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墨撩起帘栊,便见苏晋元侧卧在小榻上,连鼾声都有了。
真不知他今晚发得什么神经。
白苏墨本想让宝澶去苏晋元房中,将他随行的小厮唤来抗回去,可见他窝在一处,明显是皱着眉头入睡的,却连鼾声都有了。
白苏墨只得作罢。
又让宝澶去搬了床被子来给他盖上,怕他着凉。
等将苏晋元这头处理妥当,白苏墨才同宝澶一道回了屋内。
苏晋元在这头,白苏墨也不便沐浴。
只让宝澶帮衬着换了声衣裳。
早前宝澶也在船舱中,自然也瞧得先前酒宴还好好的,小姐也高兴,还多饮了几杯。可从那叫子绯的舞姬一曲跳完,身子都快贴到钱公子身上要喂酒了,小姐当时本就饮得有些多,才会看不惯那舞姬搔首弄姿,而后来瞧那模样,应是梅家四公子安排的。
宝澶对梅家这几人的印象便忽然不好了起来。
后来钱公子应当心中不爽利,中途离席。
表公子才同小姐坐到一处。
到最后,这好端端的酒宴就一直沉闷到了最后。
简单洗漱,宝澶扶白苏墨上床榻休息。
白苏墨似是一直心中有事。
临到宝澶替她熄灯,白苏墨忽然伸手拦住:“宝澶,我们去钱誉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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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的外阁间内。
白苏墨随意翻了翻书卷。
“肖唐,外袍。”忽得,听屋内唤了一声。
白苏墨见外阁间的衣挂上挂了一件袍子,她来寻钱誉,肖唐同宝澶怕扰他们说话,便在苑中等候。
眼下,白苏墨取了外袍往内屋去。
钱誉方才沐浴更衣完,从耳房中出来,衣衫整齐。只是帘栊还未撩起,似是听见对方脚步声,钱誉脚下便滞住,心底恼火叹了声:“肖唐真是想死了……”
帘栊还未撩起,钱誉便唤了句:“苏墨。”
果真,是见白苏墨拿了外袍,自外阁间撩了帘栊进来:“你怎么知晓是我?”
白苏墨好奇。
钱誉上前,自她手中接过外袍:“这股跌打药酒味,这苑中还有谁身上有?”
原来是跌打药酒……
今日下山扭伤了腿,确实是宝澶给她涂了跌打药酒,她自己闻多了便是不觉了。
白苏墨便笑:“你是狗鼻子吗?”
她果真是回回都有将他逼至尴尬境界的本事,钱誉奈何叹息:“白苏墨……”
她却道:“狗狗又不是不好,狗很忠诚啊……”
言罢,笑盈盈打量他,一双眸子好似眉目星辰,直叫人移不开目来。
钱誉下意识伸手,她回回有意无意试探,都让他有些奈何:“苏墨,今日我真的未多看那舞姬一眼,是她主动凑上来的……”
白苏墨继续看她。
她轻悠的呼吸就在眼前,不做旁的,便都份外撩人心扉,钱誉微微一叹,垂眸道:“苏墨,我只对你忠诚。”
他俯身,将她抵在床头那扇雕花纹饰前亲吻。
他知晓这亲吻不同于往常,仍沾了几分先前在水中未曾退去情欲,于是趁白苏墨还未察觉,自觉在眸间掩下一丝清明。
撩起帘栊,牵了白苏墨回到外阁间,口中碎声念道:“谁让你夜里来男子住处的?”
钱誉心中唏嘘。
她若是再是早来片刻,还不知晓会多尴尬!
倒了水递于她。
白苏墨接过,轻声道:“你中途离席,我担心你,便过来看看。”
钱誉微顿。
想起她一个姑娘家,自然不知晓其中缘故。
只是又想起今日喝下那杯酒的人险些是她,钱誉心有戚戚,这才道:“苏墨,日后不相干的人给酒不能随意喝。”
白苏墨瞥他:“最后不还是被你抢着喝了吗?”
知晓她会错了意,钱誉不免恼火:“你怎知酒里没有旁的东西?”
白苏墨微怔。
今日在游船上,钱誉是见她要饮了那杯酒,才一饮而尽的。
而后便中途离了席,只同她说了一句“别跟来”。
而晋元似是也怕她跟去,才让她坐在他身边。
白苏墨忽得明白过来。
难怪当时游船上,除却她和梅家三个姑娘,脸色都阴得怕人,除却唐宋都几乎默不作声。那杯酒,险些被她饮下。
若是被她饮下……
白苏墨只觉一瞬间,脸红到了耳根子。
难怪方才他说酒不能乱喝,怎知酒里没有旁的东西,也难怪钱誉会从她手中抢了那杯酒一饮而尽,更难怪,苏晋元先前赖在外阁间不走……
想起他先前口中那句“谁让你夜里来男子住处的”,白苏墨忽得咬了咬下唇,才觉似是不该来此处:“钱誉……”
钱誉见她脸色都变了,心中几分好气好笑,遂又恶作剧心起,俯身将她抵在书架前,温柔唤了声:“媚媚……”
白苏墨背心都僵住了。
钱誉心中忍俊:“那你先回去,有事明日再说。”
“嗯。”白苏墨一张脸都已红透。
看着白苏墨同宝澶的背影快步出了苑子,钱誉嘴角勾了勾。
直至消失不见,钱誉才敛了笑意。
今日的舞姬本是梅佑康找来的,这杯酒也是梅佑康蓄意让他饮下的,这些公卿世族家的子弟也是些不入流的手段。
若不是他常年出门在外,心思比旁人更多谢,只怕今日在厅中就遭人构陷。
这些世家子弟,人人身后都有些阴毒算计,连商贾都不如。
又有何好以世族自居的!
只是今日这杯酒若是被苏墨饮下,钱誉想来还能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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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客房路上,白苏墨脚步有些急,宝澶见她脸色不太好看,似是在想着旁的事情,便也不好开口。
只是临到苑门口,白苏墨才驻足,朝她道:“明日晨间,你寻晋元的小厮一道,去码头那边寻辆马车……”
宝澶惊讶,单独寻马车……
“小姐,是不准备同梅府的几位公子小姐一道走了吗?”宝澶意外。
原本约好的明日晌午后出发,入夜前后回梅府。
听小姐这意思,应是有别的安排。
白苏墨果真道:“明日晨间你早些去,等寻了马车回来,我们同晋元和钱誉一道先走。”
“是。”宝澶错愕应声。虽不知发生何事,但小姐应是对梅府心生芥蒂,这才要分开走的。今日酒宴上,梅四公子的举动确实过火,看模样,表公子应是都有恼意,要说分开走,也是无可厚非的。宝澶便也未多问。
回了外阁间,苏晋元的呼吸声依旧均匀。
只是被子掉了一半。
宝澶上前给他盖好。
白苏墨心底微叹,她此番才算明白为何晋元非要留在她这里守着,死活都不回去。梅家是外祖母的娘家,眼下又在麓山,还是些龌龊之事,苏晋元怎好同她提?酒宴上便同她坐在一处,回了客房后也这么守在外面,便是对梅府的芥蒂和不满。
想起晋元早前同梅佑康交好,可今日酒宴后便似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不仅同梅佑康,他同梅家任何一人都未说话。
想起晋元平日里嘻嘻哈哈,大大咧咧,似是心思都放在别处,真到今日,才觉晋元其实靠谱。
天凉了,白苏墨朝宝澶道:“睡成这幅模样,再给他加床被子。”
宝澶应好。
白苏墨这才撩起帘栊,回了屋内。
屋内的夜灯都快燃尽,白苏墨也无几分睡意。
今日都晓舞姬怕是梅佑康找来的,她也一直以为是梅佑康授意舞姬在酒宴上为难钱誉,让钱誉出丑也好,让她对钱誉心生厌恶也好。却不曾想,原来根本不止是为难一事,而是想让钱誉饮了舞姬的酒,生香艳之举。
梅家是外祖母的娘家,是百年世族,族中子弟怎么连这些卑劣的手段都能用上?
思及此处,白苏墨是三分恼怒,又七分后怕。
的确,梅佑康是没想到她会如此,但若是让爷爷知晓她险些饮了那杯酒,爷爷怕是要把梅佑康的皮都给剥了。
此事若是说与外祖母听,应当也要恼怒。
今日出了这事儿,她和梅家三个姑娘倒是蒙在鼓里,但钱誉也好,晋元也好,梅家兄弟几人也好,都心知肚明,便是这层纸不捅破,只怕她同晋元,和外祖母也不会再留在梅府了。
既是如此,还不如先行离开。
免得一道回府,她心中忍不住愤怒,双方也都尴尬。
此事同梅家相关,晋元自会说与外祖母听,届时如何,听外祖母安排便是了。
白苏墨躺在床榻上,久久不能入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