柑橘味儿混绕着凉薄的雪松香气,缠杂着丝缕若有似无的酒香,潮润了空气,将那份蠢蠢欲动的情.欲再次烘托。
“余情未了?”他声色低醇,跟着重复了句,语尾轻饶。
姜柠对着黑暗里的他点了点头,唇边的笑意更深,没头没尾地冒了两个字出来:“很甜。”
唐忱疑惑地“嗯?”了一声,知道她尚在醉着,并未太留意她扯东扯西的话。腾出一只手拎过里头的锦缎蚕被,准备给她盖上,就在这时——
姜柠纤臂徒然用力往下一压,唐忱没得防备,竟生生被她拉至脸前儿。而后,她侵染着凉意的嫣唇几近贴上他的,声音低低的,销魂蚀骨地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