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顾之澄同为女子,听了也骨头酥了大半。
难怪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几位嫔妃虽姿色平平,却也足够用温柔将她埋没了。
“咳。”一声重重的咳,在她们身后响起。
陆寒脸色沉得快滴出水来,望着扎在女人堆里的顾之澄。
光天化日之下,就左拥右抱,怀里还搂着一个,成何体统!
原来只宠幸阿桐,也不过是因为没见过其他嫔妃。
如今见到了,便见一个爱一个,倒是不知今晚,又要换谁侍寝了。
呵,早不该让这小东西选妃的......!
若君王沉溺于女色,天下必亡。
哼,想来如今这等境况,这小东西也不必再做君王了。
陆寒越琢磨,越觉得心中如潮涌澎湃,却又钝痛难安。
来不及细想,就看到顾之澄挣开几位嫔妃的手,后退几步,站到他旁边来,“这位是摄政王,朕的小叔叔,你们快行礼。”
三位嫔妃原本就有些好奇,在悄悄打量着陆寒的。
见他生得这般好看,身姿如玉走过来,就似神仙下凡一般,光华皎皎,令人移不开眼。
相比之下,他身边的陛下倒有些失色了。
主要是陛下长得黑,不如眼前这位皮肤白皙通透。
不过虽陛下的皮肤黑些......但男人嘛,就是该这样,才更有男人味。
听到这是朝中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后,她们便再也不敢打量了,她们还在闺阁之中,也都是听过摄政王的凶名的。
此刻心中都有些惶惶然,立刻福了身子行礼,吓得带了颤音的女声越发显得柔和娇美,融在一起,倒显得这初冬的御花园也春意无限了。
陆寒原本因顾之澄走过来而稍缓的脸色,沉了一分。
鼻息间嗅到顾之澄身上沾染过来的脂粉香气,又沉了三分。
陆寒什么话都没说,不想说,也不必再说。
反正这小东西也不适合当皇帝了,便早早了了他的性命便是。
原想着以后留这小东西一条性命的,如今看来也不必了。
就让他去黄泉之下,再去和这几位嫔妃风流,牡丹花下吧。
而现在,陆寒只想离开此处。
在这儿望着顾之澄这四个娇滴滴的嫔妃,他就觉胸中憋闷,喘不过气来。
陆寒垂下眸子,淡声道:“陛下,臣先行告退。”
可顾之澄却心头狂跳,眼皮子也跟着跳。
方才,她好似从陆寒身上,察觉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杀意。
不知陆寒为何突然对她动了杀意,或许与方才阿桐同陆寒说的话有关。
但顾之澄知道,此刻是绝对不能放陆寒回府的。
若是他回府,她可能就小命不保了。
于是她牵唇笑了笑,“小叔叔是同朕来御花园赏那一品红的,如今花还未赏到,怎可就打道回府了?”
陆寒一滞,下颌微收,神情冷硬如常,没有半分动容变化。
顾之澄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弃,锲而不舍地问道:“小叔叔便与朕一块去瞧瞧吧,似乎就在前头不远处了,就咱们两人过去,也不带随侍,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陆寒眸光微动,微微抿起嘴唇,“只臣与陛下两人?”
“是呀。”顾之澄回答完,又不知是否回答得对不对,只好小心翼翼再问道,“若是小叔叔不愿意,那就......”
还未说完,陆寒便拱手行礼道:“臣恭敬不如从命。”
顾之澄吓得拍拍自个儿的小胸脯,幸好,陆寒被她说动了。
也是,这一品红虽是南云国常见的花,但到了顾朝,却极难成活。
往往送来数十株,在最顶尖的花匠照拂下,也不过只能活下一两株。
所以如今开了一片的一品红,就格外珍贵,陆寒心动想来瞧一瞧,也是自然的。
顾之澄和陆寒二人走在御花园的小径之中,离身后的凉亭越来越远,几位嫔妃伸长着脖子望她的倩影渐渐被一重又一重的红花绿叶遮掩住,顾之澄也随之松了口气。
陆寒若有所思,蹙眉问道:“陛下可有烦心事?”
“......唉。”顾之澄叹了口气,按了按眉心,“小叔叔方才瞧见了的,那几位嫔妃实在缠人得紧,有她们在旁边叽叽喳喳,朕真是被缠得片刻也不得安宁。”
一阵风儿吹来,刮起淡淡花香。
陆寒抿了抿唇,方才胸中的郁结闷痛,好似也随着这阵风而纾解了。
顾之澄悄悄瞥了瞥陆寒冷峻的侧脸,想到头先察觉到的那阵杀意,不敢掉以轻心,赶紧趁机说些嘴甜的话,好得陆寒欢心,哄他高兴。
“朕还是喜欢同小叔叔待在一块儿,觉得似乎格外舒坦心安些。”顾之澄牵着唇角故作明朗的笑,少年清润的音色揉碎在御花园的清风之中。
陆寒脚步一滞,很快恢复如常。
只是唇角,抿得更紧了一些。
......
赏完花,顾之澄又再次盛情邀请陆寒一同用膳,势必要将陆寒的杀意扼杀在摇篮里。
盛情难却,陆寒心思复杂的留了下来。
清心殿内,精致琳琅的菜肴摆满了长长的漆木雕花食桌。
今日顾之澄没有唤阿桐来,只她与陆寒两人,尽君臣之欢。
正好是冬至,御膳房送了两碟煮饺子过来,是做的顾之澄上回赞不绝口夸过的馅儿。
薄薄的饺子皮裹着又香又嫩的肉馅儿,饺皮子软韧,里头肉馅儿又裹得多,一个个都是大胖饺子。
咬一口便能溢出鲜掉下巴的肉汁来,当真是让人一口气吃完一碟也不觉撑。
顾之澄连着吃下三个煮饺子,才弯了眼眸道:“小叔叔,你快尝尝,这饺子甚得朕心,实在好吃得紧。”
陆寒向来对口腹之欲要求甚寡,只是在顾之澄的极力吹捧之下,才进了一两个。
“小叔叔,这玉竹老鸭汤是御膳房炖了几个时辰的,极是入味,你也尝尝罢。”她说着话,却不知自个儿殷红的唇上沾了些汤汁,衬得越发水灵粉嫩。
惹得陆寒的眸光稍稍一暗,漆黑的瞳眸压下,心不在焉地盯着手里握着的玉箸。
满桌山珍海味,他竟不知该往何处伸筷了。
“小叔叔,上回你说要与朕小酌几杯,一直还未如愿。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来人,快去启一坛子黄醅酒来,朕要请小叔叔畅饮。”
陆寒眼尾微抬,似是有些意外,很快又颔首道:“臣谢陛下隆恩。”
这启出来的黄醅酒,可不是一般的宫廷御酒,而是顾朝的开国皇帝在顾朝皇宫初建成那日,特命内酒坊酿的一批黄醅酒,埋在了皇宫内墙的宫墙底下。
虽说当时酿了许多,但几百年来岁月更迭,如今剩下的也不多了。
且是喝一坛,少一坛,所以每一坛都分外珍贵,也只有重要的节日国宴上,才会无比珍惜的启出一坛子来宴饮。
今日顾之澄特意吩咐启一坛子出来,当真是无比的郑重与荣耀了。
所以陆寒才有些许的意外,但既然顾之澄盛情相邀,他也就却之不恭了。
很快便有小太监抱着泥制彩漆酒坛小碎步走过来,里头装着的正是年份久远的黄醅酒。
顾之澄微微抿起嘴唇,“小叔叔,朕知道你最喜欢喝这个,所以特意让他们启一坛子来饮。你只管敞开了喝,这黄醅酒虽然所剩不多,但给小叔叔喝,还是管够的。”
“臣谢陛下隆恩。”陆寒微红的薄唇也跟着抿了抿,好看的眉眼间掠过一丝淡淡的恭谨之色,“只是小酌怡情,臣不必喝这么多,只小酌几口罢了。”
顾之澄眨了下眼,嘴角的笑意如同轻浅的羽毛,“那倒无妨,反正启出来了,便放在宫中,小叔叔无论何日来用膳饮酒,都能喝上几盏。”
陆寒垂下眼睑,举起已经斟满黄醅酒的白玉酒盏,遥遥朝顾之澄一敬,而后宽袖拂起,一饮而尽。
顾之澄眸子亮了亮,不忘夸赞一句,“小叔叔好酒量。”
不过是一盏酒而已,陆寒知道这小东西只是故意夸他。
可不知怎的,许是这酒太过美味,所以喝下去之后便涌得胸口似一股暖流拂过。
顾之澄不知陆寒喝得是否尽兴,但想到他方才稍纵即逝的杀意,虽然之后再未浮现过,但还是令她内心十分不安。
所以她想,不若她陪他喝上一盅,或许会好一些。
顾之澄略一思忖,便挥手道:“来人,给朕也斟上一杯!”
陆寒淡淡的眼风扫过去,轻声道:“这陈年佳酿最易醉人,陛下不如还是喝些荔枝果饮罢。”
顾之澄最受不了陆寒这瞧不起她的模样。
她明明已经快满十五了,酒有何不能饮的。
更何况这酒一人独酌始终不如两人对饮,所以她今日一定要让陆寒乘兴而归,才能打消他方才的杀意。
顾之澄于是从鼻息间轻轻哼了一声,只是冷眼睨着旁边的小太监道:“还愣着做什么?快给朕斟酒。”
如今她宫里这些宫人倒也惯会瞧眼色的,她要喝酒,陆寒不许她喝,他们竟都一个个愣在那儿,仿佛陆寒说的话才是圣旨。
也是,他们都知道她虽是明面上的皇帝,可朝廷中滔天的权势和人脉,都是握在陆寒手里。
自然在陆寒和她意见相左的时候,他们下意识就听了陆寒的话。
顾之澄不免觉得心中有些凄凉。
虽然她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可她知道,她这个皇帝终究只是装给世人看的,实际上就连喝个酒,都身不由己。
那小太监被顾之澄一瞪,到底是不敢再怠慢了,又小心翼翼瞥了一眼与顾之澄对坐的陆寒,见陆寒并未再发话,这才战战兢兢给顾之澄倒了一小杯酒。
不过只是金胎画珐琅花卉纹酒盏里装了小小一杯,只有陆寒酒盏的一半大小。
毕竟陛下以前从未饮过酒,他们也不敢让陛下喝太多。
这手指大小的一杯,想必是喝不醉人的。
顾之澄望着眼前酒盏里黄澄澄的佳酿,抿唇端起来,遥遥举着对陆寒道:“此时既无明月,朕便举杯邀小叔叔喝了。”
陆寒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神色莫辨,只是也举起酒杯,遥遥道,“臣敬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