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恕罪,”她朝着榻上坐着的那人躬了躬身,紧绷着一张小脸道:“臣妾今日送来的蜜芽酥中,有毒。”
“哦?”戚星阑闻言挑了挑眉,目光却是越过面前的人儿,落在了正被晴微与绮烟控制住的秀春身上。
“这东西可是太子妃亲手做了送来的。”
他一句话说得漫不经心,却像是一根针直直的戳进了凤攸宁的心里。
“点心确实是臣妾亲手所做,但食材却被人动了手脚。”她说着看了一眼身后的晴微。
晴微便麻利的将秀春押到了戚星阑的面前,“回殿下,奴今日晌午去收拾膳房时,曾见宫女秀春鬼鬼祟祟的在角落里,当时急着为公主传膳并未多在意。直到方才,奴又见她进了膳房,便跟了上去,发现她正在往面粉里混入这些粉末。”
她说着从袖兜里拿出了一个纸包,里面放着的便是灰白色的粉末。
“你污蔑我!那东西不是我的!”秀春用力的挣扎了几下想要再站起来,歇斯底里地朝着晴微吼道:“你只瞧见了那东西落在我的脚边,怎就一口咬定是我的?我只不过是恰巧站在了这东西旁边而已!”
“潜策,濯束。”戚星阑懒懒的朝着他俩招了招手,两人便领了命各自忙活了起来。
“殿下,这纸包里确实是七乌粉。”潜策将东西递给了主子。
濯束这边掰着秀春的手看了半天,总算也是有了结论:“殿下,她的指甲缝和袖口以及裤腿上都有七乌粉的残留。手上的应该是在投放粉末的时候留下的,裤腿上的应该是粉包掉落时溅到的。”
“恩。”戚星阑微眯着眼揉了揉太阳穴,这会儿他体内的毒素似乎有扩散的迹象,得赶紧把人都屏退了才好。
“殿下!殿下,奴婢冤枉!”原本跪在地上的秀春忽的挣开了晴微的手,快速爬到了戚星阑的脚边哭喊,“是太子妃娘娘记恨奴婢才要将此事推到奴婢身上的!奴婢冤枉!奴婢、奴婢愿以死明志——”
话音还没落,她就要起身撞上一旁的四角桌。
戚星阑眼中一道冷厉的光闪过,脚一抬,秀春便整个人朝着另一个方向飞了出去,刚好倒在了凤攸宁的脚边。
虽然幼时跟着师父见过不少打斗的场面,但此次事发突然,她都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看到人摔在了自己的脚边,脸色不由得白了一下。
“殿、殿下,这……”
戚星阑难得见到她如此惊慌的模样,忍不住定睛多看了一眼,“想不到处变不惊的太子妃也有害怕的时候。”
处变不惊……是在说她上次在梅林的事吗?
“……殿下好身手。”凤攸宁默默地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垂着头没再说话。
除了父皇母后,知晓她会武功的便只有戚星阑一人了,说多错多,她还是不要去招惹戚星阑的好。
况且那枚云珠,他还没还回来。
戚星阑看她一眼,转头去吩咐了潜策,“这个女人带下去严加看守,务必给我问出来背后主使是谁。”
“是,殿下。”潜策应着将人拖了下去。
“太子妃留下,其余的人都退下罢。”他扶着额头如是说了一句,又朝着凤攸宁招了下手,“过来。”
凤攸宁怔了怔,发现他在叫的是自己,便两步跨到了他面前,保持着一只手臂的距离,“殿下。”
听得殿内静了下来,戚星阑这才抬眼去看面前那人,“说吧,你是如何知道她下了毒的。”
如果只是看到了秀春下毒,凤攸宁不可能会直接怀疑到今天做的那盘蜜芽酥上,更值得怀疑有毒的反而是接下来将要传的晚膳。
他方才见她并没有要主动交代的意思,晴微的话里也有些许模糊的地方,便不由得起了疑心。
只是他这么一问,她便下意识的转移话题,“我瞧着殿下不舒服,可要叫了御医来?”
戚星阑耐着性子,语气却已经不大好了,“我在问你话。”
“这……”凤攸宁尴尬的勾了勾唇角,心里打鼓了半天,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是晴微将那些蜜芽酥的边角料喂给了殿下养在后院的鸟儿,这才发现……”
这么听来,那些鸟儿俨然是已经死了的。
太子殿下的怒火忍不住噌噌噌往上窜,“谁让你们随意喂它们的。”
眼看着他是动了气了,凤攸宁赶忙行了大礼,“殿下,晴微她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是我教导无方,殿下要罚便罚我吧。”
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都不敢抬眼去看他。
戚星阑恨恨地看她一眼,只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
这才刚嫁过来第一天就弄死了后院的鸟,还差点连着他一起,这往后还了得?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会觉得这个女人不一样……确实,不一样的麻烦。
过了好一会儿太子殿下才顺过气来,他冷眼瞧着面前的人儿,语气冰冷,“回去禁足正沅殿,我暂时不想再见到你。”
听得只是禁足,凤攸宁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臣妾遵命。”
只是戚星阑方才说不想见她?她还不想来这定晨殿演戏呢!正好禁足这几天不用出门应付后宫那些人,她倒也清闲些。乐意之至!
这么想着,凤攸宁福了福身,“臣妾告退。”
第17章 除夕
眼看着就要到了除夕,皇宫内外也都热热闹闹的张罗着过年,可东宫却冷冷清清的随了他们那位整日只知道批奏折的主子,只换了几盏大红色的灯笼,算是添了点喜气。
凤攸宁被禁足这几日,并未受到薄待,反而是在正沅殿里好吃好喝的过了这么些天。
耳根子清静,无人打扰。
已是除夕当日,她起了个大早,收拾妥当静静等着某人亲自来解自己的禁足。
只是自从秀春被抓起来,便很少有戚星阑的消息传进正沅殿了,她心里莫名的总有些不安。
“晴微,太子身上的毒确定是已经解了吗?”
“确是解了。”晴微如实答道,又伸手将那支镶了宝石的云凤步摇给她簪上,“那日奴刚好见了濯束侍卫,悄悄问的。”
凤攸宁点了点头,心下稍安。
在这偌大的东宫,除了她带过来的晴微和绮烟,算得上熟悉的也就只有濯束与潜策了,况且他们两个日日跟随在戚星阑的身边,这种事情上定是不会出错的,更何况他们也没必要去骗晴微这个小丫头。
这么想着,方才听得门外有动静,便见绮烟进了内殿来禀:“公主,太子殿下来了。”
凤攸宁起身去迎,唇畔勾上一抹温柔的笑,“臣妾恭迎太子殿下。”
“恩。”戚星阑带进了屋里一阵凉飕飕的风,他瞥了一眼正站在门口的那道纤瘦的身影,从另一侧的屏风绕进了内殿。
凤攸宁只当他是应了前几日说的那句不想见到她的话,并未多作留意,跟着进了内殿。
晴微奉热茶进屋的时候,戚星阑正站在熏炉旁抖着身上的寒气,那背影让她不由得怔了一下。
从前崇国的先皇在冬日里来看她家公主的时候,也总是先在熏炉前将身上的寒气驱散了再跟女儿亲近。
只是不知这位太子殿下是否只是因了平日里的习惯……
“愣着做什么呢。”凤攸宁已然走到她身前接过了那盏茶。
“没……”晴微悻悻地退到一旁,没敢提自己方才的思虑。
凤攸宁则是将茶递到了戚星阑面前,“殿下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戚星阑看她一眼,默默接过茶盏饮了一口,这才在榻上落座。
“太子妃近日在这正沅殿禁足可还好?”
这一句话说的也不知道是想要嘲笑奚落还是客气一番,凤攸宁听着只笑了笑道:“既是殿下安排的,自然都是好的。”
挑不出任何毛病。
或许是因为自己见过凤攸宁不同的一面,戚星阑眼看着她做出一副“我最贤惠”的模样,莫名的就想起来承鸾宫的那位,火气直冲头顶。
他将茶盏往桌上一撂,沉声道:“今晚父皇在锦鸯殿摆宫宴,一起守岁。你同我前去,该做些什么不该做些什么,想必你心里也清楚。”
清楚,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她这么想着,朝戚星阑福了福身,“臣妾遵命。”
“还有一事。”太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面色不善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凤攸宁见他那个意思,便往前凑了两步,洗耳恭听。
“秀春死了。”
凤攸宁的心猛地一沉,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言语。
戚星阑的目光在她的身上绕了一圈,最终又落回在了她那对满是惊讶的杏眸上,“濯束还未来得及审她,人就被杀了。”
“还未来得及审问……所以……”她没敢再说下去。
“所以秀春死前最后指认的人是你,杀她灭口嫌疑最大的也是你。”戚星阑淡淡说着,端起茶盏又呷了一口茶,“太子妃可知,毒害太子是该当何罪?”
“我……”她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却发现不知该从何说起。
冷静,冷静。越是这个时候她越该冷静。
凤攸宁暗自这样想着,总算是静下了心来,她抬眼对上那人冷冽的目光。
“此事是何人所为,太子殿下心中自有决断。臣妾只听从殿下的安排便可,其余的不会多言。”
屋子里霎时间静了,他们二人面对面只看着彼此却没人说话。候在外殿的感受到里面紧张的氛围,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时间,正沅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
戚星阑定睛看着她,过了许久才堪堪说出一个字,“好。”
他说着站起身来往外走,撂下一句“晚些时候我来接你”便快步出了正沅殿,只留给凤攸宁一个冷傲的背影。
“公主,方才是怎么了?”绮烟看主子一下子垮了下来,赶忙伸手扶住。
晴微与她一同搀扶着凤攸宁往榻边上走。
“秀春死了,”凤攸宁的声音里几乎带了颤抖,“他们还没来得及审问,人就死了。”
“什么?!”晴微一下子慌了神,“那岂不是死无对证了……”
凤攸宁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她与戚星阑虽然都清楚秀春背后的人是谁,但东宫突然死了人这事可大可小,若是真的被有心人给利用了,她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这个时候要看的还得是这东宫的正主,太子戚星阑如何决断。
看来今晚的团圆宴,怕是要有一出好戏在等着她了。
*
已是傍晚,天边一团橘红色的云将整个皇城笼罩在下,为那红墙绿瓦又添了一层亮澄澄的金红色。